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五頭巨蛇
王行素伸手扒拉開身上的積雪,想要站起來,可腿腳酸麻,他一個趔趄撲倒在地上,摔了個人啃雪。
腦袋磕在距離那小猞猁不遠的地上。
小猞猁腦袋后縮,擠出了雙下巴,滴溜溜的圓眼睛看著王行素。
王行素表情尷尬,但還好,盯著他的不是人。
所以尷尬雖有,但不多。
他一邊小心爬起,一邊對眼前的小傢伙笑著說話,掩飾尷尬:「失誤失誤,腿麻了,畢竟我只有兩條腿,而你有·····」
還沒說完,那小猞猁扭頭轉身,飛快的跑開了,姿態矯健迅捷,轉眼間就爬上了陡坡,不見了身影。
「······四條腿。」
「四條腿跑的是很快······」王行素看著他消失的方向,下意識感嘆道。接著,王行素有些羨慕,自己要是也能跑那麼快就好了。
當下,他的傷勢雖然已經痊癒,但四肢略感麻木乏力,站起來覺得身體沉重。
而且,從他胃裡傳來強烈的飢餓感,就像是有一隻爪子,在攪動他的胃液,揉抓他的胃袋。
「吃的。食物!」
生存的本能讓他顧不得思考其他,只胡亂的翻著衣服口袋。
上衣口袋沒有!
褲子口袋沒有!
全身都沒有!
除了那把從胸口拔出來的匕首,和腰上匕首的皮鞘,只找到了一本巴掌大小、應該是字典的小書,除此之外,沒有任何東西。
「我······」
王行素茫然四望,只見白雪,連草根樹葉都看不到。
「這是哪?」
他不知道自己怎麼死的,那很重要,但現在更重要的是,活下去。
捕獵就不用想了,根本看不到獵物,他也沒力氣。
他必須找到村莊,找到人,才能找到食物。
王行素髮現自己在一個小河道底部,視線受阻,看不到遠方。好消息是,背後的土坡只有四五米高,不陡峭,他能爬上去。
半分鐘后,王行素喘著粗氣,站在河道邊上。
他環顧四周,可望了又望,視線之中:冰雪之外還是冰雪,除了白色還是白色,沒有一點人煙。
他怔怔無語,目光暗淡。
他的內心,比冰雪還冰涼。
·
·
「光輝?」
「白光?出來!」
「乳白光輝,快出來!!」
屢次呼喚,那剛剛治癒他傷口的乳白色光輝都沒有出現,毫無動靜。
王行素心情愈發低落。
他又回到了小河床底部,縮在一個小坡坳里,躲避著呼嘯寒風的攻擊。
棉衣的每一顆扣子都被他繫緊,領口也豎起來擋住了脖子,這棉衣還算厚實,王行素希望它能盡量保住自己的熱量,讓它們在這具身體里多待一會兒。
他剛剛又把渾身上下仔仔細細的檢查了兩遍,除了那本應該是字典的書籍之外,他在襯衣小兜的底部還發現了一小枚金幣。
但他最想要的食物,沒有!
連餅乾渣渣都沒發現一粒。
他看著身前雪地上的三樣東西:匕首、字典、金幣。
「武器?知識?金錢?」
「都是很有用的東西,可現在有個屁用!連一塊發了霉的饅頭都不如。」
他上輩子都沒見過金幣,今天是第一次觸摸這奢侈的貨幣,但他沒半點欣賞觀摩的興趣。
金幣肯定是值錢的,但如果現在有人給他一碗粥,他會立刻的奉上這枚金幣!
心甘情願,毫不猶豫的雙手奉上!
可沒有人。
整個天地之間,好像只剩下他自己。
最可怕的是,他沒有記憶。
他沒有獲得這具身體的記憶,這十分糟糕————他不知道自己在哪,他不知道往哪裡走有村莊。
這具身體雖然強烈飢餓,但熱量還有,還能支撐行走,或許是十公里,甚至能堅持走上二十公里。
可方向呢?
