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降臨
「這是……」
「黃昏降臨了——」
夏招搖望著上方宛若實質的異光，腦中一陣嗡鳴。
熟悉的噩夢畫面逐漸與眼前的現實重疊，四周環境也開始變得十分不穩定。
剛搭好的支撐柱發出無聲悲鳴，如同風化的沙柱般崩解潰散。
停靠在廣場上的補給車猶如經歷了長久歲月一樣，在頃刻間腐蝕變形，化作一堆廢鐵。
而夏招搖已經知道下一刻會發生的事情了。
「吼——」
「呼嚕呼嚕——」
炫目的黃昏光芒之中，傳來一聲聲意義不明而又刺耳的吼叫聲。
「災獸？」
「全員準備戰鬥！」
「蓮蒂，你負責救援傷員——」
隸屬於執政官軍團的成員們迅速展現出精英級的水準。
不過……
「沒有必要了，地面全滅，不要發生戰鬥！」
夏招搖一把拽住準備往外沖的鄭妙，右手橫舉步槍攔住蓮蒂。
不同於內城的原生火種，所有的量產型火種全是在災難后降生的新世代。
因此，在場絕大部分人關於「災難日」的了解，僅僅局限於火種塔的記錄文獻。
「你想幹什麼？！」
「這不是畸變，這是二十年前摧毀人類文明的災難形態！」
夏招搖言簡意賅地答道，「而我們現在正位於黃昏降臨的正中心！」
「那又怎麼——」
「我們不是真正的火種，我不是，你也不是！」
夏招搖沒有等待下一輪質疑，快步朝著前方走了兩步，小半個身子沐浴在絢爛的黃昏中。
她回過頭望向樓梯下方吵吵鬧鬧的人們，原本純凈的藍色眼眸閃耀著妖冶的血紅。
「一旦出去，我們就是人形災獸，吞噬了文明的災獸——明白了嗎？」
「怎……怎麼會有這種事？」
「為什麼會這樣？」
隨著夏招搖走下台階，眼眸中的血紅逐漸退散。
不過，現在沒有人再想靠近上方，那絢爛的黃昏宛若瘟疫般可怕。
「所以假如我們衝出去，立刻就會畸變？」蓮蒂茫然地問。
「那倒不會，但我們會被『判定』為災獸。」
「……那是什麼意思？」
「災獸會從黃昏中汲取到力量，殺戮、破壞、甚至每一次呼吸……」
「而我們也是一樣，我們會越戰越強，普通災獸根本不是我們的對手，然後——」
夏招搖拍了下手總結道，「在黃昏交替時變成怪物，當我們以災獸身份展開殺戮時，平衡就打破了。」
「胡說八道，聽起來就像你見過一樣。」人群中有人出聲質疑道。
「沒錯，她確實見過——這就是《山海》的能力。」
不同於其他人，聽了夏招搖的話，李欣華臉色變得格外難看。
而旁邊的鄭妙也神情嚴肅地望著夏招搖。
三人從小在學院里一起長大，關於夏招搖的火種能力她們自然格外清楚。
每天晚上，夏招搖的火種能力就會將她拉回到過去，在夢中經歷一次災難降臨。
最開始的時候，中央城的學者還一度以為她覺醒了罕見的時間能力，進行了各種各樣的分支測試。
不過很快大家就發現，與其說她是「回到過去」不如說是進入「舊日迴響」中模擬人生。
高強度戰鬥模擬賦予夏招搖極高的戰鬥技巧，可惜次級火種是沒有價值的。
【最強的廢物火種】——這是她在中央城政府研究員間流傳的綽號。
「那避戰呢？」
鄭妙思索了片刻后，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問道。
「或者說，我們犧牲幾名攻擊手，可以安全返回嗎？」
「可以——用不著幾個人，一個人就夠了。」
「等等，你這個傢伙，該不會想——」
「沒錯。「
夏招搖露出燦爛的笑容。
她拍了拍背在背後的那把反器材狙擊步槍。
「反正我也沒剩下幾天了，這種結局至少算是壯烈犧牲。」
「那如果往下呢？」李欣華緊緊咬著嘴唇，「招搖你前幾天不是從地下隧道——」
「韓世娜可是高級火種，而且還是高級中的高級，可她們連一點兒預警動靜都沒有就失聯了。」
夏招搖忍不住翻了個大大的白眼，「你不會覺得我們是上來透氣的吧？」
聽到這番話，大家的表情都變得尷尬起來。
這是所有人都沒戳破的事情。
哪怕在《火種法令》中明確規定，在不傷害其他火種的情況下，她們必須以保全自身為第一使命。
可這種拋棄隊友的行為怎麼說也有些狼狽和羞愧，大家其實默認下方團隊已經沒救了。
「可是你一個人的話，外邊那麼多災獸……」
「小字典，這是火種才有的規矩，我等會兒可沒有殘章的約束。」
夏招搖看向通往廣場的道路，從肩膀上取下步槍，認認真真地將刺刀卡好。
相比當年的星城中學，遊盪在廣場里的這群災獸的挑戰難度不算什麼。
在災難世界，人類或許不再是頂級捕食者。
哪怕沒有火種加持，單論殺戮天賦，人類也從來不弱。
「你們站在我身後就行了。」
…………
懷江北站外圍，一處早已廢棄的高樓上。
玻璃幕牆在黃昏侵蝕下脫落，只剩下光禿禿的混凝土外牆。
幾名女子站在樓宇邊緣，黃昏般絢爛的光芒如同流水從她們旁邊掠過，沒有半分影響。
從這裡往外，懷江北站廣場上發生的一切盡收眼底。
「助祭，有一批褻神者突圍了。」
「嗯，讓她們離開——」
渾身籠罩在黑色兜袍中的女人輕聲說道。
遠處螞蟻般的人群，依稀能看到一名少女在箭頭位置奮力突圍。
「第四席、第七席親自出動，多少總得有點兒收穫才行。」
「那我們現在……」
「當然是去響應火種塔號召了。」
「發生這麼駭人聽聞的事，我們怎麼能缺席。」
「可是助祭，萬一的地下那批人也——」黑袍女人旁邊的侍女忐忑不安的說道。
「呵，那群火渣？」
黑袍女人輕笑了一聲，轉身離開了空蕩蕩的樓層。
「假如她們能應付那些怪物，我們也不至於謀划這麼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