第36章 若有所思

「但是這一次我不打算再等下去，我陪她走過了太長的時間，如今我想，我該去追逐自己的生活了。我不喜歡武漢，我只是喜歡她，因此我留在了這裡三年。可是現在我決定要離開，再也不會回來了。」夏明明走下床，披上了自己的大衣。

「明明哥……」

「好了，我要走了。我知你喜歡夏妤，她應該也喜歡你吧？」夏明明走過來輕輕地抱了一下白雲風，「我很久沒見過她這麼開心，如同是我高中時剛見到她時那樣。」

夏明明推開門，客廳里沒有人，白雲風將他送到了門口，他沖白雲風微微笑了一下，隨即轉身下樓，沒有一絲猶豫。白雲風輕輕地合上了門，一個轉身，卻發現夏妤站在自己的房門外望著這邊，他嚇了一跳：「喂，你們這兩人怎麼都一個樣子，彷彿鬼神一樣地出現在別人背後？」

「他酒醒了嗎？」

「大概他壓根就沒有醉過？」

「真是的，也不說一聲就走，枉費我扛了他一路。」夏妤撓撓頭，轉身就欲回房間里。

「先等等！」白雲風喊住了她。

「怎麼了？」夏妤皺了皺眉頭。

「你如今心裡還……」白雲風一個字一個字地慢慢從口中憋出來。

夏妤依然一臉不解：「究竟還要說什麼？」

「夏妤！」這個時候，一聲呼喚打斷了白雲風的話，那是從樓底下傳出來的，近乎撕心裂肺的一聲呼喊。夏妤和白雲風對視了一眼后，急忙走到了窗邊往下望去，發現是夏明明站在那裡，正仰頭看著她們。

「夏妤！我喜歡你，我喜歡你，我喜歡你！」夏明明喊著，臉上的淚水止不住地落下來，「這一次你聽見了，我也聽見了，所有人都聽見了。我們誰也不能再裝作不懂了。

「這麼多年來，我一直都暗暗喜歡你。從今往後起，這個再也不是秘密了。你和我都要知道，夏明明他喜歡夏妤，她們不只是單純的朋友。你千萬要記住！以後別再和別人說，我是你最好的朋友！

「我不是你最好的朋友，因為我喜歡你！」夏明明大聲地喊著，喊到最後氣喘吁吁，隨即半蹲了下去。

夏妤沒有說話，但是白雲風扭頭望向她的時候，卻發現她看著下面，淚水無聲地流了下來。

夏明明重新站了起來，笑著擦了擦臉上的淚水，輕聲說了一句，道：「雖然你不喜歡我。」

「不下去看看他嗎？」白雲風問。

夏妤沒有開口，而此時夏明明忽然轉身跑走了，好像是要用盡全身的力氣一樣地跑走了，義無反顧，彷彿是永遠都不會回頭。

而這天夜裡發生的故事對於白雲風來講，卻有著一些其他的意義。那是他第一次忽然覺得，自己其實並不了解夏妤，雖然每日朝夕相處，夏妤愛吃什麼不愛吃什麼，看電視劇時有什麼習慣性的小動作都了如指掌，可是在她如今對於感情的態度這一塊卻甚是模糊的。而除此之外，他好像從夏明明身上看到了老程的影子。

同樣是從小到大的陪伴，同樣是一方對於另一方的悉心照顧，而老程於自己相較夏明明於夏妤而言，更是還多了十幾載，他雖然一直都只單純地把老程當作照顧自己的姐姐，可就算再遲鈍，也從最近的一些生活片段中發現了一些奇怪的位置。

若老程也如同夏明明喜歡夏妤一樣，喜歡著自己，那該如何？夏妤能冷眼看著夏明明拖著行李箱就直奔瑞士，並且默默接受從此後不可以做戀人那麼朋友也莫想的發展趨勢。可若老程這樣對白雲風……

「老程……老程，你別走啊。你走了我怎麼辦？沒有你照顧我，我被人欺負了找誰去呀？嗚嗚嗚。」大概白雲風會拉著老程的袖子哀嚎痛哭。

第二日一早上，老程忽然就收拾好了自己的行李，拖著個大箱子準備出門。白雲風打開房門，詫異地看著老程：「不是說要裝修一個禮拜嗎？怎麼就離開了啊？」

「哦哦，房東忽然打電話過來說不想裝修了。」

「什麼房東，這麼任性啊。」白雲風打了個哈欠，「等一下，我去收拾，送你下去。要不然你一個人拖這麼個大箱子，對了，夏妤呢，夏……」

「噓。」老程急忙止住了白雲風，輕聲說，「昨日回房間后就一直沒有說話。」

白雲風也急忙捂住了嘴巴，他壓低了聲音：「稍等我一下。」

白雲風和老程拖著箱子走向車庫的一路上，兩個人都很沉默不語。通常情況下，白雲風都會一路說個不停，而老程就跟著傻笑，可今天白雲風卻皺著眉頭，心事重重地推著大箱子。

「小伙，怎麼了？今日如此沉默？」

「老程，」白雲風忽然停下了腳步，「我問你個事情。」

老程也停下腳步，轉身：「咋了？」

「若……」白雲風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若我喜歡上其他女生，若我戀愛了，我們會變得疏遠吧？」

