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2章 自此家書無人寄
第322章自此家書無人寄
時間流逝。
一股強大的法力波動湧現,靈炁活躍,那條一階靈脈都傳來明顯的不堪重負的呻吟聲。
李清霖伸手一招,所有中品、下品靈石紛紛落於地面,燃燒起來。
一道清脆聲響起。
頓時,無形的靈壓,幾乎要將整個壺中仙攪碎。
一股濃厚的築基後期威壓,緩緩瀰漫而出。
是夜。
李清霖突然心中預感,從壺中仙走出。
月明星稀,朦朧的光芒灑落在青石板上,泛起一片淡淡的銀輝。
屋內,李賢氏安靜的永遠睡著了,睡在了陽光照不到的地方,停留在往豐縣這一故土之中。
院子里也染上一層淡淡的金色。
李清霖緩緩跪下,朝李賢氏叩首,
迎著月色紡織,抽動
大多數賓客,都是李清鏡官場的朋友和左鄰右舍。
……
侍女有些迷茫。
呼咻~
一陣夜風吹來,恰好吹熄了走廊中的油燈。
「不用了。」李清霖突然開口道。
「現在,你可以歇歇了。」
「娘,好走。」
似乎生命,在此刻完成了交接。
不過由於李家宗族的『起點』僅在李賢氏這裡,所以倒是省去了繁瑣的請牌位入祠堂的過程。
天色逐漸亮起,泛起魚肚白。
李清霖立於屋外,金色陽光灑在他的身上,似乎為其披上了一層羽化登仙的光衣,要飛向更加廣闊浩瀚的長空。
一名侍女匆匆走來,就要點燃油燈。
此後數日,李清霖三人都開始有條不紊的操持李賢氏的喪事,迎來送往,招待舊友。
李清霖立於屋外,隔著數丈距離,默默感知著那道逐漸熄滅的生命之火。
李清霖腦海中,似乎又浮現出了那道借著油燈的光,搖著紡車,瘦削的身軀跟紡車一樣轉得飛快的身影。
「她已經不再需要,借著油燈照亮了。」
微風拂過,輕輕搖曳著院中的花樹,枝葉沙沙作響,彷彿是什麼東西在低語。
抑或是李清清染坊的一些常客。
反而是李清霖這個長子,除了內城王家曾派人恭敬的送來祭奠之物外,似乎罕有人記起了。
不少人對李清霖,這多年不曾露面的李家長子,態度也只限於好奇。
而從始至終,李清霖都保持著疏遠感,飄飄於世,很少寒暄,所以大多數人也只是客套幾句。
更多的,還是圍繞在李清鏡這一達官顯貴身邊。
第八日,抬棺出殯,李賢氏下葬於城外平遙溪附近青山之中。
墳墓不算氣派,卻是和李父合葬一處,墳墓前有一顆葉子發白的大榕樹,矗立在山坡上,紛紛的白葉散落下來,飄散了一地斑白。
從這裡眺望遠方,恰好能將大半個往豐縣收入眼底,隱約還能看到棚戶區,一間略有些破敗的瓦舍,靜立於鄉路的盡頭。
柵欄外,一朵秋菊長到路沿上,隨風搖曳,似乎在等著什麼人。
一如既往,從未改變。
青山刮來秋風,這一刻,李清霖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悲傷。
這個世界中,對他最疼愛,最不帶任何功利的人,不在了。
「霜隕蘆花淚濕衣,白頭無復依柴扉……」
半月後,李清霖留下兩封家書,飄然遠去,離開了往豐縣。
此界並無嚴格意義上的守孝三載,畢竟有拓荒役在前,任何倫理綱常,都要為其繞道。
李府中。
李清鏡正在整理公文,梳理積攢數年之久的各種文牒。
前些日子,大姜皇帝突然悲秋思人,想起來一樁樁舊日往日,一連傳下數道聖旨,召集包含李清鏡在內的多位或貶或排擠的老臣。
李清鏡也在準備返回州府了。
「爺爺,叔祖父走了!!」
急促的腳步聲傳來,便見李朗崖、李朗繯兩人神色慌張的邁過門檻,手裡各自拿著一封書信。
李清鏡似乎早已料到,神色平靜的說道,
「拿過來。」
李朗崖將留給李清鏡的家書,雙手奉上,放於案前。
「你親自跑一趟,將另一封家書交給你姑奶奶。」
李清鏡轉而對李朗繯說道。
李朗繯小臉略有些蒼白,明燦的眸子暗藏著濃濃的不舍。
雖然跟李清霖這位叔祖父相處時間不長,但李清霖那種泰山崩於前而色不改的氣度,令她留下的強烈印象,似乎有種全天下事情都難不倒他的錯覺。
不僅她是如此,李朗崖的感受同樣如此。
區區兩年,他們的武道修行,堪比他人二十年。
此刻還未成年的年紀,便已是五臟渾圓頂的境界,且根基打得無比堅固,只需等身子骨徹底發育起來,便可順勢突破至養神境界。
見李朗繯還在原地失神,李朗崖推了一把,李朗繯立刻反應過來,拿著家書匆匆離府。
「你且下去吧。」李清鏡對李朗崖說道。
「是,爺爺。」李朗崖躬身緩緩離去。
家書紙墨未乾,紙張是一種李清鏡不認識的獸皮所做,輕輕觸碰之下,給人一種溫潤厚實的感覺,似乎留存數百年,也不會斑駁皺卷。
信中字跡不算好看,甚至有些類似鬼畫符,但每個筆畫卻偏偏給人一種飄然如仙,洒脫不羈的氣度。
「吾弟親啟:月白風清,筆墨踟躕,伏案良久,亦無所得。遂閑筆而告知。
兄本賤奴,委身蟲佃,偶獲機緣,方如久旱池魚一遇水,一朝躍作滿金鱗。
雖常言道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但吾長感愧對娘親,愧對弟妹……
弟出入仕途,有盪盡邪祟,還本乾坤之志,可江山社稷何不不埋忠骨?室如懸罄,野無青草,何恃而不恐?
故留下一鐲、一扣為李家家傳寶物,兄長一日不亡,便可庇佑李家百年、千年綿延。
望弟謹記,吾,便是李家擎天之柱!」
白光一熾,李清鏡手中家書陡然縮小,化作白色手鐲,表面生長著類似植株的紋路,一股沛然生機瀰漫而出。
輕輕套入李清鏡手腕之中,光芒閃爍,便如水流一般,融入了李清鏡體內,消失不見。
一瞬間,李清鏡只覺自己似乎年輕了許多,本有些刺痛的太陽穴,也變得舒緩起來。
他獨坐於案前,沉默良久。
恰時,
身後一個丫鬟端來膳食,一小碟滑嫩噴香的八寶燜豆腐放於案前。
李清鏡取筷夾起一小塊豆腐,入口則化,甚至無需咀嚼,便釋放滿口香氣。
李清鏡見狀,隨口說道,
「這豆腐燜得不錯,端一些給家母送去,快,趁熱,不要……」
突然,
李清鏡的聲音戛然而止。
他突然記起,自己沒有母親了。
一瞬間,他感受到一股強烈的悲痛,就如同心被剜去了一部分。
他愣愣的抬頭,便見窗台上隨風搖曳的綠蘿,窗外門柱上,是一對早就褪色的喬遷新居的對聯。
堂外無人,竹編的躺椅,孤單的在走廊中咿咿呀呀,被風吹動。
就如當年紡車徹夜不停,卻故意被門遮擋住的窸窣聲音。
這一刻,李清鏡淚流滿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