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你這根本不是治療!
「滴、滴、滴——」
「哈——哈——」
何溪扶著水泥柱子大口喘著粗氣,她的臉上,滿是斑斑點點的血跡。
她潔白的襯衣已經被鮮血沾污,遠遠看去,像是一個剛剛肢解完屍體的變態殺人狂。
「呵呵呵……繼續啊,怎麼不繼續了……女人,你就這點能耐?」
遍體鱗傷的灰狼依然掛著那副看垃圾的蔑視表情,只不過,她的臉色更蒼白了。
吳虞在遠處靜靜地看完了何溪的瘋狂舉動,一臉的憂慮。
她大概捅了對方三十幾刀。
作為一個臨床解剖學博士,她每一刀的位置都精挑細選,避開了所有的動脈和臟器,但又專挑痛覺神經密集的區域。
從腋下、胸腔、腹腔到大腿內側,已經基本無處下刀了。
何溪很兇殘,但對方更狠。
這個看上去不過十七、八歲的小女孩,在被她不斷拿刀捅的過程中,只是輕微地皺著眉頭,偶爾悶哼幾聲,卻一句求饒的話和哀嚎聲都沒有。
看到何溪累了,還不忘「鼓勵」她繼續。
何溪直起身子,眼裡理智的光亮漸漸黯淡下去了,她咬著牙,顯露出瘋狂的神色。
「啪!」
她用最後的力氣,狠狠甩了對方一耳光。
「你等著!有你哭的時候!」
何溪撂下一句狠話,拖著疲憊的腳步走向吳虞,身後又是一陣放肆的嘲笑聲響起。
吳虞關切地朝她投去詢問的目光,何溪微微搖了搖頭。
…………
「她的身體被基因改造過了。應該跟你目前的狀態有點像,肉體機能被強化,痛覺神經很遲鈍。」
何溪一邊洗著臉,一邊解釋道。
吳虞倒不關心這個,其實,說心裡話,何溪的「計劃」他也不是那麼在意。這個殺手,幕後黑手,這樣或那樣的陰謀,對他而言都是太遙遠的事。
他只是心疼眼前的何溪。
她明明是個善良的人,還有一點膽小。如今違背內心去「扮演」,去「治療」別人……
那自己呢?心理不會有問題嗎?
要知道,很多神醫最後都是病死的。
醫者不自醫。
「既然沒什麼效果,要不還是算了吧,我這就去殺了她,一了百了。我們抓緊去寧海醫科大學。」
吳虞遞上毛巾。
何溪搖了搖頭,擦完臉,露出輕快的表情。
「別急,這才哪到哪啊!我還有招。」
「為什麼一定要『治』她呢?我們就不能不理睬這些事情,躲起來嗎?」
「躲……躲不掉吧。只要還活著,誰都躲不掉。」
何溪突然有點莫名地悵然,她幽幽地說著:
「這場災難剛開始的時候,我也以為能躲得掉。後來身邊人都死了,就我倖存下來,我還認為可以躲得掉。直到遇見你,我終於想明白了,這不是一場天災,這是『人禍』,只要人類存在,就沒誰可以躲。」
「…………」
吳虞沉默了,無言以對。
確實,根據原主的記憶,這場喪屍病毒危機,幾乎是一夜之間在全球同步爆發的。而且,這種只針對人類基因進行攻擊的惡性病毒,也絕不可能是大自然進化出的產物。
一切都是人為的。
雖然不知道始作俑者究竟有什麼目的,但一個能讓全球80億人陪葬的幕後黑手,在他的目的實現之前,誰又能逃出他的手掌心?
「哎!那你接下來打算怎麼辦?」
「本來第二階段的治療,是為了釋放出她內心深處的恐懼,摧垮她意識中的屏障,讓她重新面對過去、面對自己。所以我想著,先用肉體創傷來刺激她對於『生』、『死』的認知,強化對恐懼的敏感度……」
何溪無奈地嘆了口氣。
「可沒想到,這姑娘比我想象中的還難對付……為了封閉自己的過去,她連對『死亡』的恐懼都麻木了,肉體痛楚根本激活不了。看來……只能直接下『猛葯』了。」
…………
恐懼,究竟是什麼。
對吳虞而言,即便身為喪屍,「死亡」仍然是他內心深處一切恐懼的根源。
可如果一個生物,連死都不怕,他究竟會恐懼什麼呢?
