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飛上天的構想

曹瑋和曹英父子二人，一個小口飲著悶酒，一個扁著嘴抹著眼淚。

曹瑋也實在是不知道怎麼開解，至親之人將離，若是換成自己，恐怕也不會比曹英好到哪去。

更何況，曹英今年才十八歲。

對於離別一事來說，他太年輕了。

也就是曹英成長經歷異於常人，換做第二個和他年紀相同的少年人，一日之間遭受如此多的打擊，可能會直接情緒崩潰。

良久，曹英終於在兩人沉默的氛圍中止住了眼淚。

「父親，是不是……郎中他瞧錯了？不如我們再去別的地方找醫師看一看？」曹英輕聲說道，語氣中還有最後一絲希冀。

曹瑋搖搖頭，嘴角「苦澀」的笑道：

「老李頭的醫術你還不知道嗎，你九歲那年大病，就是他將你從鬼門關拽回來的，他說為父只有一年時間，那多半是沒錯了。」

說著，曹瑋關切且慈愛的看向曹英，一陣夜風湧進屋子，他的面孔在燭光的跳動下忽明忽暗起來。

「為父剩下的最後一年時間裡，能陪在你身邊就知足了，只是可惜，一年時間太短，看不到你以後娶妻生子……」

到了最後，曹瑋也忍不住眼角濕潤，對於離別，他也同樣不忍。

曹英聽他這麼說，心中既是感動，又是感激，又是羞愧。

說到娶妻生子……

曹瑋如今已經三十有餘，卻還是孑然一身，這全都是因為身為兒子的曹英。

當年曹瑋收留了年幼的曹英做兒子，之後娶妻就成了難題。

畢竟誰也不願意把自己的女兒嫁給一個帶著半大兒子的人。

即便是曹瑋的相貌俊俏出眾，有一些少女不在意曹英的存在，其家人也不會同意。

這個時候人們的思想太過保守，認為不是親生兒子，就不會和自己同心同德，到時候再和自己生的兒子爭家產咋辦？

這樣的戲碼在華夏這片土地上不斷上演，留下的故事不在少數。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誰也不敢去賭。

