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屠
吳副將指揮著城頭的威武軍,該射箭的射箭,該倒金汁的倒金汁,該扔滾石的扔滾石,防守的井井有條,沒有任何一個志勇營的兵士能成功登上城頭並站穩腳跟。
然而城牆下一片哭爹喊娘的叫聲還沒持續多久,威武軍的軍士們便聽到遠處傳來一陣猛烈的叫喊聲。
「城破啦!」
「韋官人棄城從海上逃了。」
「城門開了,城門開了。」
「咱們離榮華富貴就剩眼前這最後一哆嗦,大夥跟俺沖。」
吳副將心知完了,不管剛剛才從自己這離開的韋觀察使是不是真的已經棄城而去,此時都不重要了。
黃巢也沒想到僅僅是一次衝鋒,就拿下了眼前這座福州城,心下很是得意,「哈哈」大笑道:「本將軍說什麼來著,那韋伯起果然受不住壓力,剛一接戰便喪了膽。」
站在他身後的黃存和黃鄴以及其他心腹手下紛紛拱手賀喜。
「恭喜將軍又下一城。」
「拿下這福州城,我等又能好好補給一番。」
有人已經開始想著進城后該如何瓜分利益。
「叔父,我願第一個帶兵進城,掃清殘餘唐軍。」
「將軍,末將進城后想先帶兵去佔下城中的港口,防止再有人借海船逃了去。」
甚至還有人直接出言勸進:「將軍百戰百勝,已有真命天子之相,不如在此昭告天下,登基稱帝。」
衝天大將軍不耐煩地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眾人見狀趕緊閉上嘴,不再言語。
黃巢輕輕擼著鬍鬚,思量許久后,眼看不遠處林言已經帶著手下先鋒衝進城中,才緩緩開口下令:「尚將軍、孟將軍還有阿存,你們先領一營人跟上林言,別讓他在城中吃了什麼虧。」
「是。」
「末將遵命。」
「好的叔父。」
等三人領命離開后,黃巢繼續吩咐道:「阿鄴你領著葛、張二位校尉帶一部分親衛營的弟兄,先去把東冶港封鎖住,不能讓任何人從海上逃脫,明白了嗎?」
「孩兒明白了,這就出發。」
待黃鄴和葛從周、張歸霸也帶兵進城后,黃巢才不緊不慢地駕馬朝福州城洞開的城門行去。
半晌后,一大群身披長袍,頭戴各色格子巾的大食商人,被義軍們押送到福州都督府衙署外的空地上。
大腦門,頭髮稀疏,留著翹腳胡的黃巢心腹大將尚讓,站在這幫商胡面前高聲喊著:「衝天大將軍有令,交出全部金銀財貨,可饒爾等一命。」
他話音剛落,場中跪著的一眾大食商人連忙開口求饒。
「這位唐家子將軍,我是蘇哈號的船東,我願意獻上船上所有的香料,請將軍派人隨我去取吧。」
「嘰里咕嚕,嘰里咕嚕!」
「桃花石。。。唐家子。。。金銀。。。活命。。。」
一時間尚讓耳邊充斥著各種口音的蹩腳漢語以及其他一些聽不懂的語言。
他大喝一聲,拔出腰間的橫刀:「安靜!誰再敢吵吵,可別怪我用手裡的刀幫你閉嘴。」
雖然大部分商胡都聽不懂眼前這位高大的唐家子將軍在說些什麼,但對方的表情和語氣中的怒意以及手裡高舉的武器讓他們連忙閉上了嘴巴,不敢再發出任何聲響。
尚讓點了點頭,還刀入鞘:「很好,來人,去找個通譯來,趕緊的。」
手下的親衛很快拉過來一個穿著儒衫,矮胖的中年書生。
這人是福州的本地人,小時候讀過幾年書,可惜考了好幾次都沒能通過發解試,後來也就絕了心思,留在福州城內當了個教書先生,正巧他家就住在東冶港邊,靠著還算不錯的學習能力,幾十年下來,他的大食語掌握程度雖然比不上那些母語者,但也相去不遠了。
中年書生滿頭被義軍一路架過來,看到了城中的各種慘狀,嚇得臉色蒼白,聲音控制不住地哆嗦著:「這。。。這位將軍,我聽您的手下說您需要大食語的通譯,小人別的不行,唯獨在大食語這一塊也算是浸淫數十年,聽說讀寫都沒問題,求您留我一條小命。」
尚讓臉上帶著笑,客氣地拍了拍對方的肩膀:「別害怕,只要你做好通譯的工作,本將軍不僅不會殺你,就是分你些財貨珠寶也不是不行。」
他小時候也讀過些書,而且衝天大將軍每到一地都會命令手下不許去騷擾當地的儒生,當然,反抗的那些不算。
中年書生感受到了對方的友善,長舒一口氣,拍著胸脯保證道:「將軍您放心,我和這幫子大食商胡打了幾十年交道,對於大食語已經是得心應手了。」
「很好,」尚讓滿意的點了點頭,「你告訴這些蠻夷,只要他們把所有值錢東西藏匿的地點都說出來,本將軍就饒他們一條小命。」
剛上任的義軍通譯不敢耽擱,用大食語挨個詢問著跪在地上的大食商人。
每當有商胡說出自己所攜帶的財貨藏在何處時,他都會馬上告訴跟在身邊尚讓的親衛頭領,對方立刻就會派人按照給出的線索去驗證商胡所說的是否真實。
足足忙活了半天時間,直到夕陽西下,天色暗紅,中年書生才總算把空地上所有大食商人都問了個遍,找到的金銀財貨不知凡幾,除了已經被別的義軍部隊捷足先登的以外,其他全都被送進了尚讓身後的衙署院子里。
「呼,」中年書生擦拭著額頭的汗水,「將軍,都問過一遍了,現在是不是可以放他們離開了?」
尚讓聞聽此言,「哈哈」大笑,隨後拉著眼前有些不知所措的中年書生,轉頭走進衙署的大門。
隨著院門關緊,空地邊圍著的義軍彷彿聽到了發令槍的槍響聲,「嗆啷」一聲抽出腰間的武器,在場間一眾大食商人驚恐的目光中,帶著古怪的笑容,慢慢逼近。
「噗嗤噗嗤。」
「啊啊啊!」
「真主啊!」
中年書生聽著院外各種大食商胡發出的慘叫聲,身體像篩糠似的抖個不停。
尚讓一下沒拉住,那中年書生便「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磕頭如搗蒜,聲音裡帶著哭腔:「將軍,求您行行好,饒我一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