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5章 歸來

「我還以為你再也不會回來了。」

一道聲音在背後響起。

古河沒有回頭，他只是靜靜看著身前的墓碑。裡面埋葬的是他的過往，有他最在乎的人，也有他割捨不掉的記憶。

「七個人下界，就回來你一個，值得嗎？」

背後之人從陰影當中走出，露出了陰影下的面孔。這是一個背負長劍的女人，一身淡青色長衫，邊角處有白色的劍紋，一縷青絲順著眉間垂落，裡面夾雜著幾根白絲。

在她的背後，背著一把古樸的寶劍。這把劍和古河的太虛劍極其相似的寶劍。

此人正是古河在上界的師妹，也是他們七人下界之前留下的後手，小師妹沐劍雨。

「路只有走了，才知道對錯。」

古河重新站起身來，身上多了一層莫名的氣息。雖然還是化神境，但氣息已經和之前完全不同，一種歲月沉澱的滄桑感出現在他的周身。

仙道無情。

對於修仙者來說，往前走的每一步都是未知的。沒有人能肯定自己走的路是對的。就好比現在修仙界主流的修行體系，返虛以前不存在任何問題，可一旦到了返虛後期觸及到合道的時候，所有的弊端都會暴露出來。

無法合道！

返虛巔峰就是極限。

這是上輩子古河修行到極限之後，參悟『道』悟出來的真理，根源就出在煉神的第一步，化神境！

一步錯，步步錯。

就像是河流一般，從岔道進入了支流，越行越遠，再也無法回頭。除非捨棄肉身，神魂徹底進入傳說界，只是這樣一來，距離正統仙路就更遠了。沒有肉身的修仙者，後期只能走鬼仙道，可就算是鬼仙，至今為止也沒有人成仙過。

轉世前的古河捨棄肉身試過這條道路，雖然沒有走到盡頭，但他也推測出了這條路的極限。

那也是一條歧路。

也正是因為發現了這一點，他們七個人才會聯手下界，去尋找『真正』的仙途。

「這一步，我們並沒有走錯。」

感應到自己多出來的五百年壽元，古河在心中補充了一句。

瓊華七祖並沒有全部都死掉，古河上來之前專程去了一趟龍墓。除去他之外，瓊華七祖當中還有一人還在渡劫，可能是陳洛幫過一手的原因，古河從對方的身上感應到了『生』的氣息。只是破劫而出需要多久，就沒辦法判斷了。

心魔劫和外界的天劫不同。

破劫的時間和本人的心境修為有關，心境好的數日就能渡過，心境差的甚至可以在心魔劫當中過幾次輪迴。瓊華七祖每一個人的積累都很深厚，心魔劫的黑火想要把他們的肉身燒盡，還是需要一定時間的。

「可惜瓊華派已經不在。我沒能守住宗門，道也丟了。」

沐劍雨嘆息一聲。

作為古河前世的師妹，哪怕是最後入門的小師妹，她的壽元也已經走到了極限。接近三千年的時間，讓她經歷了很多，也看透了很多。

如今上界的瓊華派一分為七，宗門最核心的『道』不知道落到了誰的手中。

昔日光輝不在，就算回來又能解決什麼問題？

「有線索嗎？」

古河拿起太虛劍，回頭問了一句。

瓊華派的『道』一定要拿回來的。後續修行離不開『道』，突破返虛境也要借用『道』的力量。想到先自己一步上來的侄兒陳洛，古河壓下思緒。他這個做師伯的，是時候給侄兒留點資源了。

「可能是無聲谷。」

「無聲谷？」

「一個後起之秀，我不是他的對手。」

沐劍雨簡單講述了一下古河轉世的這兩千多年，上界發生的事。其中重點提到了無聲谷的谷主無聲道人。

「這道傷痕，就是無聲道人留下的。」

沐劍雨伸出右手，在她的手背上留著一道長長的疤痕。雖然她沒有細說，但古河也大致可以猜出，昔日瓊華派巨變的時候，她試著守護過宗門，只可惜失敗了。

「剩下的事交給我。」

古河記下這條消息，凌厲的劍氣從他身上逸散出來。站在身後的小師妹沐劍雨眼神一陣恍惚。

記憶又回到了兩千多年以前。

一個下午。

黃昏夕陽。

師兄也是像現在一樣站在山頂，他面向夕陽，眼底滿是自信。

「師妹，現在修仙界的路是錯的！按照現在的道路走下去，我們所有人都沒辦法成仙。」山風拂過古河的面頰，帶動幾縷發梢，夕陽照在他的臉上，滿是自信。

「.我和太昊他們決定，一起轉世重修，去尋找真正的成仙路！」

仙道一句話。

登仙萬古難。

抱著一本書修行，一路成仙的故事只存在話本當中。有道是『萬劫不滅難成仙』，沒有人能肯定自己走的路是對的，更沒有人敢肯定自己修鍊的功法一定沒有隱患。

登仙路上，一切都是未知的。

等察覺到問題的時候，已經沒辦法再回頭。

仙路之下的枯骨，何止萬千。

傳說大帝成仙，共歷九萬九千劫，更有歷劫一會元的遠古大能。和這些存在比起來，三次轉世的九千年時光，實在是太短暫了。

「我離開以後，希望師妹能守住宗門，守住這座山。等我歸來.帶你登仙途！」古河握伸手撩起沐劍雨的髮絲，畫面在那一刻定格。

這也成了沐劍雨心中，最深刻的記憶。

「好。」

沐劍雨應下了承諾。

那個時候的她才剛剛踏足元嬰境，為了這一句承諾，她守了瓊華派兩千七百年！其中艱辛，只有她自己才清楚。如今瓊華派一分為七，宗門祖地依舊存在。若不是沐劍雨，上界的瓊華派早就消失了。

