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甄士隱破解好了歌
卻說馬騰騰同屆進士賈雨村受賈政推薦,派官應天府尹,他新官上任,坐在應天府的辦公室里,頭昏腦脹地看著那件人命官司的卷宗。應天府的繁忙與瑣碎,讓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他猛然抬起頭,看見一個陌生人站在他面前。
那陌生人笑道:「老爺,我乃是此案的原告,薛家之仆。我家主人原已買下此婢,不想此婢被拐子拐賣給了薛家。我家主人曾追捕過此拐子,但因其已得我家銀子,故又將其賣給了薛家。」
賈雨村聽得眉頭緊皺,他心中充滿了疑惑。為何這拐子能夠如此輕易地得到銀子?為何這僕人又如此輕易地失去了他的主人?他感到此事必有蹊蹺。
他決定立刻升堂審理此案。他傳來了原告,詳細詢問了情況。原告聲淚俱下,稱自己找了一年,卻無人作主。賈雨村大怒,他豈能讓這種人命關天的事情就此白白的過去?
於是他發籤差公人立刻將兇犯家屬拿來拷問。突然,他看到案旁站著一個門子,門子使了個眼色,讓他不要發籤。賈雨村心下狐疑,但還是決定先退堂至密室,讓其他人退去,只留這門子一人伏侍。
門子笑道:「老爺一向加官進祿,八九年來,就忘了我了?」賈雨村仔細打量了這個門子,他記得當年上京趕考期間曾在智通寺里借宿,這個門子是智通寺里的小沙彌。
賈雨村驚訝地道:「原來還是故人。」因賞他坐了說話,這門子不敢坐。賈雨村笑道:「你我也算貧賤之交了,此系私室,但坐不妨。」門子才斜簽著坐下。
賈雨村問道:「你這幾年都在何處?」門子道:「自從廟被火燒之後,我無處安身,便在此處當了個門子。」賈雨村點頭,又問:「你知道我為何停了發籤?」門子笑道:「老爺莫不是忘了當年智通寺廟之事?那時的你,一介書生,而如今的你,已經是大名鼎鼎的應天府尹了。」
賈雨村心中一驚,原來這門子是當年智通寺的沙彌,而智通寺的事情他也記憶猶新。他心中暗自感嘆這世間的變化無常。他記得當年在智通寺時,自己曾對那沙彌說過:「我將來必得此志。」如今看來,當年的誓言已經成真了。
正當雨村陷入沉思時,突然聽到門外傳來了輕微的腳步聲。原來是薛蟠親自前來拜訪。雨村示意門子退下,自己則請薛蟠入內就坐。
「聽說老爺為了我這件事情而煩惱,特此前來致謝。」薛蟠開門見山地說道,「我知道老爺是個清官,不會為了私人利益而違背原則。但是,我也知道老爺在官場中需要面對很多困難和壓力。如果老爺能夠順水推舟,做個人情,不但能夠解決這件事情,也能夠保住自己的地位和名聲。」
賈雨村說:「你且先回去,我自有論斷」於是叫出門子讓他送走了薛蟠。
夜晚,曹雨村獨自坐在書房中,沉思著近日來在官場中的遭遇。這時,門子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他的面前,臉上帶著一絲神秘的微笑。
「老爺當年何其明決!今日何反成個沒主意的人了?」門子笑道,「小的聽聞老爺補升此任系賈府王府之力。此薛蟠即賈府之親,老爺何不順水行舟,做個人情,將此案了結?日後也好去見賈王二公。」
雨村聽到這些話,心中不禁泛起一陣苦澀。他心中清楚,門子所說的並非空言,這些年來,他在官場中摸爬滾打,深知其中的玄機。但是,他更是明白,人命關天,豈可因私枉法?
「你說的何嘗不是!」雨村嘆了口氣,「但事關人命,蒙皇上隆恩,起複委用,正竭力圖報之時,豈可因私枉法?是我實不能忍為者!」
門子聽了冷笑道:「老爺說的自是正理,但如今世上是行不通的!豈不聞古人說的『大丈夫相時而動』?又說『趨吉避凶者為君子』?依老爺這話,不但不能報效朝廷,亦且自身不保。還要三思為妥。」
雨村聽到這些話,心中的矛盾更加強烈。他明白,如果堅持自己的原則,不僅無法解決這件事情,更會讓自己陷入困境。但是,如果違背了自己的原則,雖然能夠暫時解決問題,但內心深處卻會留下永遠的遺憾。
待到次日升堂,雨村坐定,將一干涉及之人提來審問。果然,馮家人口稀少,全靠這點燒埋之銀度日;而薛家仗勢欺人,偏又毫不相讓,才致事情顛倒,久未決斷。雨村卻為了一己私情,草率地扭曲法理,胡亂判斷了此案。馮家因此得到了許多燒埋銀子,也便不再多話。雨村隨即火速修書兩封,分别致信賈政和京營節度使王子騰,內容不過是說「令甥之事已妥善處置,不必再過慮」等語。
而這事都由葫蘆廟內沙彌新門子所出,雨村又擔心他泄露當年貧賤時的醜事,心中大為不快。後來到底還是尋了一個不是,遠遠地打發他離開了此地才罷。
