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9章 ,提前防備與新官上任三把火
徐凡除了巡視兄弟紡織廠之外,還巡視了幾個少府的大作坊,這些作坊發展的都不錯,大漢處於第1波經濟紅利時期,只要能生產出去的貨物都可以賣得出去。
幾個作坊管事都有擴張產能的計劃,甚至有個管事,興緻勃勃的對徐凡道:「陛下,我們紡織廠每年擴張三成的產能,最多五年我們紡織廠產能能突破上億錢,能為朝廷賺取2,000萬錢的利潤。」
大漢這些剛從物資匱乏時期走出來的管事,他們從沒有想過生產的貨物有賣不出去的這種事情。
他們有無窮的豪情壯志,想要大幹特干,把自己的作坊弄成一個年產值過億的大型作坊。
面對下面的投資熱潮,徐凡找到陳錘和張蒼兩人道:「大鐵鎚,你召集少府下屬的管事,命令他們終止作坊的擴張計劃,倉庫里的貨物能賣出儘早賣出去,外面的貨款能收,盡量收回來,朝廷定下的這三點要求,做不到的一律罷免,安置在政務學校學習。」
「諾!」陳錘跟著徐凡走了幾個作坊了,自然明白天子擔心的是什麼,雖然他不理解天子是怎麼看出紡織業會產能過剩?
但他知道自己就是個普通人,要不是有天子的信任,他也坐不上九卿之位,天子肯定是看到了自己沒有看到的事情,他只要執行好天子的命令就可以。
而後徐凡看向張倉道:「你們上計部門開始審核少府下屬作坊情況,有蛀蟲的,把裡面的蛀蟲清理掉,一定要讓下面的作坊管事,嚴格按照朝廷的命令行事。」
經濟發展好的時候最容易掩蓋窟窿了,徐凡在後世看多了這種事情。朝廷下達的命令,下面的人未必會執行,甚至有可能跟你反著干,所以一個命令下達,後續的監管也要跟上,防止上面下達的命令走歪。
張蒼有點愕然道:「陛下現在天下的局勢可謂是四海太平,您這樣做對少府可不利,少府的利潤對朝廷來說可是極其重要的財政支柱,少府出問題,大漢的很多項目就要出現停滯了。」
天子忽然對少府系統大動手是張蒼沒有想到的,尤其是少府還處於高速發展時期,每年獲取的利益都在快速增加當中。
徐凡道:「幾日前丞相巡視三川郡的時候,說三川郡能生產550萬匹各色布料。朕也查了關中的情況,不算新佔據的河西兩郡,關中四郡能生產的布匹達到了700萬匹,兩地就能生產1,250萬匹布,整個大漢50個郡能生產多少匹布?
我大漢人口也不過4,400萬,當整個天下生產的布匹達到每人一匹都有富餘的時候,布匹像糧食一樣的產能過剩就不可避免了。」
張倉本就是算術宗師,加上上計事情,常年和各郡的數據打交道,他知道大漢的紡織業每年以兩成的速度在擴展,還真有可能出現天子口中所說的產能過剩。
但他沒有太過深入想這事情,因為在大漢很多地方,布匹還是能當錢來用,大漢的紡織作坊在他的腦海里還是一台台印鈔機。
他的思緒還沒轉變過來,並沒有把布匹看成是商品,更想不到具有金融屬性的布匹,會出現產能過剩的情況,錢出現產能過剩的情況,對現在的大漢來說是太高階的版本。
現在被天子一提醒,張蒼冷汗直流,根據他對大漢稅賦的反推,現在大漢年產的布匹絕對接近了5000萬匹,大漢居然做到人均有一匹布,這個數字絕對是超過了百姓需求的。
少府紡織廠賣不出布匹會出現什麼情況,張蒼簡直不敢想象這樣的場景。
要知道現在大漢朝廷第一財政來源就是田賦,第二大財政來源就是紡織業帶來的稅,要是紡織業出了問題,對大漢而言,不亞於打一場10萬人規模的敗仗。即便可以承受這樣的損失,大漢朝廷高速發展的態勢也會被打斷,大漢的盛世有可能就此中斷。
張蒼道:「天子明見萬里,既然已經知道這情況,那朝廷應如何應對,才能把這場大禍消滅於無形當中。」
徐凡搖頭道:「朕不是神,這場危機解決不了,朕能限制少府產能擴張,但限制不了天下人對財富的追求,只要紡織業能賺錢,天下人就會不斷的投入紡織業當中。」
