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
「做的這麼香，有什麼決竅？」
「我哪有什麼決竅，就是葷油嗆鍋，加點胡椒粉和鹽，再沒什麼了。」
「原來是葷油。」
李前進靈光一閃，在後世各種植物油、調合油盛行的年代，葷油早就絕跡，一同消失的還有兒時的味道。
「豆油很貴的，你們城裡人不吃葷油嗎？」春妮疑惑的問。
「啊，我們也吃的。」李前進笑自己一驚一乍，難道自己真的老了，總喜歡回憶。
「不過，沒有你做的好吃。」
春妮被誇的不好意思，笑說：「哪有，都是胡亂做的。」
清晨的公雞，一聲聲的啼叫著，急促又歡快。那雞蛋的陽光，照在那筆直的黃土路上，三三二二的社員走在這靜悄悄的土黑色的世界里。
不知何時兩個抱著收音機的社員站在牆根處笑著往豆腐坊里張望，路過的社員也好奇的跟著窺探，看過之後又神情各異的笑嘻嘻離開。
晨光中一個男孩和一個女孩捧著一盔麵條邊說笑邊吃，怎麼看都像是有故事。
直到一群無精打采揉著眼睛的知青過來，也不知是誰無意中掃了一眼，「咦，那不是李前進嗎？」
十幾雙目光唰的一下精神起來，各懷深意的掃視過來，「嘿！李前進麵條好吃嗎？」
方和大聲的開了句玩笑。
李前進一抬頭，見到牆頭上一群神情各一的面孔嚇了一跳，什麼時候冒出來這些人。
春妮更是驚呼一聲，羞澀的把筷子藏在身後，臉埋在腿上不敢抬起來。
「那個……大家早上好哈，事情是這樣的，我幫春妮同志修好了手電筒，她就煮了一碗面感謝我，大家不要多想。」
李前進看著一張張八卦的表情趕緊解釋。
「大家相信李前進的話嗎？」張力帶頭喊了一聲。
「不信！」
「那怎麼辦？」
「給他一大哄！」
「噢……」
知青們是唯恐天下不亂，社員們捂著嘴在一邊看熱鬧。
「大家別鬧，別鬧。」李前進急的汗都出來了，「春妮還是個姑娘家，咱可不能影響她的聲譽。」
郝全冷聲說：「李前進，晚上回去開會，專門討論你的問題。」
大夥見郝全冷著臉反倒不好再鬧下去，戲謔的看著李前進走了。
李前進看著郝全一副正義凜然的模樣笑了笑，有時候讓你感到累不是一座高山，而是鞋裡的一粒沙子。
春妮偷偷抬起頭見人走的差不多了才站起來，擔心的問李前進：「他們要開會批你？」
李前進輕鬆的說：「呵，沒事。」
「可是，可是剛才那個人的態度，他們會不會……」春妮的眼裡滿是惶恐。
李前進大笑說：「我們做什麼了？」
春妮愣了一下說：「吃面。」
「是啊，吃面犯了什麼錯？」
春妮撲哧一聲笑出來，又想到剛才被人看見的情景又羞紅了臉，低著頭小聲說：「一會我來幫你收拾。」
李前進看的一呆，林小豆那妖嬈的模樣在腦海里晃了晃。
「啊，不用，這裡太臟我自己慢慢收拾就行。」
春妮不吱聲，捧著小盆就走。
李前進拍了拍吃得飽飽的肚子輕笑，小丫頭咋這麼倔？
肚子有食手腳像上了發條，李前進年輕的身體里彷彿有著使不完的勁。
剛要進去幹活，兩個捧著收音機的社員一臉燦爛的笑容說：「李同志，我們的收音機都壞了，能不能麻煩你給看看？」
「沒問題，放著我看看，件沒損壞我修上，件要是壞了那你們就得進城去買。」李前進摘下手套，接過收音機。
已經修過一次他對這種老古董更加熟悉，乾淨利落的拆開后蓋。
這時春妮戴著帽子和套袖回來，見到有人紅著臉招呼一聲就鑽進豆腐坊里。
兩個站在一邊看著的社員對望一下說：「李同志，我們也幫你收拾去。」
「不用，這是我的工作怎麼能麻煩你們。」李前進靈巧的手上下翻動，收音機成了一堆零件，看得兩人心驚膽戰。
還是去干點活吧，眼不見心不煩。
「這點活算啥，反正我倆這功夫也沒啥事。」
李前進一想也是，也就不再阻攔。
陸陸續續的又來了六個修理手電筒的，也跟著忙活起來。
人多力量大，一堆堆的垃圾被清理出來，幾扇窗戶擦得窗明几亮，骯髒不堪的石磨蹭的鋥亮，漆黑的紗布和木架恢復了本色。
火炕上都換成了新的草席，破爛的桌子釘得結結實實，連灶房的油泥都擦得乾乾淨淨。貼上喜字當新房都行了。
李前進直起腰，這一天他修了十二個手電筒，四個收音機，除了兩個燈泡壞了的手電筒其他的全部修復。
社員們開開心心的拿著修好的寶貝回家，賣點力氣對他們算不得什麼，技術的力量才是他們所欠缺的，敬畏的。
李前進走進豆腐坊，差點晃瞎他的眼，屋子裡乾淨的像是扒下一層死皮，露出裡邊鮮活的嫩肉。
春妮拿著刷子仔細的刷著牆角，姑娘認真的模樣讓人心生歡喜。
陽光正從窗口照在她臉上。她的頭髮很黑，不像是其他社員是被太陽曬焦了的黑黃色。
夕陽一照，那頭髮與瞼與手臂都像是有金色光澤的木頭。她整個的像一個古艷的黃楊木雕像。
他緊走幾步也拿起刷子跟著她一起刷，「春妮，累壞了吧？」
春妮微微一笑，說：「這點活不算什麼，再說大多數活都是他們做的。」
李前進說：「下地的人快回來了，你還是趕緊回家準備飯吧。」
春妮抬頭看看外邊的天色一吐舌頭，忙站起來說：「我真得回去了，晚飯我給你帶過來。」
「別為我忙活了，伱也累了一天，回去好好休息。」李前進看她可愛模樣不忍她再深陷，他喜歡的可是林小豆。
「春妮，你是個好姑娘，但是我心裡有一個喜歡的姑娘，所以我……」
春妮看著李前進不吱聲。
「真的，她叫林小豆，也是咱們鄉的知青，在樂業大隊。」李前進無奈的說。
這丫頭哪都好就是犟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