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7章 那就讓他消了

雲端，仙霧繚繞。

桌子上面落滿了棋子，下方世界也已經過去了六年。

六年時間世事變遷，虞國和北嶽國相繼覆滅，天下進入到了群雄割據的時代，草頭王遍地都是。強大的江湖門派各方落子，進入棋局。不止是明面上的戰場，暗地裡的江湖也掀起了腥風血雨。

暗殺，背叛，無處不在。

陳痕姐弟二人為了在這方亂世當中活下去，也投靠了一方草頭王。

他們投靠的這個草頭王是當初在驛站有過一面之緣的江湖客。為首之人便是漢王，南方第一大的草頭王，當初北上是為了搶奪一件神兵，後續結果如何他們不知道，只知道這件事情之後不久，漢王便率眾回了南方。

陳家姐弟也跟著一起去了南方。

數月後，陳家姐弟在漢王府再一次遇見了黑心老人。

在對方的暗算之下，陳痕體內的劇毒被引了出來，重傷癱瘓。黑心老人和漢王翻臉，打傷幾人之後揚長離去。拉攏魔教失敗的漢王對陳家姐弟極為不滿，好在他手下的第一猛將方天愁站了出來，保住了姐弟二人。

方天愁就是當初跟隨漢王北上的高手，也是那個和陳痕說話的江湖客。

夜。

農家小院。

「你真要這麼做？！」方天愁忍不住開口詢問。

「小痕是我的弟弟。」

陳媛抬頭看著面前的男子，眼底閃過一絲不舍。

飄泊半生，終於遇見了一個可以託付終身之人，奈何天不遂人願。陳痕這一次受傷極重，想要完全治好，就必須前往魔教。只有黑心老人才有解開陳痕身上劇毒的法門。

「值得嗎？」

「值得！小痕是我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

「我會活著回來的，在我回來之前，麻煩方大哥幫我照顧好小痕。」陳媛目光堅定的說道。

大雪天降。

白色的雪花落在兩人身上，陳媛抽回被方天愁拉著的手，轉身沒入了黑暗。

「我等你。」

方天愁看著自己的右手，久久沒有說話。這個女人過的實在是太苦了，苦到讓人心疼。直到一陣夜風吹來，他才回過神。轉身推門進屋，屋內的陳痕依舊在昏迷，完全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事。

他身份特殊，沒辦法像陳媛一樣來去自由，只能留在這裡幫她照顧親人。

雲端，兩人還在對弈。

「這一手倒是不錯，但你別忘了這是天劫，你才是主體。」儒雅男子輕笑一聲，再次落下一子。

時光再轉。

轉瞬三栽。

陳痕醒了，他的話更少了。身邊照顧他的人變成了方天愁，沒人知道陳媛去了哪裡。陳痕沒有問，方天愁也沒有說。只是陳痕更加努力了，他除了修習毒術之外，還學起了鍛刀。

「有消息嗎？」

陳痕突然開口問了一句。

「沒有。」

方天愁的樣子變了許多，他仍然還在漢王手下做事，只是身份和地位更高了。三年時間漢王吞併了周邊的好幾個弱小勢力，掌控版圖進一步擴大，背後支持他的江湖門派也是越來越多。天下局勢逐漸明朗，方天愁作為最早跟在漢王身邊的老人，身邊也匯聚了一批人。

又一年。

陳媛歸來，她身上的氣息發生了很大的變化，武功更高了。

她的臉上掛著微笑，看著滄桑了許多的方天愁，內心不由的有些感動。

魔門內亂。

陳媛趁機殺掉了黑心老人，奪回了解藥。

「我中了魔教的三屍毒。」陳媛沒有隱瞞，她不想騙這個男人。

「我會幫你找到解藥。」

方天愁認真的承諾。對面的女人笑了，笑容綻放，宛若花朵。

時隔多年，兩人終於走到了一起。

十年後，方天愁四十二歲，陳媛三十八歲，陳痕也到了三十五歲。

和姐姐、姐夫不一樣，陳痕的性格愈發的孤僻，毒被解開之後，他練功練的更加瘋狂了。因為經脈的問題，陳痕只能練外功。他自己打了一把刀，沒日沒夜地練。

外功低劣，只有下人才會去練。真正高手練的都是內功，高來高去，來去無蹤。

只是誰都沒有阻止陳痕，只當他需要一個發泄的地方。

又兩年。

漢王在北伐戰爭中身死，被魔門高手所殺。只剩下孤兒寡母，局勢岌岌可危。

「怎麼辦？」

方天愁在房間內來回走動。

他在猶豫，猶豫是輔佐漢王幼子，還是取而代之。這兩條路都有風險，前者肯定會被漢王母子所忌憚，一旦漢王幼子成年，他的下場肯定不會好。後者就更不用說了，欺負孤兒寡母的惡名會瞬間傳遍天下，被所有人所鄙視。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陳媛看著夫君，幫他做出了選擇。