一旦方向選錯,就是在走向死亡。
走得越快,死得越快。
走的越遠,死的越遠。
「如果,那隻小猞猁還在就好了,它雖然不大,但至少也有十幾斤肉······」
飢餓攻擊著他的理智和道德底線,王行素腦子裡突然冒出一個讓他自己都吃驚的想法。
可此刻,他的理智還在,心裡的善良堤壩也仍舊堅固,還沒有崩塌:「你瘋了!那小猞猁把你舔醒,沒有趁機咬你喉嚨,明顯沒有惡意,你竟然想要吃它??」
但饑渴的浪潮並沒有立刻退卻,它席捲著瘋狂再次而來:「都他媽快餓死了,還要保護小動物?它是沒有咬死我,那是它不餓,它要是餓了呢?或者,它是在查看我有沒有反抗能力,如果我沒醒來,可能現在它正蹲在旁邊,吃的正香!」
「不行,瘋狂的閥門一旦打開,就關不上了。現在還不到那個地步······」
「到什麼地步才行?餓死之前才行?」
······
「呵!」
王行素突然回過神來,自嘲的笑了笑:「真是快餓瘋了!像那些幻想中了五百萬怎麼花的蠢貨!小猞猁早跑的沒影了,我卻在這兒想到吃它還是不吃。」
「難道我決定吃它,它還能跑回來?」
「這不是戰國的田野,我也不是宋人,小猞猁也不是兔子!」
「······我這又在瞎想什麼!?」
飢餓中的人,果然是控制不住思緒的,王行素拍了拍腦袋,手動制止了雜亂無章的念頭。
突然,一陣細微聲響從側方傳來,很近。
有人來了?!
王行素心裡大驚,連忙轉身,同時飛快拔起地上的匕首。
可他剛側過身,就愣住了。
「小猞猁真回來了?!」
他有些不敢置信。
可十多米外的河坡上,那奔跑的動物身上幾塊黑色實在顯眼。
王行素心裡竟然泛起一陣狂喜,他緊握著匕首,可同時,一股罪惡感又湧上心頭,握著匕首的手又鬆了幾分。
「嗯?它嘴裡叼著東西!」
盯著小猞猁的王行素,眼睛突然一亮,他看到小猞猁嘴裡有一團白乎乎的東西。
小猞猁跑得很快,幾秒就到了王行素身前兩三米處,它停住腳步,腦袋一甩,將嘴裡叼著的那團白色甩到了王行素身前。
一隻兔子!!
濃濃的驚喜淹沒了王行素。他幾乎不經過大腦思考,身體就作出了反應,伸手一把抓住了兔子。
兔子四肢無力耷拉著,已經死了,但軀體仍舊溫熱,顯然剛死沒太久。
兔子不算肥碩,但也有三四斤重!
王行素抬起頭,看著眼前的小猞猁,看著它那澄澈透亮的圓眼睛,他突然渾身一顫,猛地鬆開匕首手柄,彷彿那手柄燙手。
「謝謝你,謝謝你小傢伙。」
王行素對小猞猁道謝,可聲音微弱,幾乎只有他自己能聽見。
「嗷~」
但小猞猁竟然回答了。
它蹲坐在那裡,一聲輕叫,金黃色的眼睛瞪著王行素,似乎是在催促他快點吃。
王行素受不了它的眼神,那眼睛太純凈了。
王行素不再看它,他重新握緊匕首,拎起兔子。
「不到最後,先不吃生肉。」
貿然吃生肉很可能因為消化不良而鬧肚子,那會極大消耗體力和熱量。
他看著兔子脖頸處的四個小血洞:「現在,我可以先喝兔血,血液更好消化!還可以補充水分。」
王行素扯著兔子耳朵,沒有吮吸兔脖子的四個小洞,那是小猞猁咬的,它是肉食動物,它牙齒口腔里很可能有致病細菌。
而且,這四個小洞也太小了。
他用匕首在兔脖子另一側戳了個大口子,兔血汩汩湧出,他不再顧及什麼,湊上去大口吮吸起來。
撲鼻而來的先是兔子身上的騷臭味。
接著,兔血的濃郁腥氣布滿口腔。
難喝!