這種事情徐凡看的太多,做衣服賺錢,一堆人蜂擁而,最後導致行業崩盤,所有人都賺不到錢,再清理一批人出去。
後面還有製造鞋子,皮包,皮帶這些皮革行業,鋼鐵行業,到後面光伏行業,信息行業,房產行業,可能是天朝人太多了,多到動不動能擠爆一個行業,做到所有人都賺不到錢。
這些蜂擁而入的熱錢,做一行毀一行,留下大量的垃圾貨,徐凡就記得自己小時候買過一雙涼鞋,極其便宜,但半天就壞了。
張蒼略帶惶恐道:「如此,天下豈不危矣!」
徐凡卻淡然道:「放心,這天下亂不起來,產能過剩,淘汰一批落後的作坊,紡織業又會恢復正常,留下來的紡織作坊生產力更強大,技術更先進,這就是汰弱留強,是符合天道的規律。」
產能過剩又不是什麼大事,後世他活了不到30年遇到五六次,不照樣扛了過來。
大漢經濟的健康狀態絕對超過後世,沒道理後世都扛得住,大漢卻扛不住。
一臉淡然的徐凡給了張蒼信心,既然天子已經提前發現問題了,想來大漢朝廷是可以安然度過這個危機。
於是大漢在進入第11年的時候,少府令陳錘下達命令給其下屬的各大作坊,傳達了天子的三條命令,並告訴這些管事,這三條命令是紅線,有敢越過這三條紅線者直接罷免。
「大鐵鎚,發生什麼事情了,天子怎麼可能下達這樣的命令?」
「少府可是提供朝廷一半的收入,要出了問題誰擔待得起?」
長安城下屬的管事一個個氣勢洶洶詢問。這些管事大部分都是陽縣就跟著徐凡起義的元老,很多人還是陳錘的好友,所以他們並不害怕陳錘。
陳錘道:「了紡織業產能即將過剩,我們要做好防範的準備,剛剛那三條就是陛下說的。」
「紡織業都興盛了十年怎麼會出現產能過剩?會不會是陛下弄錯了。」
陳錘翻白眼道:「你們想說自己比陛下還要有遠見?」
「陛下說什麼,你們聽著就是了,難道陛下還會害你們。再和你們提前說一下有什麼窟窿趕快補上,朝廷派遣所上計吏審計你們的賬冊,要出了問題,伱們這輩子不但回不到大漢,你們的妻兒老小也要流放到邊疆。」
大漢對貪腐行為一般都是執行連帶責任,一人出問題,全家遭殃,經常就是一個家族幾十上百號人一起流放。
聽到這話不少管事冷汗直流,當即也不計較什麼三條紅線的問題,而是要想辦法去堵窟窿了。
大漢歷十一年二月三日,巡視地方丞相蕭何,假相葉騰回歸長安城,他們開始向天子彙報自己在地方上巡視的情況。
徐凡召集整個大漢的三公九卿一起聽蕭何和葉騰的彙報。
蕭何嚴肅道:「陛下,陛下這天下的作坊應當管控一二了,就臣在民間看到的情況,現在大漢中原南方二十餘郡縣,每縣都有作坊,紡織廠,磚窯廠,水泥廠,煤炭廠,這些小作坊可謂是遍地開花。
尤其是地方郡縣喜歡建設這些作坊,但地方郡縣作坊的管理卻十分混亂,出現各種資金挪用問題,貪腐問題層出不窮,昏聵之人德不配位。
這還只是朝廷方面的問題。鄉村小民也以建設作坊為榮,田間地頭只剩下老弱之輩耕作,嚴重影響我大漢的糧食生產,要是再不改變這種情況,我大漢輝煌盛世很有可能會曇花一現。」
說完蕭何拿出一份厚厚的奏摺道:「這是臣巡視三個月所見所聞,現呈於陛下。」
徐凡接過奏摺關心的問道,「有這麼嚴重嗎?」
他回想後世的情況,發現這是必然的事情,人必然是向賺錢的行業轉移的,後世要不是機械化解決了勞動力不足的情況,農業的問題必定會更大,而大漢的情況稍微好一點,每戶百畝的土地,能保證農戶的收入不會低太多。
按照大漢現在的情況來看,農戶和普通工匠的收入差距大概是2-3倍,不像後世多達十幾倍,蕭何說的嚴重,但其中他只是擔心大漢農戶發展的趨勢不利於糧食生產。大漢的農戶還是捨不得放棄自己的土地的。
蕭何點頭道:「我大漢對關中的治理還算不錯,但出了關中,出現的問題就很多,大郡縣還好一些,但小郡縣那些地方地方作坊,死板僵硬,靈活性不夠,競爭性不強,全靠著地方漢吏保護這些小作坊才能存活。」
陳錘馬上解釋道:「這些作坊都不過是掛在我們少府名下,那都是地方府衙的錢袋子,和我們沒有關係。」
