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聶朗面無表情地看著面前的女子,總覺得她非常眼熟,卻又想不起在何處見過。
對方長得十分纖細美麗,長發如墨瀑一般直瀉而下,眼睛黑白分明,彷彿浸潤在溫水裡的玉石,輕輕一彎,便讓人有一種如沐春風的感覺。只聽她柔聲細語道:「堂兄,我聽家主說,此次仙門大選乃是派你前去?」
「是。」
「那……」女子咬了咬唇,聲音羞怯得像是要斷掉,「那堂兄選好同去之人了嗎?」
族中規定,每年仙門大選內定之人,可選一名族人當做陪讀一同前去,而陪讀的族人則會被仙門記為挂名弟子,也算是以另一種方式入了仙途,所以每年都會有人想盡辦法與內定之人搞好關係,奪取陪讀的名額。
聶朗掃她一眼,總算憶起曾在何處見過她了。
——在時空隧道里。
上面說此女為主角「後宮」之主,是整篇文當之無愧的第一女主。聶朗雖不明白「後宮」、「女主」的確切意思,但也能猜出一二——她是聶清樹的雙修道侶。
想到此處,聶朗微微眯起眼:那她應算是聶清樹最心愛之人了?也許以後派得上用場。
於是他淡淡道:「未曾。」
女子眼中瞬間湧出驚喜:「堂兄看我如何?」頓了頓,似是覺得自己這話太過直白,又柔聲補充道,「我……我並無他意,只是仰慕堂兄已久,想一直陪伴你左右……」
聶朗目光微斜,冷淡無比地注視了她片刻。
有那麼一瞬間,女子幾乎要以為自己的齷齪心思盡數暴露在了他面前,然而卻聽他說:「可以。」
女子欣喜得連話都說不清了:「堂、堂兄這是同意了?」
聶朗道:「是。」
女子霎時被喜悅沖昏了頭,又見聶朗眉目深刻,神情鋒利而肅正,一時間不免有些情動,柔若無骨地貼了上去:「如此,清桃先在此謝過堂兄了……」
她嗓音軟軟柔柔的,彷彿一朵將放未放的荏弱花朵,半遮半掩地流露出媚態。
聶朗眉頭不易覺察地皺了一下。
他雖決定利用她,但從心眼裡仍是瞧不起這樣人盡可夫的女子,更別談與她共行親近之事,正要板下臉嚴詞拒絕,誰知突然瞥見了不遠處的聶清樹。
電光石火間,聶朗心裡閃過了無數想法,最終定格下來的是——聶清樹,你也有今日。
前世,他被聶清樹百般折辱,到最後,甚至連將與自己大婚的道侶都沒能留住;而此時,聶清樹最心愛之人卻當著對方的面對他投懷送抱,聶朗怎能不快意。
這麼想著,聶朗放下了要將女子推開的手,轉而緩和了神色說道:「不必多禮。」
女子見一向不苟言笑的聶朗都對她柔和下眉眼,還以為是自己魅力無雙,正要再接再厲一舉拿下他,然而這時她背脊猛地竄上一股寒意。
那股寒意清晰而銳利,浸淫著百多年來累積的洶湧殺意,一經接觸到她的皮膚,便讓她從心底打了個哆嗦。
……有人殺她。
女子驚慌失措地想,情不自禁地往後退了兩步,向四處張望。
可她平日並無仇敵……到底是誰要殺她?
忽然,她腳步一頓,福至心靈般地猛一回頭,就看見石碑后的聶清樹對她微微一笑。
那笑意比剛才的寒意更加讓人心驚膽戰。
女子來不及深究這寒意為何會從一個五系廢靈根的身上發出,直覺告訴她此地不宜久留。
於是她慌亂低下頭,飛快地說了一句「我還有事」,就匆匆離開了。
聶朗一愣,臉色頓時難看起來,有點匪夷所思地想:自己的魅力竟比不上聶清樹的一個眼神?
是女子的眼瘸了,還是他本身就不如聶清樹?