這被告薛公子,雖出身於書香世家,但因幼年喪父,被寡母王氏溺愛,以至於老大無成。他家財萬貫,負責管理和分配皇家資金,以及採辦各種材料。王氏,現任京營節度使王子騰的妹妹,與榮國府賈政的夫人王氏是同胞姐妹。她今年剛五十齣頭,只有薛蟠一個兒子,還有一個比薛蟠小兩歲的女兒,名叫寶釵。寶釵的肌膚猶如透明的玉石,晶瑩剔透,舉止嫻雅端莊。
父親在世時非常疼愛寶釵,讓她接受良好的教育,與她的兄弟薛蟠相比,她的才學高出十倍。然而,自父親離世后,薛蟠無法撫慰母親的心情,寶釵便不再專註於書本,而是開始關注家務和針線活,儘力分擔母親的憂勞。
如今,皇上崇尚詩禮,重視人才選拔。除了選妃嬪外,他還鼓勵世家之女參與選拔,以充任公主郡主的陪讀,才能人贊善這樣的職位。自薛蟠的父親去世后,他的生意逐漸衰落。而那些見薛蟠年輕、不懂世事的買賣承局總管夥計們也開始欺騙他。京都幾處的生意逐漸消耗殆盡。
薛蟠久聞京城盛名,讚嘆不已。這次他趁送妹妹參選之餘,更是滿懷期待地計劃遊覽這繁華之地。他打點下行裝,帶上各色土特產,以及一份饋贈親友的禮物,準備起程。然而,路途中卻遇到了拐子重賣英蓮的鬧劇。
薛蟠見英蓮容貌秀美,心生愛憐,便欲將其納為妾室。但未曾料到,馮淵出現並試圖奪回英蓮。薛蟠不甘示弱,喝令豪奴將馮淵擊斃。隨後,他將家中事務交由族人和老家人,便帶著母親和妹妹踏上旅途。
路途中,薛蟠聽說母舅王子騰升任九省統制,負責出都查邊,他心中暗喜道:「我原擔憂進京后受舅舅管制,無法隨心所欲;如今他遠赴外省,可謂是天從人願!」於是,他與母親商議,決定先拜訪親友。
他母親表示反對:「我們無需如此招搖過市,進京后應先拜訪親友,或在你舅舅處,或在你姨父家。」薛蟠反駁道:「舅舅如今正忙於起身,我們若貿然前往,豈不添亂?」
他母親繼續勸道:「你舅舅雖已起身,但你賈家的姨娘必定會苦苦挽留我們。我們只需慢慢收拾房子即可,難道非要讓人怪罪嗎?你的意圖我已明白:想要自由自在地生活。既然如此,你自己去挑選宅邸;我們和你姨娘姊妹們分別已久,也該好好聚聚了。我決定帶著你妹子投奔你姨娘家去,你覺得如何?」
薛蟠見母親心意已決,無可奈何,便吩咐人夫一路朝榮國府進發。
當時,王夫人已經得知薛蟠的官司得益於賈雨村的斡旋而得以平息,心下安然。眼見哥哥升任了邊疆要職,她深感娘家親戚來往稀少,稍顯寂寥。
數日後,家人突然通報:「姨太太帶著少爺小姐闔家進京,已在門外下車了。」王夫人喜上眉梢,忙帶人迎出大廳,將薛姨媽等親人接入府中。姐妹們晚年重逢,感慨萬分,自不必細說。敘了一番舊事,又引著拜見了賈母,將人情土產各色禮物饋贈了。合家都互相見了禮。又擺設酒席,接風洗塵。
薛蟠先拜見了賈政、賈璉,后又引著拜見了賈赦、賈珍等。賈政便使人進來對王夫人說:「姨太太已年邁,外甥年輕,不懂世務,若住在外面,恐怕又要惹是生非。咱們東南角上梨香院那一所十來間房,空閑著,叫人請了姨太太和小姐少爺住了甚好。」王夫人本想留住他們。賈母也派人來說:「請姨太太就在這裡住下,大家親密些。」
薛姨媽正想與薛蟠同住一屋,以便管束他;若另住在外邊,又怕他任意妄為,惹出禍端。於是忙答應下來,又私下與王夫人說明:「一切日常費用供給全都免除,這才是長久之計。」王夫人深知薛家不缺這些開銷,也就同意了她的打算。自此,薛家母女便在梨香院安頓下來。
這梨香院是昔日榮公晚年靜養之地,設計精緻小巧,包含十餘間房舍,前廳后舍俱全,自成一統。其西南角門通一條小夾道,走出夾道就是王夫人正房的東院。薛蟠的家人走此門出入,非常便利。
薛蟠原不打算在賈府居住,因為害怕姨父的管束。但是薛姨媽卻堅持住在這裡,再加上賈家人盛情挽留,他只好暫時住下。隨後,薛蟠便開始著手打掃自家的房屋,準備將來移居。
然而,誰也沒有想到,薛蟠搬來不到一個月,他就和賈府族中的一半子侄都相熟了。這些富家子弟都喜歡和他交往。他們今日會酒狂歡,明日觀花賞景,甚至還聚賭嫖娼,無所不至。這些不良的誘惑使薛蟠的行為比以前更加惡劣了十倍。
儘管賈政教子有方,治家有法,但是族大人多,照管不到;族長是賈珍,他又襲職為寧府長孫,掌管族中事務;而且公私冗雜,再加上素性瀟洒,不以俗務為要,他只是在有空的時候看書下棋而已。梨香院相隔兩層房舍,又有街門別開,任意可以出入,因此這些子弟可以隨心所欲地縱情玩樂。因此,薛蟠逐漸打消了移居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