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頓布蘭市民的海洋生物學知識

所有人等待了很久的領主哥多馬爾終於在午後來了。在埃塞因國王忠誠的頓布蘭長官雅各布·哈拉克騎士的陪同下，哥多馬爾領主遠遠地看了一眼擱淺的、更加虛弱的塞德娜怪獸，並向在場的民眾揮了揮手之後，迅速地進了頓布蘭的鎮子，在最體面的鎮長家召開了一次解決這個怪獸的臨時會議。

維瑟米爾作為獵魔人，和馬里安都收到了參加的邀請，或者說，命令。

哥多馬爾本人，是一個四十多歲、體型壯碩的男人，留著埃塞因國王同款的精緻銀色長發與長須，但多少有些不倫不類。

面對鎮長家大廳里座無虛席的長老、商賈、軍官、船長、和宗教人士們，哥多馬爾提出了第一個問題：「梅里泰利在上，沙灘上的那個東西，到底是什麼怪物？」

這個問題迎來了眾說紛紜的回答。

一個長老說：「我覺得，這是個MuireD『yaeblen，只不過是特別大的一隻，也許是那些小的的媽媽還是什麼。」MuireD『yaeblen是斯凱利傑和西達里斯這些地方對水鬼的稱呼。這裡的語言，比起北方的通用語，更接近上古語。

一個老船長把自己的帽子扔在了桌子上，不拘小節地說：「狗屁的MuireD『yaeblen，不如說是MuireBwystfil！你自己沒見過水鬼嗎？」

不知道Bwystfil在本地土語中是什麼意思，但在場的人，包括領主本人在內，都笑了。

一個商人說：「我看，倒不是什麼邪門東西，就是只大章魚。」

上一個船長不同意：「章魚？不像章魚。除去最明顯的個子大小，章魚的頭沒這麼小，跟身子差不多長。」

另一個船長說：「那像啥？Crwban？」顯然是土語中的某種魚類。

那個船長搖頭：「有點像Tyrllwr，但它沒有鞘殼。」

「而且那腿的數量也不對。」另一個衣著精緻的商人說，顯然對海洋生物也很熟悉：「老話說，章魚八條腿，Tyrllwr十條腿，岸上那個怪物我數了數，起碼有二十條腿！」

「也許是章魚和Tyrllwr，Crwban，魷魚，烏賊這些小魚們共同的媽媽。它們都奇形怪狀的！」最開頭說話的那個長老又說。

第一位船長聳聳肩：「難說。但我要講，海裡面，這樣的怪物可多了。我們出海的人都見過，也許還遇見過這個玩意呢。」他伸出短而粗壯的胳膊向西揮了揮：「那片海水裡面，說不定底下全是這個東西！」

他的說法讓其他人顯然很受啟發。另一個船長說：「我知道這是什麼了。龐塔爾河衝下來的蜻蜓怪！這一隻肯定活了一百年！」

哥多馬爾領主對這樣的天方夜譚沒有耐心，他轉向角落中的維瑟米爾，問道：「聽說布里姆沃德來了一個獵魔人。獵魔人大師，你覺得這是只什麼怪物呢？」

維瑟米爾說：「我們獵魔人，對於水下的魔物接觸不多。但它應該不是蜻蜓怪。首先，蜻蜓怪在龐塔爾河中游，水域開闊的地區活動。其次，蜻蜓怪是一種水生昆蟲，不是魚。它也不是海蛇或海克娜。不過有一點，我很確定，那就是，不論這隻生物，本來是章魚，還是別的、在座諸位提到的魚類，能有這麼大的體型，一般都是混沌魔力影響的結果。」

「那個怪物會魔法？」哥多馬爾領主不敢置信。

維瑟米爾解釋道：「這不是我的意思，它大概率是不會魔法的。我的本意是，它生長的過程中，可能受到了海水裡某些地方混沌魔力的刺激，導致它長得異乎尋常的大。但本質上，它應該只是一種普通的水生生物。不過，以防萬一，我建議，可以找牧師或德魯伊安排一些凈化儀式。一般而言，本地的梅里泰利教會或克里夫教會都會這些手段。」

哥多馬爾領主頷首：「好的。還有別的建議嗎？」

維瑟米爾又說：「怪物雖然擱淺，無法移動，但攻擊性很強，此外也有身體攜帶毒素、疾病的可能，看守的士兵、還有圍觀的民眾，為了他們的安全，最好離遠一點，而且不要在下風口。」

