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一十八章 謀定後動
當天深夜的時候,安東坐在自己房間的窗戶旁。下面的街道上,成群結隊的港口區居民,正在從晚上的篝火晚會回家。
從他們醉醺醺的步態,還有歡快的喧鬧看,酒館老闆阿爾平的擔憂沒有成真。
起碼今天沒有。
安東收回注意力,看向手裡的書本。這是他從格羅涅希家的廢墟中隨手拿的,是一本小說。一本那頭吸血鬼女喜歡看的,人類寫的吸血鬼小說。
在這種失眠的時候,安東就讀這本小說。
讀著讀著,安東發現,這本小說,雖然人物情緒誇張、怪物學知識荒誕不經,但卻出乎意料地引人入勝。
甚至於比在凱爾莫罕時候,獵魔人之間彼此分享的那些故事,都讓人手不釋卷。
簡直是魔法。
這才幾天,有的書頁已經卷角了。
嘆了口氣,安東放下了手裡的小說。晚餐的時候,巴里德託人送來了一封手信。
信上說,他馬上就要離開溫格堡了,和他幾天前說過的一樣。巴里德問安東是否還想著要追回自己的錢,並勸安東早點打消這個想法。
不是因為那騙子手術士現在駐守法師的地位,而是因為這個人不好惹。
巴里德在狹小的信箋上,又重複了一遍他的老相識威格佛特茨的『事迹』,顯然這個術士哪怕在當年就已經在艾賓凶名赫赫,讓不少梅納達山階以南的戰士吃過虧甚至送了命。而且,巴里德寫道,有時他感覺這個傢伙就是個定時炸彈。
見識過這些事情的巴里德,在術士的矛頭可能對準自己時,果斷選擇了跑路,並督促安東最好也這麼做。哪怕不逃,巴里德說,起碼也別主動去找術士的麻煩。
在這張銀行信箋的最後幾行,巴里德留下了諾維格瑞的一個地址。他說,自己要去闖諾誠了,如果安東還願意做生意,可以來諾誠找他,而且他賺到錢后,一定會償還安東的損失(當然,巴里德沒有寫具體的日期)。
矮人引用了一句箴言來結尾:「聖雷比歐達說,記仇就好比自己咽下毒液,卻期望仇人死掉。安東,會苟才叫英雄。切記切記!」
安東搖了搖頭,把這封信夾到那本小說里,讓巴里德對吸血鬼傳教去吧。
至於安東本人,他可不會忘記這術士對自己的欺騙,不,在追回損失之前絕對不會。讓聖人去原諒吧,安東覺得還是復仇爽快。
這傢伙現在叫什麼?威格佛特茨?裝腔作勢的名字。安東不會忘記他的。
入睡前,卓爾坦跟他說了他們調查的最新進展:卓爾坦的一個朋友從某個賭鬼口中確定了天馬賭場的位置。但是關於這個威格佛特茨,沒人見過他、聽說過他。
另一邊,砍殺者也回絕了幫忙的請求。他說,現在是多事之秋,絕對不是跟科德溫人幫派開戰的時候。不僅如此,他也禁止卓爾坦他們參與到這件事之中跟科德溫人動手。
雖然,卓爾坦跟安東偷偷說,願意冒犯砍殺者的禁令,來幫安東的忙。但安東明白,沒有幫派的支持,憑自己這麼幾個人去沖,無異於帶朋友們送死。
可不然的話,怎麼辦呢?安東越來越確信,在那家賭場里,一定有什麼線索。也許,自己可以混進去試一試?
可自己一個人,能做到的事情更是有限。萬一被發現,自己要跟這些科德溫人打一架事小,怕的是打草驚蛇。
安東把放在窗台上的果酒喝乾,決心從頭到尾想一想整件事情,也許有他遺漏的線索。
現在,他感覺自己就像在打桶子牌。兩個人的牌局。對面,就是這個神秘的、突然冒出來坑了自己一把的術士。
術士的面容被包裹在一層迷霧下,同樣的迷霧包裹著他的手牌、甚至於桌子上的牌堆。安東能把握的,只有手裡的牌。
他要先把手裡的牌數清楚。
除去卓爾坦他們,和港口區的非人種族,溫格堡還有誰可以幫自己的忙呢?