思及後者,聶朗的臉色霎時更難看了。
他冷冰冰地瞪了一眼聶清樹,高貴冷艷地一拂袖,也離開了。
石碑后,聶清樹的笑容一僵,慢慢地低垂下眼,盯著自己整齊而乾淨的指甲出神。
——聶朗他不高興。
他為什麼不高興?
難道他喜歡那女人嗎?
想到這裡,聶清樹眼裡的寒意驟然變得無比凜冽,胸口好像被一團焦躁的火死死堵住,好半晌,唇邊才重新露出溫柔入骨的笑意。
既然喜歡,那便殺了吧。
聶清樹五指成利刃,丹田稍一提真氣,便朝女子消失的方向追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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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聶朗在途中遇到了兩名歐陽家的僕人;兩人一見聶朗,頓如尋到救星般撲上前:「聶公子!您見著我家公子了嗎?」
聶朗停下腳步:「你家公子?」
「對對對!我家公子!」
其中一名僕人神色焦急萬分:「今日比試后,他不顧我二人阻攔,非要找您問個明白……我二人並非修士,自是跟不上公子的腳程,誰知……誰知這一問就是一個時辰,他到現在還未歸家!家主特令我二人前來尋找。」
聶朗道:「我未見過他。」
「這、這不可能!」另一名奴僕脫口道,緊接著意識到自己的失禮,聲音又弱了下來,「公子他只找過您啊!」
聶朗神色漠然:「我說我未見過他,便是未見過他。至於騙你二人么?」
「可是……」那名奴僕還想說什麼,被身旁一人使勁扯了一下,只好憋屈地改口道,「如此,打擾聶公子了。」
聶朗微微一頷首,連安慰祝福的話都不說一句,徑直走了。
等他徹底離開后,那奴僕方忿忿道:「心高氣傲!目中無人!縱是單系靈根又如何?將來的造詣肯定比不過我家公子!」
另一名僕人勸道:「少說兩句吧……方才要不是我拉了你一下,你恐怕怎麼死的都不知道,還是先去找公子吧。」
同伴說得確實在理,那奴僕便不再多說什麼,往試煉場方向趕去。
然而等待他們的,卻是歐陽天睿被廢了丹田的冰冷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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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一半,聶朗忽覺不對。
縱使他與歐陽天睿不熟,也知曉他是一個非常注重時間觀念的人,絕不會在找不到他的情況下,這麼久還不返家。
只有一個解釋,他出事了。
而倘若他出事,關係絕對跟聶朗撇不開,畢竟這麼多人都親眼目睹了他與歐陽天睿的爭執,在未徹底查清真兇之前,聶朗肯定是第一嫌犯。
聶朗微蹙了下眉,覺得有些煩悶,真是多事之秋。
雖他不願多管閑事,但這閑事要是攤在自己身上了,短時間內定然難以洗清,眼下又即將迎來仙門大選,聶朗寧可多出一事,也不想在這個節骨眼上節外生枝。
他沉思了一陣子,尾隨著那兩名僕人回到了試煉場。
誰知真的被他猜中了。
——歐陽天睿果然出了事。
只見試煉場邊緣,歐陽天睿的屍身橫陳於上。他死因極其慘烈,是被人硬生生吸食真氣后擊碎丹田而死,然而奇怪的是,如此慘烈的死狀,他身上卻不見一絲一毫的血跡,像是死後還被人仔細拾掇了一般。
這樣看來……兇手定是個潔癖。
聶朗不著邊際地神遊了一下,隨即回過神,正要再往前觀察一番,突然他腰身被一隻滾燙如烙鐵的手死死摟住,緊接著一道低沉而又無比壓抑的聲音貼著他耳邊響起:
「哥哥,你果真喜歡他。」
聶朗耳根不由自主地一麻,很快板下臉:「放開我。」
聶清樹眼眸深黑,語氣輕柔:「不放,除非你說你不喜歡他。」
聶朗:「……」什麼亂七八糟的。
此時,歐陽家僕那邊已有覺察,立刻喝道:「何人在此?!」
聶清樹彎彎眼睛,語氣更加輕柔了:「哥哥,你若不說,我便叫他們過來看看,聶家二兄弟是如何在歐陽公子的屍體邊行苟且之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