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緣起:
家園已經變成了廢墟,祖父在自盡之前讓他快逃,去建康找父親,囑咐他一定要活下去。
所以,為了活下去,為了逃走,他將自己的臉塗黑,穿上外面平民穿的破衣爛衫,混在混亂的人群中向著南方逃去。
可是,還沒有走多遠,他們便被追上了,他知道,他再也逃不掉了,他們會被當成兩腳羊養著,然後在那幫禽獸餓肚子的時候,被吃掉!
呵,他可是王家的人啊,琅琊王家的小郎在活著的時候怎麼能讓人當成食物養著呢?
「爺爺,對不起!我既然無法再活著,那便只能為自己找個死法了。」
「放心吧,爺爺,這個讓人憋悶無語的世道,既然容不得我再活下去,我也總得為您為自己報了仇,才好去見您,要不然,您不認我了可怎麼辦呢?」
懷著這樣一種決絕,在被當成牲畜趕著走的第二天中午,他在一處河溝旁,洗凈了手臉,用手指理了理凌亂的髮絲。
即使仍然穿的破爛,即使已經兩天沒有吃什麼東西了,可是這些都沒有辦法掩蓋他那絕世的風華。
玉白的肌膚,精緻的面容,狹長鳳眼再配上那黑翟石般的眸子,或喜或憂都有一種讓人移不開眼睛的魅惑。
即使仍然穿著破爛,可是不再掩飾的他,無論舉手投足都會有一種讓人仰視的清華雅緻。
宛若清風徐來,彷彿月華初照!
那彷彿散發著玉質光芒的精緻容顏,那清風明月般淡雅從容的身影,使得身邊那些茫然的處於麻木中的人有些呆愣。
只是獃獃的看著眼前的少年,便彷如身邊的所有苦難都消融在了那淡雅從容的身影中一般。
少年只是那麼站著,靜靜的低著頭看著自己白暫如玉的雙手,瘦弱的身形似乎可以打動任何一顆冷硬的心,也似乎能安撫任何一絲的焦急煩躁。
他身邊漸漸的聚攏了一些人,這些人不吵不鬧,在一片的悲傷絕望中好像只是靜靜地看著這個少年,便是最大的滿足了。
騎在馬上的胡人終於發現了這邊的動靜,一個身材魁梧的大漢,手裡揮舞著皮鞭向這個方向趕了過來。
人群被驅散,有些人甚至在散開之前還想帶著這個小郎,手扯著他的袖子,嘴裡急切的喊著:「小郎快走!」
他知道他們的好意,但是也只能心領了,所以他任由那片袖子從自己的衣服上脫離,抬起頭,似笑非笑的用他那雙充滿魅惑的眸子看著那個想用鞭子抽打他的胡人。
預料中的看到了一個滿臉錯愕,手還高高的舉起做揚鞭狀的傻子!
他這個樣子卻似乎取悅了小郎,所以他笑了,輕輕淺淺的笑聲仿若最動聽的音符,迴響在這片飽含著苦難的大地上。
如他所料,當天晚上他便被洗乾淨,送到了這群胡人頭領的床上。
面對著那個滿臉鬍鬚之外再看不清五官的胡人,他沒有絲毫的反抗,即使第二天,他除了臉之外,身上再也沒有一塊完好的皮膚。他也只是忍耐,甚至為了消除對方的戒心,吃飯的時候,他在對方的逼視下,夾了一塊肉到口中!
那人笑了,哈哈的大笑聲傳出去很遠,裡面滿滿的得意,他也笑了,輕輕淺淺的笑聲中帶著淡淡的滿足!
被凌虐、看著他們殺人、一起吃人肉,這樣的日子過了大概十天,他想他應該是已經獲得了初步的信任了吧?
至少在那個頭領在他身上發泄的時候,不再綁著他了!
為了達到目的,小郎也嘗試著在那人身下扭動、呻吟,效果很好,幾天之後,他已經獲得了在小範圍內活動的自由,可是他仍然沒有行動,他像是最有耐心的獵豹,安靜的悄無聲息的等待著!
