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PDC的陽謀二

「葉文潔是想通過三體文明改造人類世界。

伊文斯是對人類世界徹底失望，想通過三體文明毀滅人類世界。

他們的主永遠在他們心中，是他們自己，是他們的理想，這才是他們的信仰，而不是三體蟲子。

那麼破壁為什麼是ETO的成功，但卻是三體人的失敗？

PDC一直在努力研究ETO，為什麼這群人寧願背叛人類甚至自己也要為三體奉獻一切，包括他們的生命，這在功利主義看來是天方夜談，但卻實實在在出現了。

他們很多是高智商的人類精英。

他們遇到了太多這個社會的陰暗面，使他們往往偏向極端理想主義。他們也有諸多訴求，其實他們也明白這類訴求是無法實現。

他們只能以偏激的方式來回應這個社會。正常情況下他們或在絕望中崩潰，或在絕望中找到新生的契機，改變自己以適應這個社會。

但得知三體文明時，

他們是『接觸符號理論』中的首批接觸者，這對他們的心靈產生巨大的衝擊。

瘋狂、毀滅、重生……這些思想佔據了他們的心靈，

最終導向了一個結果，藉助三體人毀滅人類文明，典型的就是伊文斯的降臨派，他們自行與其他人類拉開了距離。

所以，ETO對三體的崇拜，是來源於『接觸效應』。

而不是對三體的崇拜，ETO是群連人類都不相信的人，怎麼會信仰三體人。

三體人甚至無知的認為，在三體遊戲中，三體世界的苦難會讓人類產生共情。

這是他們加入ETO的原因，這就可笑了，看過人類文明史的三體人，怎麼敢相信人類的共情啊？

也可能被伊文斯他們忽悠了，說忽悠也不對，伊文斯可能是認為三體人對人類文明有共情吧，不然就不會花費這樣的代價創造三體遊戲了。

從這個方面講ETO也是孤獨的，他們與我們差距不斷擴大發展，最終達到了『群體異化』。

他們與面壁者一樣，從某種意義上已經不屬於人類了，更不是信仰三體的人類組織，他們是群想藉助三體人對世界喊話的群體。

你我是對孤獨體會最深的，ETO與我們也是一樣，

他們孤獨！

他們要對這個世界說話！

他們要爆發出不甘的吶喊！

他們的聲音要讓這片宇宙的每一個人都聽到！

再說到ETO的破壁計劃，面壁者被破壁，破壁人最大的可能就是會跑出來向全世界公布。

被破壁的面壁者猶如《皇帝的新衣》中的皇帝一樣，人類可以高喊他沒有被破壁，但他最後的遮羞布已被扯下，高喊他沒有被破壁的人其實心中是相信他已被破壁。

被破壁的面壁者什麼也沒有了，他可能承受不了，人類可能真的不會再相信他了，他的下場已註定，但是PDC不在乎，PDC在乎的是三體人不在乎什麼？

ETO將會得到了全人類的尊敬，儘管是敵對方，人類仍然會尊敬他們，這是ETO的成功，他的喊話被所有人聽到了。

三體人由於對計謀方面的恐懼，認為破壞了面壁計劃就他們的勝利，但他們的破壁不啻於讓PDC又多了一次分析三體情報的機會，新的計謀的必然又將產生，這是刻在人類基因深處的本能。

千萬不要小瞧了當今的PDC，它比任何人想象的更厲害。」

羅輯有點疑惑的問道：「智子應該在監聽，我們的談話都會被他們獲知，你是故意說給他們聽的嗎？」

林森知道當說出「他們的聲音要讓這片宇宙的每一個人都聽到」智子應該不會讓ETO知道後面的對話了。

只有三體人知道在這片宇宙中被聽到聲音的恐怖，再聯繫前面ETO可能毀滅三體人與ETO真實目的的話，三體人大概率不敢讓ETO繼續聽下去了，萬一ETO真這樣想就糟了。

林森的目的就是製造ETO與三體的不信任危機，哪怕種下一點點的不信任的種子都是好的。

這方面三體人是有前科的，三體人放棄伊文斯與第二紅岸的確傷了ETO的心，儘管現在三體人需要ETO，但對ETO不可能不設防，ETO也知道自己就是三體人的狗，但他們不在乎。

現階段對自己最大的威脅還是ETO，除掉ETO是林森計劃的關鍵一步。

林森回道：「的確是故意說給他們聽的，就是將PDC的計謀告訴他們。若是繼續執行破壁計劃，PDC將會得到需要的情報，對於面壁者的犧牲誰又在乎。

若是不執行破壁，或者破壁了不公布，我們將繼續面壁計劃。

誰知道他們破壁的就一定正確？

誰知道我們後面還有幾個計劃？

那樣就是長期的無聲對決，起碼面壁者明面上的計劃都是PDC需要做的。

這波PDC不會虧。

當然，三體人還是有很大的可能性執行破壁。

其一，可以打擊人類的信心，但人類也是健忘的，這種打擊其實也沒必要。

其二，我認為三體人的目的是想破壞面壁方案，被破壁的面壁者，會讓人類政府對面壁計劃失去信心從而拋棄面壁方案。

畢竟三體人不善計謀，面壁計劃是人類世界唯一對他們保密的地方，對於他們整個戰場都是透明的，只有這一處陰影，而且這處陰影還如同他們頭頂懸著的達摩克利斯之劍，這是讓三體人很難受的事。