術士葉奈法?威格佛特茨也是一個術士,同樣在亞甸就職,也許葉奈法知道更多關於他的事情可以告訴自己。
而且,安東回想著自己遇到過的術士:戴斯蒙、薩賓娜、還有葉奈法,他們或者闊綽、或者相對『拮据』,但他們真正想要的、唯一一件東西,只有權力,而且是獨享的權力。
威格佛特茨十有八九和他們一樣,都攪和在政治權力的沼澤里。
葉奈法和威格佛特茨會不會是政敵?砍殺者跟安東說過一次亞甸宮廷的權力鬥爭,主角分別是溫格堡的葉奈法,和住在阿爾德伯格的拉德克里夫。這兩人顯然為了席位與溫格堡,一天到晚明爭暗鬥。
不過現在看來,在這兩位玩家之外,其實一直有第三個玩家也在追求著亞甸的王權。
安東感覺,好像籠罩著牌桌的迷霧散去了一些,他看到在另一邊有別的牌手。
葉奈法也許會幫自己。不過,根據阿爾平說的,女術士如今也自顧不暇。
那麼,城市守衛?可安東現在在那也沒有朋友了。根據消息,他們現在也處於半解散狀態。
市民們?他們中的一些,也許還記得是自己除掉了溫格堡的吸血鬼,也許自己可以得到他們的幫助?
嗯,也許吧,前提是他們不先把我當變異種燒掉。安東帶著一絲滑稽想著。
那就又回到幫派了。就在這時,安東想到了一個不可能的援手。
在安東剛來溫格堡的時候,他接過一個幫派的任務,幫忙調查一批失蹤的走私貨物(後來發現是軍火)。嗯,是安格林幫。
調查的最後,他們也是來到了下水道,並且將嫌疑人鎖定在了某位神秘術士身上。
同樣的地點,同樣的手腕,當初偷安格林幫貨物的,會不會就是這個威格佛特茨?這人真是不擇手段,當強盜上癮了。
如果當初圍困凱爾莫罕的,是他而不是薩賓娜,怕不是當天夜裡就直接翻牆進來搶人了。
嗯,興許就是他,哪怕居然不是,安東想,自己也可以靠這個線索,讓安格林人幫著自己一塊調查這件事。
他從牌堆中抽出了一張好牌。
在冥想中,安東看向牌桌的對面。男術士的臉依舊在迷霧中,只露出一雙眼睛。正是當初分別時,他盯著己方眾人的眼神:冷漠、輕蔑。
他甚至沒有把安東當成對手,只不過是一個用普通偽裝術糊弄一下的小角色。是的,現在想來,他的騙術有太多的漏洞了。
恐怕,從一開始,術士就做好了打起來的準備。也許吸引他注意力的,除了那批價值不菲的古幣,還包括了巴里德這個『老朋友』的命……
也許,巴里德正是被安東當時的虛張聲勢救了下來。
在這之後,男術士甚至都沒有回頭看向他們。他的眼神,在看向牌桌的其他地方。他在算計著、時刻準備用一切的手段:詐騙、搶劫、偷竊、威脅來得手他想要的東西。
你就得意吧。安東想著。我看到了你,而你沒有看到我。我一定會讓你摔個大跟頭的。
哪怕要不回錢來,這口氣也要出。
明天一早,他就打算去見安格林幫。
當安東試著把安格林幫的事情,跟威格佛特茨聯繫起來之後,他突然發現,彷彿牌桌上的局面,都清晰了一些。
如果威格佛特茨,真的是帶著人偷走安格林幫東西的人,那麼他在溫格堡一定有別的、更大的謀划。
一個不止是在宮廷的高牆中進行的計劃,它甚至需要威格佛特茨到城市骯髒的下水道里偷偷摸摸,可以說是真的一腳踩進了這座城市最不堪、最真實的地方。
而且,安東繼續勾畫著牌桌上的線索:威格佛特茨在對安格林人下手時,是帶了人的,而且他偷走的貨物,也需要有人運輸、儲存、兜售。
更別提,那可是軍火。威格佛特茨多半要用這些東西來搞事的,而這些玩意,如果沒有使用者,就沒有任何價值。
也就是說,威格佛特茨還有一批手下,或者合作者。
安東甚至可以推斷,這些軍火,和它們的使用者,就在溫格堡或者附近。原因無他,這裡才是整個亞甸最中心的舞台。
這些人——他們是誰?不是軍隊與衛兵,他們不需要額外的武器。也不是普通民團,他們一盤散沙,用上那些專業的殺人兇器,也是浪費。
有一定組織的、裝備還差勁的人群……安東已經得到了答案,某個地下幫派。
不是安格林幫、(希望)不是砍殺者幫,溫格堡剩下的大型幫派也只有幾個了。安東懷疑的焦點,幾乎是立刻集聚到了科德溫人幫派上。
他現在手裡,可還抓著一個科德溫人賭場的代幣——威格佛特茨留下的紀念品。
安東坐在床上,繼續思考著這些細節。上一輪牌局裡,他吃了虧。這一輪,他終於看清了形勢。溫格堡,我回來了。
今夜,他選擇冥想休息。他的身體已經恢復了足夠的元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