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天人與死神

無色界，第三天，無所有處天。

一斷崖的天險石壁上，十三位面戴青色儺面的黑色身影並排而立，手持刀槍劍戟各類兵器。

十三人中，為首一人身材嬌小，十五六歲模樣的少女，她面容俏麗，頭生黑色螺旋雙角，身著黑色露腋和服，紅髮碧瞳並未佩戴任何面飾，單手扛著一把大到誇張的巨鐮。

天空之上，萬道霞光落下，由霞雲組成的儀仗隊夾道而迎，天女散花，仙音裊裊，一架巨大的紅木轎輦以霞光為道破雲而出，其上銅鈴作響，生有鳥翅與喙爪的童男童女環繞而舞，其後旌旗蔽空！

「呵～陣仗還挺大，瞎貓碰上死耗子了，生死簿上怎麼說？」

「回稟大人，沒有顯示，或許是其他界域的天人。」

「呵～無所謂了，別人都跑到眼前了，就當年終刷下業績好了。」

紅髮少女輕笑一聲，身上迸發出無窮死意！手中巨鐮猛地擲出！一躍而上！身後十二位青色儺面黑影緊隨其後！

「天人五衰！壽命已至！速速歸案！」

厲聲喝來！雲霄破碎！旌旗折斷！

童男童女多數被當場震暈！落到殘破的霞雲之上，有幾隻運氣較好被旌旗纏住了身子，空中滾了幾圈飛到了散花天女懷中，那轎輦侍從的天官穩住了身形，手中閃出一道霞光形成七色的屏障將那黑色死意擋在遠處！

「大膽！此乃天帝巡遊使！爾等宵小死神還不速速退下！」

「哈哈哈！你個老東西！老娘和你不是一個單位的！乖乖變成老娘年終獎吧！」

紅髮少女大笑著，連續兩拳便將那霞光屏障打碎，無盡死意噴涌而入！有來不及退卻的天女不幸沾染一絲，頭上冠華立即萎悴，天衣污穢，身光忽滅！

「樂盡之苦！你等天人命數已盡！」

天女四逃，盡被青色儺面刀斧加身，斬落天穹，魂歸地府！

天官未言其他，手中結印，霞雲翻湧而聚，披盔戴甲，手拿長戟與大弓，張弓搭箭，鼓聲大震，箭如雨下如黑雲攆日！

「三萬九千由旬地獄，才是你等歸宿！」

死意連綿不絕，紅髮少女將朝著身後一劃，冥河大開！一座巨大的屍山躍出擋住了這漫天箭雨！威勢不減！裹挾著濃厚的死意襲向轎輦！

「爾等污穢纏身，怎可超脫！天神助我！」

天官雙手一合，軍隊的霞雲凝聚成一尊偉岸的巨大將像！手持戰戟朝著屍山一劈而下！

轟隆之聲響徹雲霄！

屍塊飛濺！挾著黑氣似天空綻開的黑色煙火！現場一片狼藉，天官身上也沾染了死意，氣息奄奄，眼目數瞬！

「跟我鬥法，你還嫩了點！」紅髮少女見到天官身上的衰敗之象，譏諷一笑。

「此乃無色界第三天，你仍然可以誘發天人五衰，你不是一般的死神！」

巨鐮扛在肩膀上，紅髮少女腳踏冥河，背靠屍山，萬千鬼魂哀嚎不絕！

「知道的太晚了吧老東西！本想來這鳥不拉屎的「無所有處天」偷個懶的，誰能想到碰到撞上門的業績？遇到老娘，只怪你們運氣不好！」

正欲再次攻來，那紅木的轎輦之中傳來一聲鈴動之聲。

清冷娟秀的聲音從轎輦中傳來，聲音不大，卻是潤耳動聽，在場天人與死神都聽得清清楚楚。

「我若歸降，可否放過我之隨從？」

「小姐！」

輦門被輕輕推開，一位嬌小玲瓏的小女孩從中緩緩走出，約莫十三四歲模樣，碧藍海瞳，檀發及腰，內襯藍紋挑染，別著拔花荊棘玉笄，衣著明蘭色刻絲綉蝶紋雲絲長裙，盛容姣麗，何可極言，不可勝贊。