「這個也可以做到。」哥多馬爾領主又說：「至於你，獵魔人，我們不需要你的劍。我相信，你也不想到這個大傢伙面前，試探自己的命有多硬。但我們需要你的經驗，那頭花白的頭髮帶給你的，與這些怪物相關的智慧。這樣吧，只要你願意留下，在頓布蘭解決這個問題的時候，提供你的建議與協助，公國可以支付你兩百塔勒。」

維瑟米爾同意了。兩百塔勒換成北方通用的克朗，大約一百左右，考慮到這一次他不需要出手，算是不錯的一筆外快。此外，維瑟米爾更是記得，自己的預感，多半就落在這頭莫名擱淺的怪物身上。

得到獵魔人的同意后，領主又把目光對準眾人，說：「看來，我們是不會知道這到底是什麼怪物了。乾脆就叫它塞德娜的怪獸得了。現在重要的事情，是儘快把它處理掉。來的路上，德魯伊安梅爾找到我們建議，設法把那隻怪獸送回大海。安梅爾，你現在還是這個看法嗎？」

大廳另一邊的一個穿著樹皮衣的德魯伊站了起來，低頭行禮然後回答：「我還是這個看法。這隻生物，儘管醜陋，但也是大自然循環的一部分。如果它死了，有可能會讓海洋失去平衡，甚至讓女神塞德娜發怒，不給我們的漁船漁獲，用風暴戕害我們的商船。」

大廳的角落中傳來不以為然的嘲笑聲，德魯伊繼續說：「不然呢？難道讓它死掉，對我們有什麼好處嗎？難道會有人，要去吃它的肉，用它的魚皮做衣服嗎？領主大人，我的建議不變。」

又有一個長老站了起來，也說：「哥多馬爾大人，我們鎮也不太想讓這個東西，死在鎮子旁邊。有的人說，它是塞德娜的神獸，讓它死在這兒，我們村會遭到神譴。或者，就按德魯伊大人說的辦，您派一些士兵，把它推回海里去？它那個位置水太淺，撤了堤也沖不走。」

德魯伊又說：「我可以試試安撫它，讓它不傷害靠近的人。我會儘力嘗試。」

哥多馬爾認真想了想，又問維瑟米爾：「獵魔人，你預計，如果這隻怪物回不到水裡，還有多久會死？」

維瑟米爾說：「它早上的時候還很強壯，我檢查過了第一個受害者。僅僅是被蹭到一下，骨頭就碎了。中午的時候，我也親眼見了它攻擊。它這麼大的體型，這麼強的力量，對水分的需求只會更大。當然，目前我們不知道它到底什麼構造，但我估計，它最短的話，只有一天好活了。如果有儲水的器官，也只能多一兩天，因為它的皮膚在脫水。」

哥多馬爾領主做出了決定：「那麼，鎮子出人，把外面的土堤去了。今晚潮水上來，它要走了就走了。要是走不了，那它死掉，就是天神的意思。等它徹底死了，我們按獵魔人的建議，搞個凈化儀式。哈拉克騎士，你下午去找沃爾城的梅里泰利教會。」

德魯伊還是希望，哥多馬爾領主可以出人，把海獸推回大海里去。或者起碼，下命令讓頓布蘭鎮出人這麼做。

哥多馬爾領主拒絕了：「我們不會派任何人，靠近還活著的那個東西一百英尺的地方。我們可不願意讓別人說，我，西達里斯來的哥多馬爾，送布里姆沃德人去喂塞德娜的怪獸了。至於什麼天譴，我們已經說了，撤掉土堤，晚上潮水上來，海神要看重這個東西，就讓它走了，如果海神不讓它走，那就不是我們的責任。」

哥多馬爾繼續說著自己的道理：「如果我有一條狗，掉到枯井裡去了，我第一件事肯定是救它上來。如果我就是不這麼做，讓它餓死了，然後找井的主人要錢，這叫做勒索。我們一個當兵的人都明白的道理，德魯伊你怎麼不知道呢？就這樣吧！」

說完，他就走出了房間，帶著他的侍衛與近臣。

大廳里，事不關己的人嬉笑著魚貫而出。幾個不贊同的人，坐在原地，大眼瞪小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