吳虞不知道。
但何溪似乎知道,答案就在吳虞手裡端著的小罐子里。
「你很瞧不起女人是吧?」
何溪又帶著吳虞重新來到了灰狼面前。
「哼!垃圾,少廢話,有本事就弄死我。」
灰狼惡狠狠地瞪著何溪,她在故意激怒對方,以求速死。因為,她發現眼前這個柔軟無能的女人,她眼神似乎不太一樣了。
她如今的眼神,灰狼很熟悉,她見過很多末世里的變態人渣,都有這種眼神。
而且,她臉上還有按捺不住得意的笑容,這讓她隱隱有些不安。
「別急,我可不會輕易讓你死掉。」
何溪冷笑著,朝吳虞使了個眼色。吳虞走上前,打開了手裡的小罐子。
一股極為難聞的惡臭氣味傳了出來。
嗅覺靈敏的吳虞差點當場嘔吐,他只覺得這是他這輩子聞過的最恐怖的氣味,他已經死去多時的消化系統甚至要因此而活過來,只為了翻江倒海地嘔吐一番。
腥臭、腐臭、騷臭、酸臭,沒有一個辭彙能夠形容這種味道。
這種味道也傳到了灰狼鼻子里,她原本那張死灰般的臉,也動容了。
她的眉頭皺在一起,瞳孔放大,美麗的臉上第一次展現出了凝重的神色。
在場只有何溪沒受影響,她甚至有點愉悅。
「你在這綁了一天一夜,沒吃也沒喝,肯定又渴又餓了吧?」
何溪朝她笑了笑。
聽到這個話,灰狼的神情出現了明顯的變化,一抹不易察覺的驚慌從她眼中閃過。
但她還是壓制住了自己的情緒,並沒有表現出強烈的反應,似乎這並不是她想象過的最壞情節。
「不過,我也沒什麼可以招待你的,也就我自己產的『好東西』,可以給你補補身體了。畢竟都世界末日了,咱們也不能浪費是吧?」
聽到何溪的話,最先有反應的是吳虞,他的手微微抖了一下。
他拚命壓抑著自己內心的震撼,心中只有一個聲音在吶喊:這不是真的吧?
可是,眼前這罐黃褐色渾濁液體的成色和氣味,又讓他不得不相信。
灰狼那雙紅寶石般的眼睛也瞪大了,她不敢相信,這個女人……這個女人能做出這麼變態的事情?
「當然,光靠我一個人還是不夠的,我還特地給你加了很多的『佐料』和『營養品』。來吧,吳虞,給她喂下去!」
「…………」
灰狼真的震驚了,她木然地張了張嘴,想罵些什麼,卻說不出話來。
就連吳虞也遲疑了。
她的「猛葯」,就是這個!?這也太……
何溪見吳虞沒反應,冷冷地斜了他一眼。
吳虞只能硬著頭皮走上前。
極為濃烈的刺鼻氣味靠近了,灰狼全程一臉不可置信地看著吳虞慢慢走近。
終於,在吳虞的手碰到她臉部的那一瞬間,灰狼全身如觸電一般抖了一下,她聲嘶力竭地開始破口大罵:
「王八蛋!別碰我!你敢!?我一定要弄死你們!!」
「放開我!!別——別——狗——娘——」
「畜——放——」
她小巧的嘴被吳虞的大手捏住,被迫仰起脖子,張開嘴,她用盡全身的力氣瘋狂地扭動掙扎著。
她臉部的皮膚因為極激烈的情緒而大量充血,她甚至不惜像一隻受困的小獸一般去撕咬吳虞的手。
但她始終無法擺脫控制。
「灌!」
何溪冷喝一聲,吳虞咬著牙,照做了。
「嗚——噗——嘔——」
惡臭無比的渾濁液體夾雜著各種不明的雜質頃刻灌入了灰狼嬌嫩的嘴裡,說不清是苦澀、辛辣還是酸臭的濃烈味道瞬間要把她的天靈蓋都頂翻。
因為口腔被塞滿,她被迫把這奇臭的液體嗆進了鼻腔,然後不甘心地吞咽進了胃裡。
她奮力地抗拒著,試圖把這些東西噴出體外,但卻搞得自己滿臉滿身都是。
「哈哈哈!喝下你最厭惡的『女人』的排泄物,滋味怎麼樣!是不是從沒有過的美妙體驗?」
何溪的笑聲很暢快,但在吳虞聽來,卻讓他一陣脊背發寒。
「這東西『調製』出來可不容易,吳虞,別浪費了!」
隨著何溪進一步的發號施令,吳虞也顧不上那麼多了,一不做二不休,他把剩下的液體全部灌入,然後用雙手把灰狼的嘴牢牢封堵上。
「唔唔!嗯嗯!」
已經臟污不堪的紅髮女孩,只能被迫地一點點將這些東西咽下,她淚水,竟不由自主地從眼眶滑落。
隨著她的喉嚨不斷蠕動、吞咽,終於,何溪的目的達到了。
灰狼混亂的意識中,萌生了一個熟悉又陌生的念頭——
救我……
救我!救救我!!