紅髮少女眯眼輕呵：「想不到這天帝的巡遊使竟是個這麼漂亮的小丫頭片子？

與第四天的那個桃娘一樣也是個不完整的天人，難怪有著同理之心顧及部下。

小姑娘，你說你束手待斃，光是嘴上說說可一點分量都沒有哦～」

「堂堂地獄鬼神長也會逞口舌之快？」

「呵～巡遊使大人，你若主動吸納這地獄死氣，承受那折磨人的天人五衰與萬般業火，我就當你是個人物，放了你的部下，如何？」

「大膽！你可知我家小姐此身殊勝！豈可受你教唆！」天官剛要再次集法，準備背水一戰，卻被侵入血肉之中的死意影響，法力停滯，喉中一甜。

那小小的少女拍了拍天官的背身，將自己的生機渡了過去，直到唇色發白才堪堪停手。

天官跪倒在地，匍匐而泣：「我之身份卑賤，小姐何故渡以性命？拼得此身破碎，老身也一定護您周全！」

紅髮少女冷眼旁觀，青色儺面死神站在她的身後，四散而去的天人無一倖免，盡被勾魂索捆綁捉拿。

這小姑娘及為天帝巡遊使，身邊竟無其他強大的天人跟隨，僅有一位年邁如龜的老天官，未免太過兒戲。

天人之中也會有陰謀？那些雞犬升天，修行不足的殘缺天人倒是有可能。

排除異己，嫁禍他人是常用的手段，可這裡是無色界，不是其他界域，會有這種東西？

若是有……那可真是太有意思了！

「省省力氣吧老傢伙，沒看見你家小主已經自墮其身了？不愧為巡遊使，小小年紀倒是有魄力！主動天人五衰，還是大五衰，再經業火焚身，怕是仙佛也難救了。」

「頭兒，真放了她們啊？」牽著勾魂索的死神上前一步，語氣中帶著一絲不舍。結果話剛說完，屁股上就結結實實地挨了一腳，整個人倒飛出去，沒入雲霞中不見人影！

「老娘一個唾沫一個釘，還用你小子來教我做事？……小姑娘，我這也是照章辦事，你若去了地獄，按照長生之罪來說，加諸在你身上的刑罰可不止這些。放心好了，老娘的路子廣得很，定讓你投一個富貴人家！對了，你的名字叫什麼，我給你記上一筆。」

「本家姓敖，名司遙，字爰爰。」

剛用口水沾好毛筆的紅髮少女筆尖一頓，回頭問了一下：「這名字寫敖司遙還是寫敖爰爰？」

「頭兒，俺們不懂啊！」

「老天官，你懂么？」

「你別欺人太甚！」

紅髮少女這邊還在因為地獄文化課逃課導致肚中墨水不足，不能為生死簿上添加名字而發愁，那邊遠處剛剛被踹飛的死神急急忙忙地飛了回來！即使是那青色儺面也掩蓋不了她那驚慌失措的神色！彷彿身後有著什麼大恐怖一般！

「頭兒！快跑！！！是風災！是三災的風災！！！」

「什麼玩意？！！！」

不光是她們，就連被俘的天女天人們都露出了名為驚恐的神色！

紅髮少女一把抓住了那名死神的領口：「這他媽是天界！哪來的三災？！」

沒有給她任何反駁的時機，霞光萬丈天空肉眼可見地暗沉下去，直到天地之間徹底黑暗一片！

空氣開始流動！大地開始顫抖！

童男童女們驚慌害怕地抱在一起，猛烈的罡風吹動著萬物的根須，以碾壓一切的姿態降臨！

冥河被截斷！屍山被捲成肉糜！萬里雲霞的巨人天神直接粉碎！

「那個姓敖的！給老娘死慢點！快來幫忙！被這風刮死將永不超生！」

敖司遙也知輕重，她若此身去了地獄，以她身份也不會有大事。早早聽聞地獄財政緊缺，與其讓她不討好地轉世投胎，地獄那邊更願意讓天界交一筆不菲的贖金。

此事不能明說，她自墮其身，也是為了少受些刑罰，還有一點更為重要，她不得不墮給某些人看。

這風災來得詭異，現在看來，有人是想讓她死無葬身之地，形神俱滅！

「紅毛！該怎麼做？」

「別叫老娘紅毛，叫我……媽的，你還是叫我紅毛吧！帶著你的人跟我走，我們來的地方剛好有面斷崖天險，我們躲那邊去！」

眾人行動飛速，在寂滅的大恐怖前，眾生平等。

天昏地暗，雲層翻湧成海，如遮天蔽日的羅網般壓下！地面如有滾雷咆哮！像是無量身的巨人正以大地為鼓，雷鳴作拳，狠狠地錘擊著！

狂風裹挾的沙礫成了萬千剔骨刮肉的刀，那些較小的山岩被颳得千瘡百孔，瞬間消於無形！

紅髮少女以法力鑄牆，天官以雲霞為骨在這狹小的斷崖處撐起小小的一片如蛋殼般的屏障！

「給老娘報數！」

「一！」

「二！」

「三！」

……

「十二！」

「十三！」

「頭兒！齊了！十三個人！」

「媽的！你有沒有腦子！老娘還沒數呢！哪來的十三個人！姓敖的是不是你的人在給老娘搗亂！」

「……咳咳咳…我等羞與死神為伍，怎會做此無趣之事。你自己的部下，聲音分不出么？」

敖司遙咳嗽了兩聲，她天人之姿，本是無疾之身，那天人五衰的影響恐已深入骨髓。

紅髮少女自知理虧，一手繼續維持法力，另一手伸出，掌中出現一盞魂燈，幽幽燈光中卻是十二張面面相覷的青色儺面。

「誰他娘的亂報數！」

「頭兒，一個一個報的，沒人亂說話啊！」

「呀啊！！！！」

抱本團的童子童女們突然傳來刺耳的尖叫聲！

尋聲看去，一具具殘缺腐敗的屍體突兀地出現在她們腳下！七竅皆被挖空，涓涓淌著黑血！那些屍體僵硬地轉過頭來，黑黝的眼窟窿中長出了血肉的花，嘴角裂至耳根發出了瘮人的笑聲！

「哈哈哈哈哈！！是活人！！！」

「活的！！！活的！！！」

「哈哈哈哈！！！！」

「是血！！！是肉！！！！」

「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