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9章 觀心亭兩相論政,大明宮君臣和解
第809章觀心亭兩相論政,大明宮君臣和解
長安城,興寧坊,無名宅院
院落內翠綠蔥蔥,一引護城河管竹的人造池塘佔據整個兩進院落的一半。
池塘水面漂浮著浮萍,三三兩兩的魚兒在其中游串,四條木棧道矗立在池塘上,共同通往池塘中心的觀心亭。
微風拂動池塘邊的竹葉,吹至亭中,揭開輕柔的帷帳,一美人撫琴,一小廝煮茶,一老學士落座聞香聽琴。
突然,一貴人出現在棧道之上,徑直走入亭中,毫不客氣的坐在學士對面,接過小廝手中的一盞清茶,微微一抿,沁人心脾。
等到琴音漸落,美人、小廝施禮退下,學士才睜開眼睛,微笑著看著對面的人。
「左相好生雅緻,不愧是千年大族,我等之人,相比遠甚矣。」
老學士正是當朝左相,白氏主宗槐仁堂堂主,白望宗。
自從白望宗接過白侃手中的重擔,成為白氏在長安的話事人後,徐州七里堂便被主宗抬入,改名「槐仁堂」。
只留有不願意離開的族人,仍開七里堂,居於東宗,不過已經不可同日而語,成為徐州當地數一數二的豪族。
而白望宗自然成為了槐仁堂當代家主、堂主,正式開香立堂,名字位列族譜第一,單開一頁。
「雅緻非天成,實乃後天養成,幼時家貧,賴科考改變命運,所以有今日之風雅權勢,全靠主宗洪恩。」
「就是不知道,右相家族旁系子弟,可有這種機遇?」
來人正是當朝右相崔玄暐,出身博陵崔氏大房,如今長安五姓七望的話事人。
崔玄暐身為世族派領袖,偏向與武后合作,在政治上與白氏向來不對付,今日兩人能夠坐到一處,實乃稀奇。
「左相說笑了,自有世家豪門以來,白氏僅此一家,我崔氏可沒有這麼大的財力、魄力,供應每一個旁系子弟。」
「不過,若是旁支確實出彩,就如同左相這般,另開一房,也猶未可知。」
崔玄暐呵呵一笑,闡述了白崔兩家的不一樣,單白氏一族的體量,影響力,就可比擬世族全部。
再別說白氏掌握了天下至少三分之一的商隊財富,富可敵國的描述只有誇張的,沒有輕視的說法。
微微喝了一口茶,白望宗淡淡道:「若不是你們世族子弟呢?還能得到如此禮遇?」
崔玄暐微微一笑,沒有說話,但其實已經道盡了答案。
以五姓七望為首的世族群體,竭盡所能想要創造的,不就是如同貴族一般的階級嗎?
是的,他們想要將自己單獨列出一個階級,就如同貴族一樣,除了他們,誰也融入不進去。
替崔玄暐將茶盞續滿,白望宗單手一請,崔玄暐微微點頭,繼續品茗。
「這些事暫且不談,你們與我們雖然不一樣,但終究是託庇於大唐之下吧,國家國家,家族也是家,無國談何有家?」
面對白望宗說的這段話,崔玄暐沒有反對:「然也。」
「可現在有人想不要這個國,或者說,想要換一個國,不知右相怎麼想的?」得到了崔玄暐的回答,白望宗看著他詢問道。
略微思索,崔玄暐放下茶盞,理了理衣裳,對視道:「我欲家昌,亦欲國強,爭權奪利,自保爾。」
頓了頓,崔玄暐繼續道:「你們白氏有言『白氏不王』,豈可知世族亦不王,王者,某一家族也,至少,如今崔氏不願王天下。」
聽了崔玄暐直言,白望宗沉默片刻,端起茶盞,盯著對方道:「今之天下可王者,唯李氏也。」
崔玄暐微微一笑,同樣端起茶盞,遙碰道:「然也。」
隨後,二人一飲而盡。
「今日得飲名茗,玄暐之辛也,告辭。」談完事情,崔玄暐起身告辭,白望宗出走兩步,送至亭外,施禮后,看著崔玄暐遠去。
片刻,院落中琴音又起。
長安四年十月三日,左相白望宗入大明宮求覲聖人李顯。
對於白望宗,李顯是有些不滿的,因為當初他欲親政,故而試著將岳丈韋玄貞任命為中書侍郎,被其強硬拒絕。
「左相欲見朕,有何要事?」李顯慵懶的斜坐在御座之上問道。
自身的權利因為武后、白望宗之間的政治鬥爭,在宮內受制於武后,在朝中受制於白望宗,皇帝的權威被壓制到了極點。
故而他對於朝政之事,極少提得起興趣。
「陛下,請恕老臣無罪,有一國家大事詢問陛下,可否?」
「朕恕你無罪,可試言。」
「請問陛下,姓李否?姓武否?」
李顯騰的一下站起來,指著白望宗,想要怒斥他,卻見其毫無畏懼的盯著他,深吸了兩口氣,冷漠問道:
「左相今日前來,專為辱朕?」
「不敢,若陛下姓李,何以對如今國家安危之事不屑一顧?恐怕如今就連民間的普通李姓之人,都比聖人更加關注國事了吧?」
「如果陛下姓武,何不如就此禪位於天後,以彰顯陛下至誠至孝,也可解脫如今的池井之憂,籠中之困。」
被白望宗如此一激,李顯憤怒了,是他不想親政嗎?不管是武后,還是白望宗,給過他親政的機會嗎?
白望宗見李顯憤怒之情溢於言表,繼續道:「如今邊疆狼煙四起,國中朝臣傾軋不斷,聖人若再不行動,不待外敵入侵,大唐便內亂而亡,願陛下知曉。」
「朕身為聖人之後,高太子孫,豈缺少奮力一搏的勇氣,只是朕令不出寢殿,朕言不及宮人,談何論天下乎?」
見李顯已經表現出了不盲目跟從武后的態度,白望宗便不再隱瞞,說道:
「以往老臣認為陛下附庸於天後,甘心作為其喉舌。因為不願看到李唐被篡於武后,故而狂妄的阻止了陛下復出的想法。」
「如今國家安危懸於陛下一身,只要陛下一聲令下,臣願為之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只願大唐盛世千年。」
「好。」李顯等了許久,終於是等到了這一天,一步並做兩步的走下了陛階,抓住白望宗的手誠懇道:
「左相有何教我?」
白望宗盯著李顯道:「唯請陛下不要顧忌小情小仁,以國家大情大仁為重而已。」
李顯沉默片刻,這是要他突破倫理的束縛,以下犯上啊。
「帝王自古多無情,為了大唐,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