…………
入夜,在篝火旁,何溪的心情大好,她哼著歌,又拿了一罐未知的液體放到吳虞身邊。
「我們的計劃很快就要成功了!你下午看到那個女孩的反應沒有?那個害怕的眼神,真是太精彩了!我猜得很准,她的自尊心果然是弱點。只要再來一次,她肯定——」
「夠了。」
吳虞靜靜地說了一句。
他一直獃獃地坐在篝火旁,他甚至沒有清洗下午身上沾到的污水。
「夠?還不夠啊,治療效果還沒有達到,她的認知障礙還沒有徹底崩潰。」
「夠了,何溪。」
吳虞頭也不抬地說著。
「我們沒必要做到這個程度,這一切,不值得。我直接把她殺了,或者,你要是不忍心,我也可以把她放了,放遠一點,我們先找個地方躲一陣子,我們可以找一個沒有人煙的地方——」
「你在說什麼胡話啊?我的治療很快就要成功了,你不是說要無條件配合我的嗎?」
「夠了!」
吳虞突然怒吼起來,他壓抑的情緒終於爆發了。
「你這根本不是治療!何溪,你入戲太深了!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哪有為了治療別人的心理疾病,把自己變成一個禽獸的?我們現在的行為,連最變態的畜生都不會幹!你就算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丟失了人性,又有什麼意義?這個代價真的值嗎!?」
「…………」
面對吳虞的咆哮,何溪沉默了。
她臉色冰冷地呆立著,篝火的光映在她臉上,忽明忽暗。
良久,她緩緩開口:
「這是我的計劃,你不懂心理學,你只需要——」
「我不幹了。」
「你說什麼?」
「我說,我不幹了。我要離開了。」
吳虞堅定而清晰地說著。
「你什麼意思?你知不知道我為了這個實驗花了多少心血,做這一切有多不容易?」
何溪的怒火也蹭一下竄了起來,她惡狠狠地瞪著吳虞。
「實驗?你把這種變態的虐待叫作實驗?」
「你不用管這些!你也不懂!你只需要按照我說的去做!」
「不可能,我不可能眼睜睜看著你變成一個真正的瘋子!我現在就去殺了那個女孩!」
「你敢!?你要是敢亂來一下,我不會放過你的!」
「你……你說什麼……」
吳虞震驚了,他感到了天旋地轉,他踉蹌著退了一步,獃獃地看著何溪。
這個女人,此刻在他眼裡,竟是如此的冰冷、陌生。
「你聽見了,我不想重複第二遍。除非你殺了我,否則,就老老實實配合我。」
何溪機械地說著這些話,沒有一絲開玩笑的意思。
吳虞徹底沉默了,他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他站在篝火旁,那剛剛溫暖起來的身體,又冰冷了下去。
…………
「噦——嘔——」
灰狼第二次被灌入那惡臭的液體,她開始了又一次翻江倒海的嘔吐。
但她已經很虛弱了,根本吐不幹凈。
她的眼淚、鼻涕、胃液混雜著那不明的黃褐色渾濁液,沾了滿頭滿臉。
她也不怎麼掙扎了,原本猶如紅寶石明艷的她,此刻卻比化糞池裡最骯髒的石頭還不如。
吳虞在執行第二次「餵食」時,也變得麻木和冷漠了許多,他的動作麻利而機械,彷彿真的是一具沒有意識的屍體。
他已經心如死灰,只想儘快結束這一切,離開這裡。
「呵呵呵……不哭了?不喊了?我說什麼來著?有你哭的時候!」
何溪欣賞著自己的「作品」,她滿意地笑著。
「嘖嘖嘖,真臟。你怎麼不罵我是垃圾了?你不是覺得女人都是垃圾嗎?你看看你自己,連垃圾都不如!」
「…………」
何溪不停地輸出著,她把灰狼的腦袋強行抬起,那雙紅寶石般的眼裡,儘是死寂。
