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第135章
北涼,永安侯府。
「小娘,小娘——」溫澤生秀氣的俊顏在晚霞下映照得生動萬分,霞光滿面,一看便是遇上了大喜事。
柳姨娘因著溫情的事情被溫啟驍冷落,門庭比之從前蕭條不少,不過大約也是因為經歷了此事,柳姨娘本身倒是淡然通透了。
溫啟驍不來,她樂得自在,和家奴麽麽們種種花養養草。
她總歸是有溫澤生傍身的,大夫人最多就是來訓訓話,她左耳進右耳出便是,沒什麼好怕的。
柳姨娘站在院子里,見溫澤生氣喘吁吁跑到面前,伸手拿帕子給他拭汗,「澤生,慢點跑,有什麼事那麼著急?」
「小娘,是大喜事。」
「哦?什麼大喜事,說給小娘聽聽。」柳姨娘輕笑道。
溫澤生瞥了眼一旁勞作的家奴,拉著柳姨娘的手往房間裡邊走。
他情緒激動高興,步子跨得大,柳姨娘得三步並作兩步地跟上。兩人在房間里佇立,溫澤生還不忘將房門帶上。
柳姨娘見狀,「澤生,究竟什麼事這麼神神秘秘的?」
溫澤生一雙眼睛清澈又明亮,深吸了一口氣才說:「娘,我可以跟著先生去武威了。」
柳姨娘微微一愣,「去武威?去武威做什麼?」
溫澤生說:「是清凌哥哥寫信給先生,說是有件事情想請他幫忙。」
「什麼事啊?」
溫澤生想了想先生說的話,便將來龍去脈告訴柳姨娘。
「信中說蕭世子在漠北建立了癢序,想請有志之士前去做先生,具體的先生也未對我明說。不過先生很想去看看清凌哥哥在做什麼,說他在信中所闡述出來的情緒十分積極向上。先生已經很久沒有見過清凌哥哥如此了,這倒是吸引了他的注意。先生今日與我說起,他明早便會出發。我一聽要去武威,那武威不是距離漠北很近,若是先生不去漠北,那我便在武威打聽姐姐的下落,若是先生去漠北,那我可以自行去打聽…」
柳姨娘一聽溫澤生要去武威,當下心一緊,「去武威?」
「是啊。」
「可是武威路途遙遠,娘不放心。」
「娘,沒事,我與先生同去,也算是遊歷,再說,您不是一直擔心姐姐?我此去倒是正巧可以查清那沈家姑娘究竟有沒有說謊。」溫澤生雙眸晶亮,目光灼灼地看著柳姨娘說道。
柳姨娘眼眶微微發紅,想到溫情瞞著他們假死這件事若是真的,那就實在太傷她的心了,她硬生生憋著一口氣,拉著兒子的手說道:「澤生,你和你姐姐都是娘身上掉下來的肉,不論你姐姐是真死還是假死,你姐姐在這個永安侯府就已經是一具屍體了,但你不一樣,你是活生生的,你才十三歲,娘只希望你能好好的,等到你十五時,讓你父親為你婚配一門親事,娘的心頭大事也就了了,你懂嗎?」
這話的意思就是不同意他出遠門了?
溫澤生急道:「娘,我懂你說的這些。這次我是一定要跟著先生出門的,清凌哥哥也在武威,您不用太擔心我。我一是查探姐姐的下落,二也是想出去走走看看……而不是一味地待在永安侯府里!」
這個永安侯府,乃至整個北涼的門閥氏族,他老早就厭倦了!
他能和沈清凌成為摯友,因為他們志同道合。
他們對北涼的政權看不到未來。
沈清凌能給先生寫信,因為他了解先生的脾性,知道先生一定會答應的。
柳姨娘看出溫澤生的堅持,心中比他更焦急,「澤生……」
溫澤生不等她話說完,又道:「男兒志在四方,小小的永安侯府關不住我。娘,我來是告訴您我的決定,本來是想讓您去父親那兒幫我說說,您這般不同意,那我只能自己與父親說。」
溫澤生說這些話是意氣風發,明明個頭還不算高,可氣勢倒是不小。
柳姨娘氣得臉色鐵青,「溫澤生,你和你姐姐一樣,怎麼都不聽話?」
溫澤生見柳姨娘氣得渾身顫抖,心中不忍,生硬的語氣瞬間柔了下來,只是決定了的事情卻不容更改,他向著柳姨娘保證,「娘,若姐姐真活著,我會帶著姐姐平平安安地回來,您不必憂心!」
柳姨娘氣不打一處來,「……」
這死孩子,說了這麼些,就是不願意妥協!