但它是溫熱的。
王行素大口咽下,感受著兔血滑過食道,流進胃部,飢餓很快被衝散了不少,身體彷彿也暖和了一些。
不過,只咽了三四口,血液就吮吸不出了。
王行素下意識的雙手擠攥兔子的身體,就像是在擠一個快喝光的牛奶袋。
他又擠出來兩小口兔血。
等他咽下去,他才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麼,看著兔子那變形扭曲的身體,看著它脖子處的大口子,外翻的血肉。
王行素嘴邊突然有點癢,他用手一蹭,滿手背的兔血,還夾雜著幾根兔毛。
「嘔!」
胃裡一陣翻湧,王行素捂住嘴,努力壓制著嘔吐的慾望,他心裡狂喊:不能吐!可沒有第二隻兔子讓你吸血,要是吐出來,不想餓死,就得再吃進去!
幾秒之後,他終於將涌到喉嚨的東西咽了下去。
他不噁心了,他現在還想再使勁攥一攥這兔子的身體,它不算瘦,怎麼就這麼點血?
想活下去,容不得矯情。
能茹毛飲血,已經很幸運了。
就在他又把兔子舉到嘴邊的時候,頭腦突然間脹痛無比。
「啊!!」
他抬起的手還沒觸碰到腦袋,就慘叫一聲,一頭歪倒在雪地里。
「這兔子有毒?」
他昏過去之前,心裡泛起了一個很荒唐的念頭。
·
對面的小猞猁愣住了!
它黃寶石一般的眸子又瞪大了一圈。
它看看暈倒的王行素、看看那隻兔子,再看看王行素,再看看那兔子······
怎麼喝了一點兔子血就暈倒了?
它無法理解,它不知所措。
·
王行素墜入無邊黑暗之中。
在這極致的黑暗裡,只有他身前不遠處,亮著一點白光。
他很快辨認出來——那是帶他來到這世界,又治癒了他全身傷口那乳白色光輝。
「光輝裡邊有東西?」
他小心走過去,眯著眼仔細觀察,發現那竟然是一隻勺子。
一隻銀色的長柄勺子。
勺子末端,是奇異的五頭巨蛇的形象,五顆頭顱高高昂起,不覺得滲人恐怖,只讓人感到威嚴無比。
他從那勺子上感到莫名的親切感,勺子又被包裹在乳白光輝里,他沒想太多,下意識的伸過手去拿那柄勺子。
就在碰到勺子的那一刻,那團光輝驟然膨脹。
接著,向四周迸射開來,太過明亮淹沒了王行素的眼眶,奪走了他全部的視線。
短暫失明中,一股劇痛從他手上傳來,從指尖蔓延到手臂、從手臂蔓延到全身,他疼的幾乎要昏死過去。
下一刻,痛苦消散,眼前光明重現,一幅畫面充斥了他的腦海:
【無邊的深藍大海,洶湧波濤的海面上,五頭巨蛇高昂著顆顆頭顱向天空嘶吼。】
【它的五顆頭顱分別噴吐出火焰、冰霜、毒液、颶風、陰影,五道洪流浩浩蕩蕩,直射天空,彷彿要將天射出五個大洞。】
【周圍的海面上有幾艘傾覆的帆船,這原本也算龐然大物的船隻,在這裡竟顯得極為渺小,甚至還不如這巨蛇的一顆頭顱大。和它的身軀一對比,就更像是幼兒澡盆里漂浮的玩具。】
王行素被這一幕驚呆了。
這是什麼?
勺子上的那五頭蛇嗎?
這,這簡直是遠古神話里的生物!
它到底有多龐大?一百米?
不,那些帆船至少要有幾十米長,所以,它有五百米?還是一千米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