老程並沒有立刻回應他，周圍一片寧靜如夏天，白雲風腳尖輕輕地划著圈，彷彿是做錯了事情一樣，直到終於忍受不住這種沉默不語，慢慢抬起了腦袋。老程卻在這個時候，一個箭步走了過來，張開雙臂輕輕地摟住了白雲風。

「老程，你……」白雲風吃了一驚，但隨即耳邊響起的渾厚而低沉的聲音讓他的心頓時平靜下來。

「小伙，你放寬心，不管你在何方，不管你和誰在一塊，只要你需要我，我永遠都會站在你的身邊。莫想太多，我不會突然離開你的。」老程鬆開了雙手，微笑著看著白雲風。

五月彷彿很快就過去了，白雲風繼續和夏妤過著一邊鬥嘴一邊和諧的過日子，工作上也開始漸入佳境，自己開始慢慢地獨立做片子了，新的業務和夏妤的老東家合作，也就是夏明明所在的公司。白雲風通過那邊和他對接的員工了解到，夏明明已經辭掉工作去旅行了，一大圈玩下來后就出國念書，夏妤知道這些后只是笑笑並沒有說些什麼。白雲風不知道夏妤和夏明明之間還有沒有聯繫，只是感覺夏妤好像比起以往，變得有些安靜啦。

而公司里最近也有一個傳言開始散播：旭斯要離職創業。公司有史以來最年輕的管理層旭斯，六個部門的大主管，也代表公司上過許多電視上的招聘節目，現在儼然已是許多年輕求職者心中的偶像，就在一個禮拜前，已經正式遞交了辭呈，很快就會離開公司創立一家新的廣告公司。剛聽到這個傳言的時候，白雲風覺得其實和自己並沒有多大的關係，無非是換一個領導唄，大人物的變動跟自己這個小角色能有多大的關係啊？

直到有一天夏妤不在座位的時候，他聽到涯凌他們在小聲地議論：「你們說，旭斯開新公司會帶人一起走嗎？」

「不會吧？旭斯新公司的業務是廣告，我們是視頻，就算有點關聯，但還是招更純粹的廣告人更好吧？」

「夏妤之前不是做廣告的嗎？而且旭斯這麼賞識她，大概會帶她走吧？」

「是啊，難怪最近老看到夏妤往旭斯的辦公室里去。」

「哎哎哎，夏妤回來了。莫說了。」

白雲風抬起頭，發現夏妤正慢悠悠地走過來，嘴上哼著小曲，一副怡然自得的樣子，她發現白雲風正目不轉睛地望著她，笑眯眯地問：「白雲風，你策劃案做好了嗎？」

「沒有。」白雲風急忙轉頭。

他想起之前自己有一次和夏妤談論驅使她來武漢的原因，她反問自己：「那你為何來武漢啊？」

白雲風想了想道：「因為花圖給了我機會，而花圖在武漢。」

夏妤接著說：「對啊，如今年年都是最難就業年，就像我們這種本科畢業生，哪有選擇城市的機會，只能讓城市選我們。是武漢選擇了我，不是我選擇了武漢。當時有家武漢4A視頻公司要我，你說我去不去？」

白雲風又道：「你不是學的編輯出版嗎？為什麼會想去視頻公司？」

「因為我大學的時候選修了一門視頻課，老師在課堂上放了幾個視頻，我當時就震驚了，原來視頻可以做得這麼驚艷，可以如此腦洞大開，可以如此有創意，簡直太厲害了！後來我就想，以後就干這行！」

「什麼視頻？」

「Durex。」

「是什麼？」

「杜蕾斯呀！」

「……」

雖然夏妤最後的收尾實在讓人尷尬，但是他之前表現出的那種對視頻行業真心的喜歡，還是讓白雲風有了小小的觸動。可能夏妤一直喜歡的依然是廣告行業，因為夏妤所在的紀錄片部經常會接一些產品廣告的業務，是所有部門裡與廣告接觸最多的。若這次旭斯真的要帶走她的話……

那我如何辦？白雲風在茶水間倒了杯開水，一邊喝一邊想的時候，旭斯也拿著杯子走進了茶水間，她一看白雲風，笑著說：「來來來，給我倒杯開水。」

你自己沒手不會倒嗎？白雲風心中當然是如此想的，可事實當然是：「好啊。旭老師你要什麼口味的？」

「鐵觀音。」

「好了。」白雲風接過杯子，按了一下飲水機上面的按鈕，只聽到機器里水的聲音，旭斯在一邊悠悠然地吹著口哨，白雲風背對著她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