這就導致曹瑋從當年一個二十歲的精神小夥子，到了如今三十有一的歲數還是獨守空房。

曹英頓時覺得臉頰發燙，似火燒一樣。

曹瑋為了他耽誤了自己終身的幸福，而如今自己恢復了記憶卻要離他而去？

曹英忽然覺得自己真是有點該死啊！

他決定了！

他要陪曹瑋度過這最後的一年時間，皇宮……

就先不回去了。

皇爺爺身邊還有朱允熥和朱允炆他們，自己晚一點回去應該也沒有大礙。

「皇爺爺，再等一年……」

曹英已經滿十八歲，早已經到了可以喝酒的年紀。

這一夜，曹瑋和曹英父子二人都喝了很多酒，說了很多話。

至於說了什麼，他們也記不清了……

第二天一大早。

曹瑋睜開眼就感覺到了宿醉的難受。

他的酒量實在是不好，平時也幾乎是滴酒不沾，昨日屬於情況特殊。

【回歸倒計時：360天16時53分17秒】

看了一眼跳動的計時器，曹瑋穿衣下床。

叫醒了曹英，兩人趁著早晨天氣涼快在院子里打了一套拳法。

之後曹瑋簡單的準備了早飯，二人吃過，曹瑋便扛起鋤頭出了家門。

十年來，他們父子二人大多都重複著這樣的生活。

曹英一個人留在家中，平日里看的書卻是看不進去了。

十八歲少年的心事，是藏不住也藏不久的。

他最終決定留下陪伴曹瑋，但對自己的親皇爺爺朱元璋的思念也是無法抑制的，迫切的想要給他報個平安。

雖然這麼多年過去了，在朱元璋等人的認知中，曹英，不，朱雄英早就是個死人。

但曹英還是想要跟朱元璋說一句：

皇爺爺，我沒死，我活的好好的。

那麼，問題就來了。

若是讓朱元璋得知自己的嫡太孫沒死，一定會將他接回宮去。

那曹英就無法陪伴曹瑋僅剩的一年時光了。

所以曹英要想個辦法，既能通知了朱元璋他還活著，又可以不用離開曹瑋。

這個辦法曹英想了很久，直到暮色降臨曹瑋回來，也沒想出自己到底該怎麼做。

他的皇爺爺朱元璋是大明的皇帝，一句話就可以派出許許多多的人來找他，最終找到他只是時間問題。

他能控制朱元璋不派人找他嗎？

恐怕不能！

那位老人從來不被別人威脅、控制，只要是他認為是對的事，就一定會去做，誰也阻擋不了！

這份絕無僅有的魄力，也正是朱元璋能從當年一個連飯都吃不飽的小乞丐，一步步坐上龍椅的原因。

現在朱元璋這份不受人脅迫、控制的魄力，成了曹英的煩惱。

愁啊！

回到家中的曹瑋看出了曹英的心不在焉。

「英兒，怎麼了，是擔心明日放榜的結果？」

曹英看著他已經被汗水浸濕的衣衫，點了點頭。

曹瑋拎起水壺牛飲了一口，咧嘴笑了笑。

「這有何好擔心的？你平日那般用功，沒道理榜上無名。」

「父親說的是。」

曹瑋忽然朝他眨了眨眼：「還記得我之前跟你說過什麼嗎？」

曹英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曹瑋朝他招手，向院中走去：「來。」

兩人來到院中，曹瑋取出一個物件，展開之後赫然是一盞孔明燈。

曹英有些疑惑，開口問道：

「此時也不是節日，為何要放孔明燈？」

曹瑋擺了擺手：「你只管放就是了。」

曹英依言照做，點燃底座的蠟燭之後，孔明燈便緩緩騰空而起。

「你知道孔明燈的來歷嗎？」曹瑋突然問道。

這自然是難不住曹英的。

「說法有很多，其中最可信的，是三國時期諸葛卧龍先生用以示警和傳遞軍事聯絡信號而造。」

曹瑋點點頭：「那你知道孔明燈升天的原理嗎？」

曹英想了想，開口道：「蠟燭燃燒產生的熱氣，聚集在燈罩內，燈罩是紙糊的，重量極輕，熱氣帶著它上升。」

「對，依靠熱脹冷縮的原理，空氣受熱膨脹之後會變輕，就和咱們冬天燒炭取暖一樣，熱氣總是先往上跑，

孔明燈便是靠著熱氣膨脹變輕產生向上的浮力，使它克服了重力。」

曹瑋轉頭看向在暮色中已經升得很高的孔明燈，「我之前說能把人送到天上去，說的便是這個方法。」

曹英頓時瞪大了眼睛，一副你不要跟我開玩笑的表情。

「這……這怎麼可能呢？孔明燈和蠟燭那麼輕，人那麼重……」

「那如果造出一個足夠大的孔明燈呢？大到人就像上面的蠟燭一樣。」

曹英頓時被曹瑋的奇思妙想給深深的震撼了！

大到人就像蠟燭一樣……

曹英實在是想象不出，那樣造出來的孔明燈會有多大。

像是一間房屋？

或者更大……

「可是……父親，孔明燈的蠟燭燃燒殆盡，沒了熱量之後不就會墜落了嗎？」

「如果按照這樣去製造那足夠大的孔明燈，那豈不是誰上去都是必死？」

曹瑋回過了頭，深深的看向他，：「對，所以我們需要別人的幫助，需要匠人的幫助，讓他們幫我們製造一個可以控制熱量的東西，類似於閥門，

控制了熱量，也就控制了上升和下降，不會再是一去就沒有回頭路，還有巨大孔明燈的材料，自然也是不能用紙去糊，太不安全，要製作一種柔軟、輕便、且密閉性極好的面料。」

曹瑋笑了起來：「靠那些士子先生們可做不到這一點，只有大明的匠人們可以辦到。」

曹英聽完怔怔點了點頭，目光中滿是思索之色。

他沒想到，那些從來都不起眼的匠人們竟如此重要。

「父親，你說的這些真的可以做到嗎？」

曹瑋只說了一句話，卻讓曹英如醍醐灌頂。

「伱現在知道孔明燈能飛起來，是因為你見過，

然而在孔明燈出現之前，有人會想過蠟燭能飄在天上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