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偶興緻雲霄山遇險(一)
「胡鬧,她一個孤身女子如何能走得這許多路,王爺跟前且不要信口開河。」賈政卻是不信,忙道。
水溶卻動了心,想起當日黛玉在船上也曾提起蘇州,倒是極有可能往蘇州去了。只是她一個女孩子家,雖然有個丫頭陪著,卻也是個小女子,京城到蘇州千里迢迢,她兩個弱女子如何去得?林姑娘啊林姑娘,你從賈府出來后無處可去,為何不持了玉佩到王府來?這一路上若有個好歹讓水溶情何以堪?
賈璉見他面色不豫,忙又道:「王爺不必太過擔心,我這兩日也去紫鵑家裡找過,她家竟連個人都沒有。想來若是林妹妹回蘇州了,他們也會跟著去的。」
水溶這才略略放心,道:「你們繼續在這裡找,至於蘇州那裡,我自有安排。」
賈璉見水溶如此,明眼一看便知這水溶與黛玉相交絕非泛泛,忙陪著笑道:「林姑父家草民去過幾次,若王爺要前往,草民盡可帶路。」
水溶揮揮手:「你將他的地址告訴本王即可,其餘就不必操心,本王自有打算。京城之中你們還得加緊尋找,若是有林姑娘消息,你們不必驚動,只來回本王就是。」
待賈政父子走後水溶倒是動了去蘇州的心思,只是他身為皇子,又不肯擅自出京,倒是要費一番心思。
水溶便索性便往宮裡來,見了水宸,將要去蘇州之意說了,水宸想了想笑道:「你可別讓我說中了,這剛回來就又要去蘇州,別真是看上了什麼姑娘。朕可提醒著你些,你母妃可是不大願意,要過她那一關可沒那麼容易。」
水溶無奈,只得含糊將黛玉之事說了,只是未說是哪家的姑娘。水宸沉吟了一回,方道:「你先等幾日,或者先讓人去蘇州看看那姑娘是不是回去了再說。若不然,你去了蘇州,這裡卻又有了那位姑娘的消息,豈不麻煩?到時你又得急匆匆回來,不是越發耽誤時間。」
見他低頭不語,一副不甘願的模樣,水宸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好了,父皇答應你,如果她確實在蘇州,到時我一定讓你親自跑一趟。」
「當真?」水溶欣喜,揚起眉來道。
「自然是真的,父皇幾時騙過你。好了,好了,剛巧今日父皇得了件東西,你來看看。」水宸笑著說,好似他還是個小孩子一般,哄著他說,也不待他答應,便讓小太監將一幅蓋著輕紗的屏風抬了上來。
水溶有些不耐煩,嘟噥著:「不過又是些書畫罷了,父皇就是喜歡,那庫里那麼些還不夠父皇看的?還總往外頭淘去。」
「你仔細瞧瞧再說不遲。」水宸也不生氣,只是又笑著催他。
水溶無奈,只得過去,揭下紗來,竟是一幅用蘇綉手法繡的唐寅的《春遊女幾山圖》,當間構圖嚴謹,配線適宜,雖是綉品,竟與原作相仿。水溶微微有些吃驚:「父皇這是哪裡得來的?難不成是宮裡哪位娘娘繡的不成?」
「她們哪有這手藝,就是有,也只怕不肯用在這上頭了。」水宸微曬道,「聽說這圖與綉工皆是民間一位女子所作,所以這圖與尋常畫匠臨摹相比,少了些匠人氣,而多了幾分閨閣味。這圖上還有那位女子的號,倒多了些文人雅趣。」說著便指著山之一角。
水溶看時,見山間林木處比原作多了些樹木,仔細看時,赫然竟是「瀟湘子」三字,不禁喃喃自語:「瀟湘子,瀟湘子,瀟湘妃子……,父皇,這個屏風能不能送與兒臣?」
「你小子倒是眼尖的緊,我這才得了還沒放進庫里呢,你就要了去?」水宸哈哈大笑:「也罷了,難得你開口,就當成是這些日子你辛苦的賞賜吧!」說完便令人將屏風送到北靜王府去。
水溶也想離開,水宸哪裡肯放,又拉著他下了兩盤棋,方才盡興,這才肯放他回去。
再說黛玉赴妙玉之約,帶了紫鵑、雪雁二人一早便往雲霄山來,至山下,就見此時景象又與數月前不同,處處紅葉,各有深淺。到了半山,就見妙玉帶了丫頭在那裡候著,見她來了,含笑迎了上來:「瀟湘妃子果然守信。」
黛玉有些不安:「妙師太客氣了,若我不來,豈不令妙師空候?」
「瀟湘原是信人,豈會空候。觀里已備了水,就等你前去烹茶。」妙玉笑道,臉上的清冷也隨之散了幾分,雖不施脂粉,奈何天生麗質,一身道裝襯得唇紅齒白越發別有韻味。二人含笑攜手而去。
略喝了些茶,二人便往楓林深入而來,紫鵑等原還跟著,妙玉笑道:「這裡左右也無人,不如你們自己玩玩罷了,讓我和你家姑娘說說話。」紫鵑等也皆莞爾一笑,只在遠遠處關照,任她二人自便。
黛玉因見棵棵高大的楓樹已被火紅的楓葉所籠罩,因山間多溫泉,溫泉的水霧瀰漫於林間,原本火紅的楓葉顯得格外妖艷,地上早積了厚厚的落葉,天地彷彿已連為一體,竟有身臨仙境般的感覺。此正是秋意最重的時節,片片紅葉,便如她半生坎坷,風雨寒霜,相侵無怨。
妙玉見她一時無語,便笑道:「瀟湘妃子如何能辜負這滿山紅葉?莫若作詩一首,以記今日之事?」黛玉也笑道:「妙師說笑了,雕蟲小技豈敢班門弄斧?況且題詩太過清冷,只適合風清月高之時,莫若聯句來得應景。」
「正有此意。」妙玉含笑道。她二人原皆是此中好手,不一時便已得了許多。妙玉忽笑道:「我有了句,看你如何來對:盡寒霜色自傳情。」
黛玉卻是默然,終究妙玉是個韶華女子,雖修練多年,卻終無法做到清心寡欲,此處本無外人,這句詩說到底便她如今心之寫照。這句雖不難對,難的是對上此中之情。忽聽有人道:「依我看,就對月里嫦娥偷思凡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