半個月之後,他終於等到了這個機會,那一天他們傍晚時停在了一個荒廢的村莊里,這個村莊小郎曾經來過,因為它曾經是王家的一個秘密落腳點,因為亂世早已捨棄,但只有王家的嫡系才知道在每一個這樣的秘地都會有一個地窖,那裡是以備王家子弟落難時,或東山再起,或復仇用的。
小郎借口如廁,離開了眾人的視線,順利的進入了村中一個不起眼的宅子,找到了地窖,果然,裡面有著不少的糧食,也有著各種藥物,它將迷藥和一把鋒利的匕首找了出來,放在了袖口中,便施施然的走了回去。
胡人好肉好酒,行軍在外不可能頓頓有酒喝,但肉卻是不會少的。
果然沒多久便想起了人的慘叫聲求饒聲,和胡人的起鬨聲大笑聲。
小郎感覺自己的心同過去的每一天一樣又開始在滴血了。
但這次他卻是又忍不住想笑出聲來,這應該是最後一次聽到了吧!
仰頭看了看如火的夕陽,燦爛的晚霞,萬里長空如碧,可是山在好氺再清,如果需要同這些畜生都不如的東西一起欣賞,又有什麼意思呢!
一邊想著他一邊向那些煮肉的大鍋走去,像之前的幾天一樣一邊笑眯眯的看著人們的慘嚎,一邊拿著根木棍在快滾了的水了攪拌著,可是誰也沒想到的是,這次順著那根木棍流入鍋里的還有大量的迷藥。
計劃進行的很順利,所以這個夜晚註定了是一個殺戮之夜,夜半時當他滿身是血的從主帳中出來時,看到的便只有東倒西歪的胡人和一些瑟瑟發抖族人了。
他向他們大喊,「今賊首已除,其他胡狗也已身中迷藥,爾等不速食其肉,更待何時。」
人群中一陣沉默,但緊接著卻爆發了一陣呼喊,餓的兩腿發軟的人們狀似癲狂沖向了那些昏迷不醒的胡狗。
小郎也提著匕首向外圍走去,他的驕傲不能讓這些人留下一個活口!
殺戮嘶吼聲響徹了一夜,那是人們在極度的壓抑恐懼之後的發泄。
小郎沒有去管他們,說句實在話,作為一個氏族大家的嫡子,再多平民的死活又與他有什麼相關呢?他在乎的從來只有家族家人和自己的尊嚴而已!
所以在確定沒有活口之後,他便又來到了密室取了一套衣衫冠帶,慢慢的走到村外的小溪邊,褪去衣衫,坐在溪水裡慢慢的將自己清理乾淨,天上月華滿照,溪水中如玉少年慢慢的清洗著自己的身體,每一個動作都彷彿奪天地之造化一樣優雅寧靜,讓人不忍打擾。
水中的少年卻一邊沖洗著自己的身體,一邊輕輕拂過胸口,那裡一道極長的傷口還在汩汩的向外流著鮮血,那是中迷藥較淺的胡人臨死前的反擊,鮮血不停的向外流著,少年卻彷彿並不知道一樣,只是認真的搽洗著身上的污濁血跡。神情認真而專註。
所以更沒有發現身上的血沁入溪水后,竟然詭異的向著一個方向在彙集!
失血太多,小郎感覺到頭暈,只能輕輕的嘆息一聲,站起身,穿好了袍服,也將冠帶戴好,說起來,他還沒有舉行過加冠禮,所以這還是他第一次戴冠呢!
不過,故老相傳,如果沒有戴冠就死,便算是夭亡,死後也不能享家族祭祀,他很怕,所以只能自己給自己帶上冠了。
頭已經很暈了,可是他還不能死,他不想死了還要拋屍荒野,他想回到那個密室,那裡應該是可以作為他的墓地了吧?雖然沒有棺淳,但是他想他還是可以忍受的,不過他都沒有給爺爺收屍,不知道到了地下爺爺會不會怪自己不孝。
呵呵,爺爺那麼疼他,應該不會吧,不過等以後父親也下來了,是一定會罵他的,嘿嘿,不過只要有爺爺,小郎才不會怕他呢!真的好想爺爺呢,也想父親和哥哥,他已經有兩年沒有看到父親和哥哥們了呢!哎,誰知兩年前的離別竟然竟成了永決了呢,世事如棋,享譽天下的王家的宗族之地,竟然會在自己的眼下變成廢墟,當真是滄海桑田了!
少年峨冠博帶,衣袂飛揚,就這樣在月光下這樣慢慢的走著,即使一路鮮血滿地,即使周圍都是陷入瘋狂的人們,即使附近狼嚎陣陣,他卻只是認真的走著自己的路,身形飄渺間似乎已經遊離於這個世界之外。
終於到了,小郎露出了笑容,那笑容純真而幸福,「呼」,他不由得長長的吐了口氣,他真怕自己走不到這裡了,幸好幸好,用特殊的手法打開密室的入口,回身放下門口的斷龍石,還不忘用血在石頭上寫上「瑯邪王家王瑀之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