…
晚上溫澤生去找了溫啟驍,他保留了一些說法,只說這次跟著先生出門歷練,為時大概一個月的樣子。
溫啟驍和柳姨娘的態度倒是截然不同,只問了大致什麼時間出發,要去到哪些地方。
溫澤生說得面面俱到,唯獨沒提漠北癢序。
溫啟曉大掌一揮,只叫他與柳姨娘好好道別。
溫澤生與溫啟驍說完話像是撒了歡的鴨子,會自己院子收拾東西去了…
溫澤生剛進院子就聽到屋裡傳來窸窸窣窣的說話聲和抽泣聲,仔細聽著聲音才曉得是柳姨娘和錢麽麽在說話。
「小公子又不是不回來了,您就放寬心吧。」
「……錢麽麽,我曉得。老早就知道孩子們總會有長大的一天,我張羅這張羅那的,就希望孩子們好,心裡也知道孩子們終究會離開我…但是真到了這一天,我這心裡就跟堵了塊大石頭似的,難受。」
「姨娘,快別哭了……小公子等會就回來了,他要瞧見您這樣,到時候跟著您一塊難受。」
「……」
溫澤生在院中佇立了會,聽到屋裡邊的抽泣聲漸漸停止,他才抬步走了進去。
柳姨娘正在幫他收拾行裝,瘦弱的背脊彎著,手裡疊著他的衣裳。
「娘。」
柳姨娘動作一頓。
錢麽麽見溫澤生進來,看了眼柳姨娘,找了個由頭便先出去了,將空間留給他們娘倆。
柳姨娘眼睛紅紅的,「武威那邊的天氣要比北涼暖和不少,這兒已經下了兩場雪,娘聽家奴說,武威那兒幾乎不下雪,沒北涼冷,你去那兒過完冬了回來,可要比這兒舒適得多咧。」
句句都是關切的話。
溫澤生心臟像是被人攥緊了,痛得難以呼吸,他張了張嘴,說道:「娘,我只去一月,很快便回來了,您別擔憂。」
女兒走了,現在兒子也要走…
母子連心,不擔憂那都是假的。
…
翌日。
柳姨娘送溫澤生。
這一夜未眠,眼底一片青黑。
溫澤生背著行裝,跟在先生身後,坐在赤色高馬之上,溫啟驍因為公務在身,沒有過來相送,溫澤生並不放在心上,他朝著柳姨娘揮了揮手,鄭重說道:「娘,保重。」
之後便與先生對視了一眼。
只聽一道厲喝,「駕——」
馬兒在街道上馳騁起來,自由的風吹拂著面頰。
溫澤生只覺自己如放飛的籠中之鳥,外面連塵土都是新奇的。
柳姨娘望著那奔騰的馬兒,直到消失在街道深處……
她再捨不得也是無用,她的孩子有自己的道路要走,她也有她的路要走,澤生這樣上進,她也低調得夠久了,怎麼能叫大房那邊一直春風得意?
那事過去也快一年之久了,溫惜總不能一直待在家中,成何體統?
…
…
十二月十七晚上,月明星稀。
這幾天溫情和顧淑琴忙著後院養鴨的事情,溫情費了點神就感覺有些疲累。
籬笆經過這幾天基本已經打牢固了,接下來就是要去買小鴨子了,這種買小鴨子還是要找有經驗的人去下面農戶家購買。
顧淑琴打算等溫情婚禮結束后,正式忙碌此事。
兩人在房間里說了會話,顧淑琴就見溫情時不時地打哈欠,便道:「明天一早世子就會來顧府接親,我看你這麼累,趕緊洗漱了睡吧。」
溫情哈欠打得眼睛水汪汪的,點頭說好。
顧淑琴便先一步離去了。
…
岑夏打了熱水進屋,溫情伏在桌子上迷迷糊糊地差點睡過去。
岑夏忙走到溫情身旁,輕輕拍溫情的肩膀,將人喚醒。
恰在這時,門口傳來響動。
岑夏循聲望去,就見幾日未來潘禾的蕭庭深竟然出現在了門口。
岑夏半天才反應過來,「世子?世子,您怎麼來了?」
溫情腦袋本就有些迷糊,聽到岑夏喚人,幽幽轉醒,聲音里略帶鼻音,「……嗯?夏夏,你家姑娘睡著了,能夢遊,你清醒著,怎麼還亂叫了?」
岑夏:「……」
蕭庭深人已經闊步走了進來,聽到她的一套說辭,直接被逗笑了,語氣夾雜著愉悅地喚道:「情情。」
溫情瞬間清醒過來,端正地坐好,這才循聲看去,就見蕭庭深長身玉立地站在門口,俊逸的臉頰上唇角微彎,看著溫情慢慢反應過來。
自家夫人懷孕后,反應靈敏度明顯不若從前……
真的有老一輩說的那樣,一孕傻三年嗎?
