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8 瞧不上

晏梅步態輕盈的走到余天明身旁坐下，淡青色的碎花旗袍貼在身上，襯托出曲線玲瓏的身段，盤起的發錐帶著長絲捲兒垂在耳後，墨綠色的翡翠耳墜一步一搖，顯得煞是好看。

陳小六有點愣神，這姑娘太美了，像是從畫卷中走出來的古典女子。

麻子和黑皮回過神，連忙移開視線，原來是夜場的老闆，難怪這麼有韻味。

晏梅坐下后，毫不介意的拿起余天明喝過的酒杯，朝著陳小六、麻子、黑皮笑著道：「不知道你們幾位是余先生的朋友，失敬，失敬，我自罰一杯，先干為盡，歡迎你們來給小妹捧場。」

麻子幾人見晏梅親自舉杯，余天明靠在沙發上，饒有興趣的露出微笑，幾人心領神會，陪著喝上一杯。

晏梅喝完酒，亮了亮杯底，瞧了瞧三位小妹仰靠在沙發上，已經醉意朦朧，捂著嘴輕笑說：「你們三個這是喝了多少，都出去吧！免得掃了客人的雅興，告訴馬經理，讓他換一批進來。」

余天明笑了笑，由著晏梅去安排，麻子見自家老闆並不反對，大手一揮，讓三位暈乎乎的小妹全部出去。

「晏梅，這是我兄弟，叫陳安，那兩位是彭聰，柯浩，宏興置業的老闆。」

包房內難得清凈一會，余天明將幾人做了一番介紹。麻子和黑皮嘴上樂呵一笑，心裡想著余哥還真是給他們倆抬樁，都用上老闆了。

晏梅笑著點點頭，又端起酒單獨給每人敬上一杯，禮數周到，舉止優雅從容，不似半年前那個略顯青澀的女孩。

一會功夫，陸續進來六個衣著性感的小妹，不用人招呼，自覺的圍坐在陳小六、麻子、黑皮身旁。大坤緊隨其後，一層不變的白襯衫黑西褲，還有腳上那雙老布鞋。

大坤一進門，笑眯眯的拱手道：「余先生，不好意思，開業時一直想請你，思前想後我也沒好意思張口，對不住，對不住。」

余天明站起身，擺了擺手，打趣說，「我今天打車過來才知道，大明宮竟然有四家，還他娘的一家一個主題風，要不是見到晏梅，我還真不知道大明宮是你開的。大坤，你他娘的真是個人才，我沒看錯你。」

馬勝勇跟在大坤身後，見平時喜怒不形於色的大哥得到年輕人的稱讚，臉上笑開了花，一個勁的點頭哈腰陪著笑。

再瞧瞧大哥力捧的晏梅，正眉眼帶笑的挽上年輕人的胳膊，他腦子裡突然想明白，難怪年紀輕輕的晏梅能得到大哥的看重，擔任大明宮江南春的總經理。

大坤進來后，麻子和黑皮一眼便認出這位西貢幫的扛把子，余天明也沒忘記向大坤介紹陳小六三人。

寒暄一陣，房間內有些拘謹，余天明拍了拍晏梅的手，笑著道：「去你辦公室，這幾個兄弟繼續在這裡玩，大坤，走，我們去喝茶。」

大坤求之不得，笑呵呵道：「晏梅，你先去安排，泡幾杯好茶，我帶余先生過去。阿勇，這幾位朋友晚上的消費免單，掛我頭上。」

說完，大坤又朝陳小六三人打著招呼，直呼對不住，失陪失陪，晚上玩得開心，有事儘管招呼馬經理。

等余天明離開后，陳小六小聲問：「黑皮，剛才那人是誰，我怎麼瞧都覺得他不像個大老闆，更像是道上混的大佬。」

黑皮伸出大拇指，佩服道：「陳哥，你這雙眼睛真是亮，那人叫大坤，港島西貢幫的扛把子，現在也和我們一樣，轉行開始做正經生意。」

麻子嗤笑一聲，不屑道：「我們東街幫做的才是正經生意，大坤這種夜場，背後少不了一番龍爭虎鬥，哪像我們，做地產，干金融，搞實業，論轉行徹底誰敢跟我們比，姓向的都不行。」

黑皮咂吧一下嘴，笑呵呵道：「那當然，大坤都得巴著余哥，別人還沒這個機會，這老小子現在鳥槍換大炮，不聲不響整出這麼大場面，身家也不小。」

「嘿嘿，怎麼也比不過余哥。」

「那不是廢話，有幾個能跟余哥比，喝酒喝酒，別扯這些。」

........

