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什麼是兄弟
金石開說話的時候眉眼徹底展開，裂開的嘴幾乎到了後腦勺，蘇宇都能看到他喉嚨口的小舌頭在快樂的顫動著。
「知道藏劍府是什麼么？」
蘇宇白了金石開一眼，「看不起誰呢？太祖皇帝出身於江湖武林，集結一眾江湖綠林揭竿而起最後問鼎天下，深知江湖武林若不加以管制必成禍端。
太祖皇帝與天下各派武林世家聯合創立藏劍府，授予獨立於內閣六部之外職權總領江湖武林之事。但凡被選入藏劍府即被授予九品官銜，藏劍府有完整的品階上升渠道，最高一品公爵。」
說到這裡蘇宇端起酒碗，「頭，這麼看來您馬上就不再是吏了，而是真正朝廷授勛的九品官了，小弟敬你一杯，祝頭此去藏劍府鵬程萬里平步青雲。」
「哈哈哈……」金石開大笑著將手中的酒碗放下。
看著金石開的動作，蘇宇表情微微一怔。
啥意思？苟富貴，兄是誰？臉變得這麼快的么？
金石開將令牌輕輕推到蘇宇面前，「兄弟，哥哥知道自己的斤兩。這枚令牌上，哥哥佔了多少分量，你佔了多少分量我心底門清。你去吧。」
蘇宇看著金石開一臉認真的表情，臉上綻放出燦爛的笑容搖了搖頭。
「我不去。」
「這是你該得的，不只是我這麼想，弟兄們都這麼想。哥哥是什麼人誰不知道？向來有便宜不佔王八蛋，大雁從老子頭頂上飛過還得留下幾根毛的。但老子誰的便宜都占，唯獨不佔兄弟的便宜，這事你別勸我，我心底過不去。」
「誰說你占我便宜了？我要有那個心思早就把你踩腳底下當個紫衣捕頭了。我就是喜歡逍遙清閑。」
「我呸！就憑你？」金石開頓時瞪圓了眼睛怒罵道。
「你不信？郭開在半年前就開始拉攏我了，我真要往上爬有一百種辦法一邊踩著你一邊向上爬，以你的脾氣性格我翻手間就能讓知府大人厭惡了你提拔我上來。
高官厚祿在我眼中如過眼雲煙，我喜歡的生活很簡單，看朝陽，白雲，晚霞，星辰。品朝露，春芽，花海，霜雪。一座庭院，一條狗，一壺香茶一張躺椅就已滿足了。
藏劍府的確很好，能出人頭地，能高官厚祿，能光耀門楣，但卻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看著蘇宇認真的臉和真誠的話語，金石開微微動容。
蘇宇將令牌塞到金石開的懷中，「就算你去了藏劍府，你還是我大哥，小武他們也是你兄弟，咱們又不是不幫你了。」
金石開悠悠嘆了口氣，「兄弟，我心中還是不是滋味。」
「別想多了，兄弟我就是太懶，只想跟著大哥喝湯吃肉。。」
安寧府又回歸到往日的平靜，前天城南有座作坊差點起了火，灼天誰家娶了新娘子擺了一百桌流水席。在這些談資之下，一間名為西施豆腐的商鋪開業就顯得那麼的微不足道了。
在蘇宇的幫助之下，紅袖紅霞兩姐妹的豆腐鋪開張了。蘇宇給她們自由，姐妹兩替蘇宇打工，蘇宇多一個收入來源姐妹兩也能換一份心安。
夜幕降臨，厚重的城門在城防守衛用力的推動下緩緩的關上。就在城門即將關上的時候，遠處一匹快馬飛馳而來。
「等等！親民縣衙急報——」
「停！」
關門的動作停下，快馬穿過門縫沖入安寧城中。
府衙後院，許知府晚飯才吃了一半就被急報打斷，匆匆的回到內院。
「親民縣出什麼事了？」
「知府大人，這是程縣令親筆書信，請大人過目。」
知府拆開信封取出信件，低頭看了一會兒臉色猛地大變。過了許久，知府放下信件雙眸無神看著前方許久。
他的身影埋在燭火的光影之中看不真切，隱隱約約的威嚴壓得送信之人匍匐著身體不敢直起。
許久知府長長的吐出一口濁氣，「請三位紫衣捕頭過來。」
不一會兒，三個紫衣捕頭被請到了衙門後院。
這麼晚了知府大人突然叫三個捕頭全部過來肯定是出了大案子，所以三人難得沒有相互擠兌，老老實實的站在知府大人跟前。
「今天親民縣程縣令送來緊急奏報，近半個月親民縣太平鎮村民撞煞事件越來越多，截止他上報止，已有三十撞煞，十來人死了，十幾個半死不活剩下幾個已經痴傻了。」
一聽集體撞煞，三個紫衣捕頭先是一愣。隨即又臉色齊齊一變。
「集體撞煞？已有好多年沒聽說這樣的事了。」郭開似是自言自語的說道。
為官一任，坐鎮一方，不求治下蒸蒸日上但求百姓安居樂業平平安安，但這樣的願景總有時天不遂人願。
許知府在還沒外放之前老師曾經和他說過，在地方上做官，其他都好說唯獨三樣最是可怕一旦沾染基本就是完了。