蕭何淡然道:「某知道這和少府無關,但朝廷對此事還是應該管理起來。」
徐凡搖頭道:「朝廷管不過來,攤子大了,朝廷只能放權,抓大放小,可是一放權問題就來,朝廷也難。
要是後世組織度有八十的話,大漢朝廷估計連六十都沒有,太多的小作坊根本管不過來,而且大漢此時的信息流通速度也不允許朝廷如此管。
徐凡只能抓大放小,主要的精力放在幾個重點大型的作坊和關中的作坊,對大漢來說唯一的優勢就是外部條件極其好,沒有任何敵人。
所以大漢的容錯率極高,徐凡可以用這些地方作坊來教育漢吏和管事,有本事的就提拔到大型作坊,沒有本事的就讓他們隨著一次次產業過剩煙消雲散。大漢的體魄經得起這樣高成本的人才培養。
蕭何想了想道:「陛下地方上的作坊對朝廷來說沒有多大益處,反而成為了貪污腐敗的溫床,臣覺得,與其讓他們成為大漢的毒瘤,還不如朝廷放手,讓他們學習兄弟紡織廠,把這些作坊贖買給本地的工匠,他們才能更好的管理這些作坊和你們的作坊競爭。」
「萬萬不可!」陳錘著急道:「要是朝廷允許工匠贖買作坊,且不說地方的府衙不答應,少府下屬的這些工匠看到這種情況,他們也要贖買怎麼辦?
少府一年提供的利潤可是佔據大漢財政的一半,少府亂不得,某看這件事一定要慎重。」
天下的事都是患寡而患不均的,地方上的小作坊放棄沒有什麼,反正朝廷也收不到錢。
但少府直轄的作坊卻不敢這樣做,長安馬車場,一年給朝廷提供的利潤就超過了3000萬錢,還是快速擴張當中,要是這樣一個作坊也贖買,朝廷就要損失3000萬錢,這幾乎相當於一個大縣一年的稅金收入。少府的主要利潤就是這樣,一個個大型作坊支撐起來的。
稅監令周勃冷哼一聲道「贖買!地方上的漢吏可不會放棄自己手中的小金庫,即便難管,這些作坊朝廷還是要管起來。」
徐凡搖搖頭道:「這不單單是難管的問題,而是朝廷即便接手也改變不了這個問題,甚至可能會變得更差,這反而增加了朝廷的負擔。」
說不定還要弄出一個百萬漕工衣食所在,整個大漢朝廷都有可能被拖垮,生產力達不到強行弄只能是得不償失,徐凡甚至覺得現在少府控制的作坊都用多,難以管理,需要精簡規模。
在快速產業化當中,少府規模一直在擴張,現在僅僅是少府直轄的工匠數量就是漢吏的兩倍,要是再把地方少府管理的作坊算上去,整個大漢少府的規模可能達到天下人口的半成,這是一個極其誇張的素質,也就是秦漢交接時期的古典朝廷有能力直接組織如此龐大的人口生產。
要是到門閥士族崛起的東漢,有了大量的中間商,朝廷就會徹底失去這種能力。
叔孫通想了想道:「陛下,臣以為朝廷就不應該建太多的作坊,就像丞相見到的情況一樣,弄出腐敗的溫床對我大漢可謂是得不償失。地方上的漢吏不願意放手這些作坊,主要是他們需要這些作坊賺錢來建設地方,而我大漢也需要這些作坊安置功臣。」
「臣倒是想到一個好的方法,就是放棄對這些作坊的管控權利,把一部分作坊的股份賣給地方上經營能力強的作坊主,朝廷只保留一部分的股權,只要作坊經營的好,一部分股權獲得的收益也會在地方漢吏上強,朝廷的功臣也可以得到安置,這可謂是一舉三得。」
曹參諷刺道:「奉常真不愧是不與民爭利的奉常,直接把朝廷的利益送給那些作坊主了,某想提醒奉常,你吃的是誰家的俸祿,拿的又是誰家的糧,可不要做這樣吃裡扒外的叛徒。」
最近這段時間,長安城有不少大儒宣傳,朝廷要不與民爭利,很多不關乎軍事的行業,朝廷就應該退出交給民間的作坊來辦,朝廷做好收稅的事情就可以了,現在這種又當裁判又當球員的事情,對大漢的普通百姓是極其不公平的。
足球在大漢發展的很快,整個長安城有大大小小几十支球隊,比較原始的聯賽已經在大漢初現雛形。
這種聯賽還處於野蠻生長的狀態當中,時不時出現裁判是球隊東家這種事情,然後就會出現一個個莫名其妙的判罰,導致對方的球隊輸球。
