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故人相邀疑竇現,桃花兩分火上存
並沒有什麼避諱,陳崇虎直接當著魯三問和傳教士大衛的面打開了那封信,取出了裡面的信件。
寫信用的是上好的桃花紙,紙張厚而不僵,帶著淡淡的墨香,上面的字跡也清晰的呈現在陳崇虎面前。
……
崇虎賢弟,見字如晤。
冒昧書此,萬祈見諒,日前,愚兄登閣聽雨,望渤海浩渺煙波一片,不知他日做何觀,疑心海盡成桑田,不禁戚戚然,故此長嘆。
十年之前,我與賢弟初識,皆許身報國耳,不乏意氣之爭端,唯嘆夜長日短,換了天地,彼時之敵寇,今日之弟兄也。
愚兄歲至而立,領命為國守海疆,兢兢業業,不敢怠慢,雖有薄勛,卻少意氣,黯然神傷之際,方思憶往昔崢嶸歲月,無限感懷。
故而興起擬此書,將於三月於蓬萊設宴,烹山珍海鮮以饋兄弟,願能共飲杯中酒,還做同路人。
臨書倉卒,不盡欲言。謹申數字,用展寸誠。書不盡意,待弟來此,余言後續。
愚兄閻安志筆
…………
這是一封很正常的信,像是朋友間的往來,心有鬱悶的友人設宴,邀請他陳崇虎前去吃酒。
陳崇虎看完了信,眼神閃了閃,面上不動聲色,朝著那傳教士大衛拱了拱手,道,「這位……先知,不知閻兄可還有旁的叮囑,叫你一齊送達。」
「哦,不不,我不是,不是先知,先知乃是與神有緊密聯繫的智慧之人,被聖靈所充滿,與天使同在,而我,只是一個渴慕神的迷途之人,實在當不起您這樣稱呼,」這金髮碧眼的漢子,此刻居然有些惶恐,在自己心口上不住地划著十字,緩了好久,才道,「提督大人並沒有其他的交代,只是委託我將這份信交給您。」
恩?
陳崇虎此刻倒是猛然注意到了一個細節,就在傳教士大衛的左手上,赫然戴著一個銀色鑲嵌著黑曜石的手鐲,說是鐲子,實際上也不準確,因為它實在寬的過分,事實上應該說是一個手環。
而在剛剛傳教士大衛惶恐的那一瞬間,陳崇虎清晰的看到了,那鐲子居然猛的閃了一下,上面居然有類似華胥能量的炁流動著。
「我明白了,」陳崇虎深吸一口氣,點了點頭,對傳教士大衛說道,「還勞煩您給閻兄帶一句回話,說我陳某人定然準時前往赴宴,一敘舊日時光。」
「我會偷天換日的為您帶到消息。」傳教士大衛對二人欠身鞠了一躬。
到底是誰教他成語的?
陳崇虎抿了抿嘴,好歹是沒讓自己當著人家的面笑出來。
「書信帶到了,在下該回到提督那裡了,請允許我向您二人辭行,願神與你們同在。」
眼看大衛說完,在胸口畫了個十字,扭頭便要走,陳崇虎卻是陡然開口說道:
「居士且慢。」
「恩?」大衛一愣,轉回頭去,不解的看向陳崇虎。
「居士遠道而來,替我送達消息,我理應盡地主之宜才是,居士不妨在我這裡休憩一夜?」陳崇虎這般說道。
「感謝爵士您的好意,我卻能接受,」大衛頓了頓,擺了擺手,「我跨過海洋來到此地,是為了宣揚我主,我神的名,我首先自己不能做出悖神之事,偉大的先知摩西刻有十誡,除了偉大的雅威之外,我不可有別的神,我能感受到,在您的府邸中,供奉著除我主之外的偶像,我不可居住在外神府邸中,那會使我失去蒙受著的,我主的慈愛。」
傳教士大衛小心地斟酌著語言,他剛剛所說的話還有著極大的保留,陳崇虎他們這些人供奉的祖宗,或者說是那些如關聖帝君,張王菩薩之類的神明,對於他們這些景教徒來說,完全就是定義為邪神,畢竟在他們的教義中,世上有且只有唯一的神,便是他們的主。
但這片土地確實一個多神論的國家,各種神明林立,浩如煙海,對他們這等一神制極為排斥,先前已然有大量的傳教士,因為理念衝突,而丟失掉了性命,雖然大衛作為第一批來此的傳教士,對於自己的所謂真主深信不疑,並不懼怕流血犧牲,但他認為只有先保住自己的性命,才能為神做更大的功。
「原來如此,是某唐突了,」陳崇虎微微搖了搖頭,不經意間又瞥了一眼大衛手上的手環,還是沒有選擇開口問,只是說道,「居士有此苦衷,我也不便強留居士,請居士慢走。」
大衛再次朝二人道了聲祝福,這才離了陳氏肉鋪,徑直出了城。
…………
深夜,陳崇虎又與魯三問吃罷了酒,一人獨坐在房中,燃起了蠟燭,再次取出了傳教士大衛送來的信件,仔細端詳。
他總覺得有些不對的地方。
他與那閆安志幾時兄弟相稱過?不過是十年前有過一面之緣,他護送先生出國,對方奉命劫殺,交手之後,英雄相惜,生出些欣賞之意罷了。
往後這麼多年來,他們也從未有過任何聯繫,這次突然派一個洋人傳教士送信來,邀他前往蓬萊,實在是令人費解。
陳崇虎又翻來覆去的看著那信件,在這裡行間試圖找到一些痕迹,或是什麼暗號。
但折騰了許久,卻一無所獲,這就是一封很普通的信件,普通到讓人匪夷所思。
唯獨有些奇怪的就是,只不過是送一份普通的信而已,為何要用質量如此好的桃花宣紙,哪怕對方現在貴為提督,這般行為,也多少有些鋪張的意味。
等等。
陳崇虎一愣,眼睛瞬間亮了起來,猛的把那封信拿到了半空中,將它置於燭火的光線前。
果不其然,那封寫著姓的紙,在燭火的照耀下,其中居然顯現出了厚薄不同的陰影,以桃花紙的做工來說,絕不會出現這等問題。
陳崇虎思忖片刻,打來了一盆水,將那封信紙小心翼翼的置於水中,在邊角摸索一陣,居然奇迹般的將那封信紙一分為二,又揭出了一張獨立的信紙。
陳崇虎顧不得旁的,將那份新接出來的信紙在燭火上烤乾,在火焰的溫度炙烤下,紙上終於浮現出來了幾個紫紅色的大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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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海事急,倭人擾壤,請君速至招遠,共商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