麻子和黑皮說的都是粵語，陳小六聽不太懂，不過今天晚上，他真是開了眼界，余天明有錢有勢有排場，還這麼低調，要換做是他，早就飄了，指不定尾巴都要翹到天上去。

一想到這，陳小六突然覺得包廂里索然無味，他想起余天明剛進來時說的那句話。

「逢場作戲玩一玩，別當真，路在自己腳下。」

「路在自己腳下。」

陳小六心裡嘀咕，這是余天明在提點他，玩歸玩，別陷進去。

陳小六抽上一口煙，沒興趣繼續玩骰子喝酒，笑著讓兩位小妹去唱歌，這些無意義的酒越喝越乏味，他想安靜的坐一會，讓腦子恢復清明。

晏梅泡上一壺鐵觀音，給余天明和大坤一人倒上一杯，坐到余天明身旁，安靜的聽著兩人交談。

「聽你這麼說，港島的高端娛樂會所競爭也很激烈，那下一步你打算怎麼做？」

余天明說完后，端起飄著清香的鐵觀音，湊在鼻尖聞了聞。

大坤抽著煙，沉吟一會說，「港島的消費能力雖然不錯，但市場太小，我想去內地試一試，但心裡又沒底。

余先生，你是內地人，應該也知道，內地對娛樂場所的經營管理比較嚴，稍有不慎就會被強制關門，風險比較大。」

余天明不置可否，笑著道：「要是去內地發展，你想做哪個市場，高端，中端，還是低端消費市場？」

大坤道：「當然做中高端市場，低端市場基本沒消費能力，來錢太慢。」

余天明微微搖頭，嘴上笑了笑，大明宮的經營思路不錯，差異化、個性化、標準化、服務內容主題化，已經有了一些現代企業的規範化管理，但大坤眼界還是不夠，沒有用發展的眼光去看問題。

放下茶杯，余天明接過晏梅點好的香煙，抽上一口道：「大坤，我的看法和你相反，能做大的恰恰是低端市場，你的發展定位不對。

高端應該做精，做個性化服務；中端做品牌，做標準；低端做連鎖，做銷量。

這幾句話你要是想明白了，不出1年，你旗下的娛樂產業絕對能做到港島第一。」

大坤皺起眉頭，心裡默念著余天明剛才說的那幾句話，越品越覺得有道理。

琢磨半晌，大坤嘆息一聲，心裡急得抓耳撓腮，總覺得還差了點東西沒想明白。

瞧著余天明和晏梅已經聊上天，大坤只得悻悻作罷，余天明顯然是不想再談。

有時候，大坤是打心眼裡想不通，余天明既然知道娛樂行業非常掙錢，為什麼不願意入股一起干，他出面經營，拿小頭都成。

遲疑片刻，大坤想起昨天在報紙上看到的大新聞，天鴻基金收購港島馮氏家族的永亨銀行，心裡只能無奈苦笑。

余天明旗下的幾家公司，他留心之下多少知道一些，人家根本瞧不上他乾的行當，也不願意自降身份去掙那點小錢，玩的都是幾十億港幣的大生意。

大坤胸有丘壑，但也沒轍，人家是真瞧不上，他也沒法子強求。

走出大明宮·江南春，余天明拍著麻子的肩膀小聲道：「你和黑皮帶小六去大明宮·陽光海灣感受一下，到地后直接報你的名字，我已經讓人安排好，晚上我就不去了，你們三個自便。」

麻子一臉猥瑣的點頭應承，屁顛屁顛的拉上陳小六，還有黑皮，興沖沖的趕往本港東區。

余天明嘴上一笑，搖搖頭，上輩子各式各樣的大保健他都見識過，實在提不起什麼興趣。

正準備打車回家，一輛黑色的賓士緩緩停在身邊，車窗降下，晏梅笑盈盈道：「上來吧！我送你回去。」

余天明沒有拒絕，拉開車門坐上去，晏梅挪動一下身子，悄悄靠在余天明身上。

汽車緩慢行駛，光影如碎片般在玻璃上劃過，車內安靜如初，聞著晏梅身上淡淡的香水味，余天明舒緩的靠在後座上閉目養神，他並沒有伸手摟住晏梅，也不排斥晏梅的主動親近。

這是一個可憐的女孩，青春靚麗是她的資本，大坤用她也好，不用她也罷，她都無法自由。

女人生得太美，又沒有力量來掌握自己的美，這是一種悲哀。孤身一人在港島闖蕩，晏梅除了能在他身上找到依靠，其它的，也別無所依。

余天明笑著問，「你後悔來港島嗎？」

晏梅靠在他的肩膀上輕聲道：「不後悔，也沒有後悔路可以重來。」

余天明繼續問，「以後有什麼打算？」

晏梅搖搖頭沒有說話，顯然也知道，她的未來，她自己沒辦法做主。

余天明想了想，笑著說：「路還很長，你應該要有打算。」

「嗯！我會的，謝謝！」

晏梅的聲音很輕柔，只覺得此刻無比安寧。

到了淺水灣，晏梅並沒有下車，按下車窗朝余天明燦爛一笑，賓士車調轉車頭，消失在黑夜裡。

房子內黑燈瞎火，李楠並沒有回來，這段時間一直都是這樣。

每天下午，余天明都會發簡訊詢問，李楠有時回復很快，有時要等上半天才會收到簡訊，對事業的追求在李楠心中，已經遠遠超過他們的愛情。

洗完澡躺在床上，夜很靜，聽著海浪在窗外潮起潮落，忽然間，他有點想家了。

想著靜靜流淌的泉河，花絮紛飛的蘆葦，田畈上那一片綠油油的莊稼地，還有河灣下面的水田。

青綠色的稻梗迎著風，盪起一層層波浪，隔著老遠，送來一陣陣稻穗的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