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鷹視狼顧司馬懿。
定軍山!乃是米倉山北麓的山群之中的一座。
「大耳賊扼守定軍山,顯然是想把孤拖垮。」
曹操深以為恨。
「此賊定是想不出此等計略。」
「背後可有高人指點?」
司馬懿拱手道。
「扶風法孝直,素來多謀善斷。」
「諸葛亮留鎮成都,劉備身邊只有此人為謀主!」
曹操苦笑。
「天下英才,獨有法正不為孤所得呼?」
「可,單單一個法正,又能如何?」
「孤麾下有子揚,有仲達。」
「劉備自來送死,孤豈能饒他?」
司馬懿和劉曄二人面面相覷。
儘管魏軍現在的局勢已經很危險了。
可是,曹操好像還沒有撤兵的意思。
尤其是聽到劉雲又將百姓劫走,還擊敗夏侯淵之後。
魏公的想法似乎變了。
這個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孤高霸主,心思深沉。
沒人能弄懂他在想些什麼。
「魏公……糧草。」
「糧草的問題,是你們要解決的,若是大魏什麼事兒,都離不開孤,要你們有何用?」
茶釜之上,湯水沸騰。
劉曄倒過茶湯,雙手奉上。
曹操只淺飲了一口,便緩緩放下。
「程仲德若是在這,這些事兒,孤根本就不需要擔心。」
徐晃、司馬懿等人聞言皆是渾身發寒,雙手戰慄。
不過曹操也只是隨口說說。
「軍糧不必擔心,孤已令關中護軍加緊徵集。」
「預計月中,便能將糧草運來。」
司馬懿擔憂道。
「關中戰亂多年,戶口十不存一,百姓好不容易安定下來,若是強征糧秣,激起變亂……」
曹操放下茶器,砰的一聲,茶水碎落一地。
「那是他趙儼的事兒!」
「今年他在關中強征的婦人數量,可遠遠不夠。」
「河東太守杜畿,每年能送來五千婦人,他趙儼今年才送幾個?」
「不想孤去治罪,那就得把糧草的事情辦好。」
司馬懿不敢再言,只是為關中局勢感到擔憂。
為了給陽平關緊急輸送糧草,關中那些屯田奴的家人如今也得服徭役。
一旦再強征糧秣,他們連明年的口糧都將不保。
最困難的還不是這,關中還得向朝廷供給婦人,一旦趙儼沒有寡婦可送,他會直接掠奪人妻送來……
真到了這個時候,天怒人怨,趙儼壓得住嗎?
漢中的局勢,已經足夠危險了。
關中可是魏軍最後的退路啊。
「魏公……在下以為。」
劉曄剛想說什麼,可是看到曹操冷酷的眼神,只得把話咽了回去。
曹操見眾人不敢多言,又問道:「那些賤奴,都過河了嗎?」
劉曄回答道。
「過河了。張魯之女調動了渡船皮筏前來接應。」
「哦……」曹操眯起雙眼,頓時大為好奇。
「又是這個妖女。」
「她可真不一般啊。」
曹操摩挲著手中的茶具,倒映在茶湯中的面孔,猙獰而陰森。
「去,傳發丘中郎將,傳摸金校尉。」
「魏公……這是要。」劉曄目中震恐。
「劉升之是個乞兒,挖不了他祖墳,但張魯一家可是大族出身。」
「去,把張良的墳挖了。」
「四百年大漢,過去的就都該過去了,不該留下任何痕迹。」
劉曄思索道:「可是張良的墓葬有很多……沒人知道哪個是真的啊。」
「那就全挖了!」
劉曄被嚇得不輕,只得顫顫巍巍的拱手道:「唯……」
恐怖的氣氛在帳中蔓延。
在場之人,除了許褚,皆是面色震恐。
魏公的確沒因為這一次戰敗而生氣。
但是不生氣的魏公,往往是最可怕的。
曹操抽出倚天劍,步步朝著地圖走去。
他看著地圖上的定軍山,眸光收緊,沒人知道,他在想些什麼。
只是,每一步腳步聲傳來,都讓在場中人心頭一顫。
曹操只看了一眼地圖,驀然回首。
手中的倚天劍迅速壓到了司馬懿的肩膀上!