「明明自己就是女人,卻討厭女人,我猜啊,你一定是不知道當女人的好處。不過沒關係,今天,我就大發慈悲,讓你當一回『真正的』女人。」
聽到何溪的這些話,灰狼眼裡的死寂下面,竟涌動起了洶湧的恐懼。
彷彿海底火山噴發一般,一種被深埋於地底的原始恐懼,被強行牽引而出,噴薄而起。
灰狼的身體開始止不住地發抖,看著她的樣子,何溪很滿意,她接著說道:
「不過可惜,你現在這又臟又臭的樣子,沒有哪個男人願意碰你了。幸好!我們這有一隻喪屍!你說巧不巧,低賤的喪屍配你這個髒東西,簡直是絕配!哈哈哈!」
何溪說完,朝吳虞的方向看了一眼。
吳虞的身體也有些輕微地顫抖,他強忍住胸中的噁心與不適,逼迫自己,配合。
他一邊走向那個紅髮女孩,一邊伸手去解自己的皮帶。
看著那隻喪屍一步一步接近自己,灰狼的身體開始劇烈地顫抖,她拚命地扭動著,比之前幾次都要劇烈的多。
粗糙的繩子將她先前的傷口再次勒裂,但她顧不上疼痛,只是聲嘶力竭地哭喊著,哀求著:
「不……不、不要……不要!不要!!不要啊!!!」
終於,在吳虞碰到她身體的一瞬間,有什麼東西崩潰了。
「媽媽——救我!媽媽!嗚嗚嗚——媽媽,救救我——嗚嗚嗚嗚——」
她的身體徹底癱軟下去,像一個剛出生的嬰孩,嚎啕大哭。
吳虞有點錯愕,他不知道,還不要繼續執行「命令」。
這時,何溪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
她的聲音,恢復了曾經的平和、溫暖和柔軟,再也沒了剛剛的癲狂與狠厲。
她跪坐在灰狼面前,不顧那些骯髒的污水,把那顆痛哭的腦袋擁入自己懷裡。
「孩子,你叫什麼名字?」
「小、小紅……倪紅……」
「你從哪來?」
「基地……44號基地……」
「你為什麼要來找我們?」
「回收……回收『3號實驗體』……」
「那是什麼?」
「基地新的……病毒……保留意識的……變異體……」
「基地在哪?」
「……………………」
何溪發現懷裡的這個孩子不再說話了,她連忙看了看。
呼吸均勻,雙眼緊閉。
她睡著了。
何溪站起身,看向吳虞。
吳虞朝她點了點頭。
何溪笑了,但那個笑里,卻似乎有著無窮無盡的凄涼與悲傷。
「何溪……」
「我們成功了。對不起,之前……我,我沒辦法……我,我不是故意……我,必須代入……只能——」
何溪哆哆嗦嗦地說著,但她的話沒說完,就被人一把抱進了懷裡。
感受到男性身體緊緊的壓迫感,何溪有點錯愕,有點緊張,但她沒有掙扎。
「哭吧……哭出來就好了,好好地哭一場。」
「我、我……我……我不是,我不是故意的……嗚嗚嗚嗚……啊——嗚嗚嗚嗚嗚——」
何溪哭了,她哭的好大聲,她雙手緊緊抱住吳虞,哭的好大聲。
吳虞一邊輕撫著她的腦袋,抬頭看向天空。
哎……這該死的末世……
…………
…………
夜裡,那個名叫「倪紅」的紅髮少女還在昏昏沉睡,吳虞與何溪則坐在篝火旁。
「你那玩意,不會真的……」
吳虞已經好好清理過了自己,但那股刺鼻的味道還是揮之不去,他不禁有點害怕。
「想什麼呢!我有那麼噁心嗎!我跟你說,那可真的都是好東西!」
「呃……」
「醬香白酒加陳年香醋,混合各種維生素和消炎藥,當然啦,最精華最核心的還得是鯡魚罐頭!蛋白質!」
「噦——別說了,別說了。」
「哈哈哈哈!」
何溪的笑聲環繞在吳虞耳邊,他感覺,身體又溫暖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