若是這個理由成立，就說明面壁計劃的確對三體人會造成威脅。

你再猜猜，我這樣說是為了三體人執行破壁還是不執行破壁。」

羅輯有點無語，這顯然是說給三體人聽的，這類思維迷宮還是很好破的，只要不腦補，按當前的已知信息確立目標並執行就可以了。

不過以三體人一切都精確掌握的思維方式，這裡可能還真不好勘破，這算是調戲三體人嗎？

羅輯搖搖頭，故意配合下：「太難猜了，若是你的本意就是希望三體人不要執行破壁，你應該不會這樣說。

但若你的本意也可能是希望三體人執行破壁，那似乎就進入了一個……

對，葉老師說過一個概念，猜疑鏈……」

林森打斷羅輯的話。

不希望聽到後面，否則自己就危險了。

林森接著道：「是的……這是面壁者的使命。

要麼能真正對決三體人，要麼被破壁，成為PDC或ETO的犧牲品。」

羅輯點點頭，似乎對自己的命運也感到擔憂，「面壁者就不能更換嗎？」

「這點你不要想了，你不能失去面壁者身份。

面壁者不能更換，這違反了面壁者法案，但是面壁者可以……死！」

羅輯的腿有點軟了，只好找個椅子坐下，似乎壓力更大了，「那我只有一條路了，對決三體人。」

「你和我說這些，也就等於間接告訴三體人了，應該還有其他目的吧？」

緩和了一下，羅輯看著林森的眼睛，想得到林森的一個眼神，他們之間有這種默契。

林森似乎很誠實的回答：

「是的，三體人對計謀的缺失是我們唯一戰勝他們的機會，我的目的是讓三體人與ETO之間產生信任危機。

計謀這種東西在書本上是學不會的，書本上的計謀只是知識，是複雜的思維和推理的技能。

以他們的思維透明的特性估計是很難學會的，就算會了也只是一些皮毛。

真正的計謀需要有人親自教，這個老師自然就是ETO。

我不怕三體人的計謀，無非是書本知識的提煉。

我怕的是ETO，他們很多都是高級精英人才，怕他們傳授給三體人真正的計謀。」

「你這樣說不怕三體人向ETO學計謀啊？」

林森詭異的笑了笑，「是嗎？你認為他們還敢向ETO學習計謀嗎？

我們人類世界幾千年都是活在計謀中，習慣了。

心中也充滿了謊言與欺詐，這都成為了我們的生活。

思維透明是三體人的障礙，他們連撒個謊估計都會研究很久。

或許三體可以利用隔離個體，僅用信息通訊等手段研究謊言或計謀吧，但我可以肯定那也是無用功。

他們只會陷入無盡的猜疑中，每個人都不能判斷他人說的話是否為真，也不清楚他人判斷自己的話是否為真，也不清楚他人判斷自己判斷他人的話是否為真……

直到無限循環……

這樣的研究沒有任何價值，最頂級的計謀必須是從未有人用過的。

頂級的計謀家也是需要在被欺騙中成長的。

三體人堪不破這層，他們不願也不能冒著被欺騙的代價學習計謀，這就是他們的劣勢。

再說ETO中還不能出現幾個反叛者嗎？

三體人不敢賭，了解歷史就知道背叛是永恆的旋律，三體人可以信任這樣的老師嗎？

當然三體人也可以認為我這是誤導他們，他們應該反其道向ETO學習。」

羅輯也被林森繞糊塗了，不想繼續這個話題，苦笑了笑，道：「那你說面壁方案還有第四層嗎？」

「這後面其實還有第四層的，不過暫時不能說了。智子聽了這麼久，他們與ETO是否能產生信任危機呢？

ETO是忠誠於三體，還有他們自己其他目的？

三體人應該如何判斷，我很好奇。」

說完兩人相視笑了起來，這笑中帶著苦澀，笑面壁者的命運，也笑人類的命運，三體人的命運。

林森想對羅輯說面壁法案還有第四層的：

PDC只關心你一個。

其他3位面壁都是為你打掩護的，人類目前最大的情報收穫就是知道你具備對三體的威脅，這就夠了。

哪怕其他3位面壁者都死也值得，因為你是目前能看到的人類最大的希望。

三體人至今只在你身上漏出破綻，只有你成為自己的破壁人，破壁出你對三體威脅的原因所在，那才是面壁法案的第四層。

沒有三體人對你的刺殺，面壁法案都不一定能通過，你才是面壁法案的最高層。

其他三位面壁者若是在破壁時再漏出破綻就是人類最偉大的成功，那也是了不起的誘惑了。

PDC不知道什麼會威脅到三體，但能威脅三體的東西絕對不簡單。

所以需要欺騙，需要欺騙三體，更需要欺騙全人類。

這就是PDC，人類的精英們，PDC只關心你一個啊！

或許面壁法案還有第五層，人類總是不可避免的低估了社會運轉當中蠢人的數量。

這些人的構成了佔了絕大數人的群體，他們往往呈現出「盲目」、「衝動」、「狂熱」、「輕信」的特點。

面壁方案也是讓人類不至於在趨同的洪流中迷失，他們需要引導。

一個欺騙與被欺騙的獨裁面壁者將是最好的選擇，這或許是面壁法案未來的可選項之一，PDC或許也不希望這種情況會發生吧。

面對三體危機，解決人類社會自身的問題遠比三體問題要複雜。

PDC希望將權利給於幾個人，希望他們能帶領人類走出未來。

原時間線面壁者被破壁，面壁者也失去了人類的支持，人類也失去了面壁者，或許這才是PDC最大的悲哀。

人類社會當前的形態還不足以讓人類踏入星辰大海，PDC太低估了踏入星辰大海的難度。

或許還有第六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