突如其來的變故。
讓司馬懿渾身一抽,連忙伏跪在地。
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麼話。
「魏公!在下死罪!」
不明緣由也無所謂,司馬懿鄭重的將額頭磕在冰冷的地面上。
只要卑膝奴顏的臣服,只要低聲下氣,他總能活下來。
「知道這把劍多重嗎?」
司馬懿膽戰心驚道。
「當荷天下之重!」
「想要嗎?」曹操眼神奸詐,嘴角卻還帶著一絲遊刃有餘的笑容。
玩弄這種小人,他是得心應手。
「在下,萬死不敢!」
「司馬懿願對洛水發誓,絕不敢背叛魏公,窺圖神器!」
「但有此念,當子子孫孫相互攻殺,永無寧日。」
「若違此誓,子孫當為牲畜牛種!司馬滿門亦為金刀所滅!」
語速極快,像是背誦著早就準備好的台詞。
司馬懿汗流浹背,額頭的汗水滴答落地。
他不敢抬頭,鷹隼一般的目光中,既有畏懼,也有叛逆。
是的,他說了不敢背叛魏公,沒說過不敢背叛魏公的子孫……
曹操不知司馬懿心中所想,只是大笑著,收起了倚天劍。
「知道孤,為什麼要試探你嗎?」
司馬懿虛汗直冒,連忙起身回道。
「在下不知。」
「那你記住。」
「孤給你的,才是你的。不給你的,你要是動了心思,會死!」
司馬懿這才想明白,原來就是自己在曹操面前多走了一步,這就引起了他的不滿。
他連忙退到徐晃身後,恭敬道。
「多謝魏公提點。」
曹操轉過身去,目光望向鄴城,滿眼擔憂。
「還有,孤,不允許你再插手子桓和子健之間的事兒。」
「再有下次,孤,真的會要了你的命。」
司馬懿劫後餘生,聲音發顫道:「唯!」
曹操藉機敲打過司馬懿之後,便又重新看向了漢川輿圖。
「定軍山!」
「定鼎軍國霸業的神山!好名字。」
「傳令。」
「各部兵馬暫且修整。」
「不日,孤,要與劉備決一死戰!」
……
月明星稀。
烏鵲南飛。
司馬懿渾身都被冷汗濕透,每一次出現在曹操面前,他都是九死一生。
「又多活了一天……」
他肆意的走在陽平關的城頭上,目中滿是野心。
在曹操面前,他從來不敢露出這樣的姿態。
「仲達啊……呵呵呵。」
「怎麼如此狼狽。」
司馬懿脖子細長,不用轉身,頭就能扭到身後。
鷹視狼顧之相,看得楊修格外不適。
「楊德祖……前些時日,你滿地打滾的表演,也是讓在下刮目相看啊。」
司馬懿和楊修素來不對付,這二人在大魏世子之爭中,分別押注曹丕和曹植。
一見面便是口誅筆伐。
「魏公已經下令,你不許再接近五官中郎將。」
「若是被我抓住把柄,司馬仲達,伱可是會死的很慘。」
司馬懿冷笑道。
「以德祖的智略,也是抓不到的。」
「不過,我也得提醒你一句。」
「臨淄侯素來個性張狂,貪酒好事,你再不知分寸……」
「馬上就是死路一條。」
楊修和司馬懿身影交錯,二人肩膀互撞。
代表著大魏士族命運分歧的兩個謀士,雖刀劍未出,卻已暗生殺伐。
「走著瞧吧,楊德祖,即便沒有我。」
「曹植,也贏不了。」
「他,從一開始就贏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