白仙洞就是最好的例子。

「好。」

沐劍雨沉吟許久，回復了一個同樣的字。

兩千七百年的守護，在這一刻畫上句號，所有的一切又重新變成了圓。

群星門。

三大香火神靈重新回歸傳說界。

作為『傳說』產物，他們並不能在現實中久留，待在這裡的每一分都是要消耗香火之力的。陳洛作為他們的合作夥伴，自然也是要出一分力的。福運娃他們三個把改造群星門的瑣事分派給了他，還在群星門靠近古神宗邊緣區域劃出了一個小國，把那裡的『香火權』送給了他。

對於陳洛來說，『香火權』他一點都不在意，他也沒想過去做香火神靈。

這一次群星門之戰，讓他賺了個盆滿缽滿。不說別的，單就那一具仙屍就足夠他回本了。更別說還截胡了群星門日月星三祖祭煉的仙器粗坯。可謂是一波肥！長青教也在這個過程中迅速擴張，佔據了海量的靈田寶地，成為了群星門地界最大的宗門勢力。除去沒有『道』以外，長青教已經徹底取代群星門，成了這片區域的霸主。

「賺了不少好處，也留了一些隱患。」

陳洛看了眼自己手背上的淺顯月痕。這是他上一次擊退月尊以後，對方留下的後手，不用想也知道月尊留下這一道月痕的目的。

『神魂印記，追蹤鎖魂，不受距離限制。』

調用長青老哥的大腦，思維模式迅速改變，再看手中月痕的印記，只覺得滿是破綻，如同貼紙一般粗糙，隨便用點手段就能抹除。

『月痕第三十二個節點處，靈力搭配存在缺陷，可用陽力破除。』

念頭閃過大腦，陳洛抬起右手，靈力匯聚到指尖，精準的點在印記之上。

嗞.

一陣白煙從手背之上冒起，上方的月牙印一陣扭曲，隨後就像是廢棄貼紙一樣，被陳洛用兩根手指頭拎著，從手背之上扯了下來。

失去附著點的月痕一陣脫離手指之後，在空中漂浮兩圈，如同氣球一般爆炸開來。

解決完隱患，陳洛又用長青老哥的大腦搜尋了一下全身，確定沒有其他麻煩之後，才起身離開。

打造『絕靈之地』這種瑣事，交給手下的人去辦即可。

到了他現在這個層次，沒必要什麼事都親力親為。

況且現在的群星域也不算安穩，逃走的返虛修士並不少，那些傢伙恢復以後很有可能會捲土重來。把自己置身於明面上的險境，和陳洛的人生觀價值觀不符。

「找地方去消化一下新入手的仙屍大腦，還有那把鎚子也需要時間祭煉。」

心念一動，身影如同水墨一般在空氣中散開，隨後消失在了原地。

古神宗。

後山。

苦柴尊者坐在木墩上面劈著柴火。

群星門的風波過後，古神宗也跟著安定了下來，先前那些在古神宗地界遊盪的陌生面孔，全都消失不見。對於那些人來說，古神宗並沒有什麼值得他們謀畫的地方。一個貧窮的體修宗門，門內就一個靠運氣突破到返虛境的苦柴尊者。

要寶物沒寶物，要功法沒功法，多看一眼都是浪費時間。

嘭嘭嘭.

苦柴尊者不停地掄起斧頭，砍得周圍木屑四濺。這一次群星門劫難，古神宗損失慘重。被宗主帶過去的門人，沒有一個活著回來。

大勢之下，那些死掉的人就像螻蟻一樣，無人問津。

作為風暴中心為數不多的倖存者，苦柴尊者完好無損的回到了宗內。他的歸來，也算是給古神宗續了一條命，許多動蕩的地區都穩定了下來。

這些日子，苦柴尊者一直在後山砍柴，一個外人都沒有見。

這次下山他原本是想去搏命的，只可惜拼到最後什麼都沒有得到。沒能救下自己的弟弟苦竹，也沒能悟透『緣法』二字。

現在壽元所剩無幾，內心反倒看得開了。

修仙一途本就是這樣。

苦修一生沒有結局的人，又不止是他一個。隕落他鄉，白骨化泥的人不止凡幾，像他這種能夠突破到返虛境，開創古神宗這種大型宗門的人，世間又有幾人？

想明白這一節之後，苦柴尊者的心態徹底放鬆了下來，不再去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