「庭深?你怎麼過來了?」明天就是他們大婚,這麼等不及?
蕭庭深說:「嗯,有件事差點忙忘了。」
溫情疑惑道:「什麼啊?」
蕭庭深朝著門外使了個眼色,就見高杏枝手中托著托盤,上面放置著喜服,走了進來。
她眉眼含笑,朝著溫情行禮,「夫人…」
距離上次見面快要十天了。
溫情見到『老同事』,瞌睡一下都跑了,高興道:「高匠頭,好久不見啊…那天你忙著高喜的婚事,都沒來得及與你說上話,高喜好嗎?」
高杏枝忙點頭,「謝夫人關心,都好,大家都好。」
溫情狀若玩笑地說了句,「我也覺得好,你看你,氣色可比之前好多了,果然是應了那句,人逢喜事精神爽。」
高杏枝眼睛里都裝滿了笑意。
蕭庭深是帶高杏枝過來讓溫情試嫁衣的,她們倒好,直接聊上了?
他都沒跟溫情聊呢!
蕭庭深輕咳了一聲,「高匠頭,服侍夫人試試嫁衣。她現在身子重了,有什麼不合身的趕緊改一改。」
高杏枝感受到蕭庭深驟然變得暗沉的氣息,連忙應道:「是。」
蕭庭深闊步進了房間,尋了個位置坐。
高杏枝默默地看了眼蕭庭深,那股與生俱來的威壓氣勢叫她膽寒,她將托盤放置在桌上,朝著溫情恭敬說道:「夫人,小人伺候您試衣。」
溫情看了眼蕭庭深正襟危坐,完全沒有出去的意思,當下開口:「庭深,我要換衣服了,你先出去。」
蕭庭深卻道:「嗯,我看著你換。」
溫情忍著翻白眼的衝動,「不行,你出去,我換完了你再進來。」
蕭庭深鬱結道:「你我早已是夫婦,看你換衣服怎麼了?又不是沒看過。」
高杏枝……
岑夏……
溫情一張臉瞬間燒得通紅,伸手就去推他,「你…你出去……趕緊出去等著!」
蕭庭深被推得差點從椅子上掉下來,「欸——情情——你——」
「反正你得出去,我好了叫你便是。」
溫情堅持,蕭庭深無法,終究是被推出門外,他還沒來得及開口,房門便直接被溫情關上了。
他還好躲得快,否則就要撞歪鼻樑了……
嘖。
蕭庭深深深蹙著眉心盯著緊閉的房門,那川字眉幾乎能夾死一隻蒼蠅。
明顯被氣到了。
…
屋內,沒有蕭庭深在場,氛圍立即變得活躍許多。
高杏枝狠狠鬆了口氣,哎,世子天生的壓迫感真的是要壓死人的!
…
成婚的禮服繁瑣冗雜,溫情從裡到外穿上足足花了半個時辰。
但是驚艷是真的驚艷。
溫情看過史書,知道在婚服上有男紅女綠的說法,就像高喜結婚時,她穿的便是一身綠裝。
不過倒是沒想到她的這一身竟然是大紅色的。
「紅色?」溫情疑惑道。
「是,世子的服飾上衣為玄色,下身穿的則是纁色,並且有黑色的滾邊,象徵著陰陽調和,而夫人您的服飾則為一身紅色,寓意著專一。」高杏枝耐心解釋。
原來還有這樣的寓意。
「那高喜成親的時候怎的穿綠裝?」
高杏枝笑道:「這當然和蒙遜有關,蒙遜到底是異族人,他現下穿了漢服,髮飾也跟著漢人…高喜那天晚上找我,說蒙遜願意改變,那她也願意嫁雞隨雞,有些禮儀隨了蒙遜那邊。」
「原來是這樣。」溫情輕輕一笑。
高杏枝幫她整理裙擺,大紅織金長裙拖拽在地面上,廣袖之上以金線描邊,袖口是繁複的花紋,後背上則綉了寓意美好的金玉滿堂…
溫情膚色本身就白,這大紅色更是襯得她肌膚如玉瓷似的奪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