看到這種情況,長安城的百姓就會諷刺那些人,說他們又當裁判,又當球員,有15個人在踢球,這話已經成為了關中百姓諷刺不公平的常用語。
當然月報上不與民爭利的呼聲很高,但在大漢的高層卻沒有什麼影響,大漢的這批官員都是亂世當中殺出來的,他們更加信任自己抓在手中的東西,不與民爭利在他們看來簡直就是歪門邪道。
大漢能在對天下人減賦,免徭役的情況下,還能說徵召六十萬大軍就徵召六十萬大軍,靠的就是大漢少府龐大的作坊體系戰時提供後勤,平時提供稅金。
要是沒有少府,大漢不是變成橫徵暴斂的暴秦,就會淪為武力低微的病夫。大漢的這些官員是難以接受少府體系被削弱的事情的。
叔孫通大怒對徐凡道:「陛下,曹通政這是在誹謗臣,您可要為臣做主。」
徐凡道:「議政就議政,不要進行人身攻擊,但不與民爭利,這個民究竟是哪些民,孫叔奉常還是仔細思量。」
孫叔通聽出了天子的不滿,不再出聲了。
徐凡想了想道:「整治地方少府作坊的時機還不成熟,先放著吧,等到了這些作坊不賺錢,地方上的汗力自然會放手。」
等到產能過剩,直接破除一波,問題就解決一大半了。
而後葉騰彙報自己在北方看到的問題,相對南方,北方的紡織業以羊毛布為主,除了少數幾個大型作坊,大部分的紡織作坊是以家庭作坊為主,倒也沒有像蕭何看到的那樣嚴重。
雖然可能有點傷人,但龐大的產能分在個體身上,每個個體承受的壓力,反而更加不容易帶來動亂,北方的田地和草場成了就業蓄水池。
當然不代表北方就完全沒有問題。
葉騰道:「陛下,北方胡人野性難馴,他們比起耕作勞動,他們更加喜歡參軍,或者說是劫掠,北方的車匪路霸不少,雖然還沒威脅到我大漢的秩序,但他們影響到很多行商的運轉。」
臣在北方多位郡守想要讓朝廷擴大對北方的徵兵額度,最好這些匈奴士兵留在當地,減少北方匈奴人的比例。」
徐凡想了想道:「朝廷會擴招北方士兵,但這事情急不來,慢慢教化吧。」
「對於朝廷這些問題,你們要統籌兼顧的處理,有道是新官上任三把火,你們就從反腐樹立自己的威望吧,這樣也方便你們後續的施政。」
蕭何等人道:「諾!」
大漢歷十一年二月五日,朝廷御史大夫吳廣,廷尉吳軍聯合開展反腐專項行動,大肆清理了一批原本是楚國貴族豪強出身的漢吏,經過一個月的聯合調查,查處近兩千漢吏,其中有上百判處了絞刑,上千人判處流放西域,八百多漢吏被送入政務學院學習。
而與此同時,少府聯合上計查處大漢官營各大作坊,查出貪污腐敗的管事上千人,這些管事貪腐的金額超過了三十億,這個消息傳出轟動整個大漢,甚至壓過了御史大夫他們的行動,三十億可是一筆富可敵國的財富,當年大秦一年的稅金都沒有這個數字。
大漢歷十一年三月六日,大漢成立錢莊監會,以及成立大漢錢莊。
新上任的錢莊監令宋義,明確向天下錢莊發出命令,要他們把三成的存款轉移到大漢錢莊,作為他們的存款保證金,做不到這點的錢莊將會被朝廷取締。
朝廷給天下錢莊六個月時間籌集錢財,六個月之後能不能把三成存款轉移到大漢錢莊,朝廷將依法查處不合格的錢莊。
錢莊監會的成立和存款保證金制度,讓整個大漢野蠻發展的錢莊風聲鶴泣,因為大漢大部分民間錢莊是拿不出這筆錢的,錢莊就是靠錢生錢來獲取利益,大漢每家民間錢莊都巴不得把自己手中的錢,全部都放貸出去。
而大漢此時以紡織業為代表的輕工業也在野蠻的快速發展,到處都有需要貸款的創業者,錢莊根本不可能留下三成的存款。
好在朝廷沒有做絕,給了他們六個月的時間來籌集這筆錢款,所以現在大漢的錢莊東家,不是在討債,就是想辦法吸納百姓的存款。
大漢烈火烹油的態勢因為朝廷釜底抽薪,反而有幾分緩和的跡象,大量想要上馬或者擴大常年的紡織作坊,水泥廠,磚窯廠,礦產因為沒有資金來源,只能被迫減低擴張的步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