「稱王吧。」

方天愁停下腳步，目光和妻子對上。

這一刻，野心在燃燒。

數日後，方天愁稱王，分封建制，取國號為『永』。

北伐再上，這一次勢如破竹，掃平天下。北方發展多年的黃河教臣服，至此，天下一統。

方天愁穿上龍袍，坐上了至尊的寶座。為了彰顯新朝氣象，他赦免了所有敵人，包括魔教教主、陷害他們陳家的馬坤，叛徒管家，黃河賊人等等。

所有的仇恨都被他用一句話壓了下來。

大局為重。

方天愁尋到了魔教教主，親口向他討要解藥。

『三屍之毒無葯可解。』

魔教教主說出了一個讓他心涼的答案。方天愁想要殺人，但他猶豫了。出於大局考慮，他決定放過魔教，還給魔教教主封了官。

天下初定，經不起動亂了。

陳媛做了皇后，母儀天下。陳痕也放下了，他決定放下仇恨。姐姐這一輩子過的太苦了，好不容易安定下來，他這個做弟弟不應該給她添麻煩。

這種平靜一直持續到六年後，正在鍛刀的陳痕突然收到宮裡傳來的噩耗。

『皇后重病，時日無多，想見侯爺最後一面。』

陳痕如遭雷擊，一個人站在原地，他想不明白為什麼會出現這等變故。姐姐才四十九歲，以她的武學根基，再加上皇后的身份，怎麼可能突然病故。

陳痕連夜進宮。

皇宮比他預想的還要冷清，姐姐居住的宮殿竟然連炭火都沒有點。

這位外人眼中母儀天下的皇后，就像是被打入深宮的冷妃一樣，一個人躺在深宮當中無人問津。和這邊不同的是前宮，那邊燈火通明，熱鬧非凡。

皇帝又納了新的妃子。

很年輕，是黃河教的聖女，只有十八歲。

陳痕的心很冷，他走進宮殿，看著病榻上的姐姐。陳媛已經完全沒有了記憶中的樣子，她躺在病榻之上，枯槁如老婦。

「小痕，你來了？」

聽到動靜的陳媛抬起頭，努力地擠出一絲笑容。

三屍毒已經深入骨髓，這種毒從中下開始就無葯可解。當年陳媛為了獲得解藥孤身闖入魔教，當著黑心老人的面吃下了三屍毒，獲得了他的信任。從那個時候開始，她的生命就進入了倒計時。

「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

陳痕的眼睛一酸，握緊陳媛的手。這雙記憶中的手變得十分枯槁，滿是冰涼。

「我沒事。」

陳媛用力捏了一下弟弟的手。她並不後悔，因為她救回了小弟，救回了她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

之前還有些愧對方天愁，現在也沒有了。

皇帝又有了新的妃子，那個女人比她年輕，也比她漂亮。

他忘記了曾經的海誓山盟。

恍惚間她彷彿又回到了那年冬天。

大雪天降。

方天愁還很年輕，自己也正值芳華。白色的雪花落在發梢之上，那滿是自信的微笑就像一輩子的承諾，把時間定格在了那一刻。

只可惜，人是會變的.

或許那個時候的方天愁確實很愛她，但那些都過去了。

現在的方天愁，是皇帝。

「好好活著，不要犯傻。」

陳媛抬起的手撫摸了一下陳痕的額頭，手掌定格在頭頂，失去了力氣。直到最後一刻，她都沒有放下這個弟弟，還在為他擔憂。

握著姐姐的手，陳痕的心冷了下來。

已經快要被他放棄的仇恨突然間活了過來，如同迸發的火山一樣。

無法抑制。

「娘娘殯天了」

老太監的聲音傳出，一群宮女跪在地上哭泣。

陳痕走出大殿，站在宮門口。

夜色灑落下來，青灰色的冷宮和前院的暖燈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一牆之隔，人心冷暖，依稀間他還聽見了女人的笑聲和男人打鬧的聲音。

「皇帝，魔教，馬坤.呵呵哈哈」

陳痕突然大笑出聲，這一刻他只感覺自己身上所有的病症都消失了。一種前所未有的輕鬆感湧上心頭，套在身上的枷鎖崩斷了，流動的氣血在他身體當中翻湧。

他突破了。

沒有去理會後面追上來的小太監，陳痕獨自一人出了皇宮。

大雪紛飛，很快就掩蓋了地上殘留的腳印。

素白一片，不染塵埃。

「塵緣纏身，恨意難消，你好像失敗了。」儒雅男子放下手中的最後一枚棋子，臉上露出了一絲笑意。

在他看來，這一局棋陳洛已經輸了。

塵緣深陷，恨意纏身。

註定迷失本心，對於渡心魔劫的人來說，這就是失敗。

「難消？那就讓他消了。」

陳洛也伸出手，拿出了最後一枚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