第一是叛亂，任期內發生叛亂，無論什麼原因地方官員首先被問責。再來是瘟疫，一旦瘟疫沒有控制好蔓延開去就是蒼生浩劫。而第三，就是集體撞煞。
集體撞煞不是瘟疫卻勝似瘟疫，因為煞這個東西不可見，不可摸，不可說！無形無相，無孔不入，不是你想躲就能躲的。
在三百年前集體撞煞是死結，一旦發生就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一個村子，一個鎮乃至於一個城的死絕。
直到三百面前佛陀東渡來到了神州。原本一個教義流入必會被本地教派抵制很難成功更何況做大，但佛宗偏偏有解決鬼煞的神通，很快得到了百姓的擁戴從而在神州大地站穩腳跟。
佛宗教義解釋，集體撞煞的原因是因為發生的地方出現了一個陽間冥地，讓鬼煞之物有了生存庇護的場所，他們白天藏於陽間冥地之中，晚上奪魄害命直至再無活口。
佛門的輪迴超度經，如來涅槃經等等都有著超度亡靈瓦解陽間冥地的功能。至此，外來的佛門成了鬼煞的剋星。
可即便有佛門克制，集體撞煞依舊是非常可怕的天災，一旦開始大量死人就是一死一大片。
「大人的意思呢」金石開看郭開和徐峰兩人不說話忍不住出聲問道。
「找到陽間冥地，再請出雁陵塔中的盪魔舍利鎮壓冥地超度亡魂。就是不知道該派誰去做。」說著眼神掃過三人最終落在了金石開身上。
其用意自然是要金石開主動請纓。金石開心底暗罵，臉上卻平靜裝作沒有看到。金石開雖然有時候腦熱，但不是沒腦子，陽間冥地多危險，雖說武者對鬼煞有抵抗力可萬一呢？萬一弟兄中招怎麼辦？那是會死的。
被許知府盯得實在沒辦法，金石開只好開口，「大人，就不能請藏劍府幫忙么？」
「不可！藏劍府一旦介入，大人治下出現陽間冥地就按不住了，誰也不知道陽間冥地是怎麼形成的，萬一牽扯到大人豈不是……此事最好我們自己解決。」
陽間冥地的形成兩種可能，死人太多，死氣太重將地的屬性改變了。千年前長坡之戰，大秦坑殺四十萬降卒，七天之後此地化為陽間冥地最終醞釀成一場浩劫。
大秦以三百年國運鎮壓才平息了浩劫，大秦最終卻耗盡國運二世而亡。
第二種就是人死的也許沒那麼多，但死的極慘，怨氣極大。百年前，蠱聖宗為了煉製蠱母以妙齡少女練蠱，上百妙齡少女被折磨殺害，最終蠱母沒有練成卻練出了一個陽間冥地和一隻可怕的鬼煞蠱母。
所以這件事決不能讓藏劍府介入，否則上到江州郡守，下到親民縣令全都要倒霉。
「咳咳！金捕頭，這個案子還是交給你把，給別人我也不放心，本官的身家性命就拜託給你了。」
「這……」金石開臉色一變就要拒絕。
「金捕頭，您不是一直說您本事最大，我們兩給你提鞋都不配么？您能者多勞，我們在一旁多多學習。」
「郭捕頭說的對，關鍵時刻還得看金捕頭，金捕頭才是安寧府的定海神針。」
兩人一唱一和，將金石開逼到了牆角。
「老金，本官就任三年了，眼看任期將過，這三年本官可曾虧待過你？」
金石開的眼睛頓時紅了，鼻子微微發酸。
他的脾氣早就被許知府拿捏死死的了。金石開就是個牛脾氣，你和他來硬的他脾氣上來不管是誰都會頂回去，可你要和他來軟的，金石開就沒脾氣了。
過了許久金石開才用力抬起頭，瞪著鮮紅的眼睛。
「有些話要說在前頭，萬一，我和弟兄們出了什麼事，每家的安家費至少五百兩，大人只要答應，這個案子我接了。」
「好！老金痛快，明天一早，我親自給諸位送行，祝你們馬到功成。」
開完會後已是半夜，金石開將手底下的弟兄叫到了家中。
「事情呢就是這個事情，我知道這事我做的不厚道，案子我已經接下來了，你們要罵就罵吧。」
金石開說完等著蘇宇等人的炮轟，可等了半天卻見哥幾個都沒有半點說話的意思。
陳小六和崔小武站在窗戶的兩邊，側著臉看著窗外的夜色。
張青低著頭撥動著手指，彷彿要在手指上綉出花兒。
蘇宇低著頭不說話，好像沒有聽到一般。
「喂！你們說話啊！我知道你們想罵我，不要憋著啊，你們憋著我心裡就難受。要不打我一頓也行，打我一頓出出氣？」
「噗嗤——咳咳咳……」
「哈哈哈……憋不住了……老大，你特么也太逗了……」
「你們……」金石開鬱悶了，「你們這是什麼意思啊？」
蘇宇緩緩抬起頭看著金石開，臉上帶著笑意又顯得嚴肅。
「頭，我就問一個問題，什麼是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