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孫嬤嬤
第2章孫嬤嬤
「來了!」
賈蓉很興奮。
前世看紅樓時,便感覺賈府和睦的表面下,隱藏著看不見的暗流涌動。
每個人物都並非良善之輩。
每句話、每件事,都隱藏著非常深的動機。
進入紅樓世界還不到半柱香的功夫,讓賈蓉喜聞樂見的「宮斗戲」,終於上演了。
「春桃姐姐,是我們不是了,你別生氣。」
圍繞在賈蓉身邊的丫頭子們,看見春桃罵人,連忙歉笑,彷彿一團雲般散了去,蓮步輕快,各自鑽回廂房裡去了。
「爺還覷著作甚,眼睛都長別人屋裡了。」
春桃扭腰走來,眼含醋意的剜了一眼,拽著他往儀門裡走,嬌聲道:「今兒孫嬤嬤來了,還是說恆哥兒的事,想去上房裡謀個差事。」
「不止是謀個差事吧。」賈蓉笑著,十分自然地牽起春桃的纖纖玉手,在她臉頰上如蜻蜓點水般啄了一下。
「爺……」春桃嬌嗔一聲,霎時間眼溜秋波,媚態橫生。
「我那媽媽野心大得很,一個普通職事可滿足不了她。估計想著法兒,琢磨在上四房裡給恆哥兒謀個管事做做呢。最好直接進總理房!」
賈蓉跨過儀門,進入第三進院落,臉上似笑非笑,眼神里透露出看透一切的深邃。
「爺心裡明鏡似的,今兒為何回來了,何不出去躲躲?」春桃訝異道。
「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賈蓉搖頭,「去年冠禮,媽媽就為恆哥兒求情,我也去求了老爺。可老爺沒允。眼下我大婚在即,確實該往上房裡派個人了。上四房裡沒個人,我這主子說話都沒份量。」
春桃崇拜的看著賈蓉,似是第一次見他這般硬氣,居然敢頂著老爺壓力,借著大婚由頭,往上房裡派人了。
不過心裡這麼想,春桃眼神里卻透著嘲諷。
唇角勾起三分譏笑,故意伸出玉指往賈蓉心窩裡一戳,戲謔道:
「除了這個。怕是我的爺,心裡還捨不得孫嬤嬤的那口奶水吧……」
賈蓉身軀一僵,臉上露出尷尬的訕笑。
突然一把抱住春桃的細腰,又在春桃臉上啄了一下,在她耳朵眼裡吹了口熱氣,只把春桃耳朵瞬間燒紅了。
「春桃姐姐的奶水也很足呀,待將來生了哥兒姐兒,怕是都不需要奶子了。」
「啐,誰要與你生孩子!」
春桃臉頰燒紅,狠狠啐了一口,腳下卻如一陣輕風,倏然離開賈蓉懷抱。
緊接著快走幾步,嬌媚的臉上露出笑容,迎著正房裡掀起門帘走出來的兩個人,嬌聲道,「孫嬤嬤,梅香姐姐,你們兩個快說說他,又在這兒惱人說瘋話了。」
「噯喲喲,伱那張伶俐巧嘴,也白舌他說昏話?快別發騷了!」
此刻正房裡兩個人掀起門帘迎出來,為首的是一個穿金戴銀的青衫婦人。
梳著墮馬髻,鬢邊插了一對金玉梅花,兩對西藩蓮俏簪,一枝大如手掌,裝綴數顆珠寶的翠花。蜜合色穿花鳳的托泥裙半掩兩隻繡花鞋。
一手揮扇,銀條紗衫的袖子輕輕滑落,露出纏在白皙小臂上的黃金條脫。
整個人珠光寶氣,富貴逼人,若非青緞掐牙背心暴露了她僕人的身份。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家官太太呢。此人,便是孫嬤嬤。
她身材豐腴,肌膚白皙,臉如銀盤,神態慈祥。
雍容中透露出嫵媚,渾身散發著母性光輝,裝扮的丰姿綽約,簡直像位走下神壇的觀音!
「哥兒去哪兒頑了?」
孫嬤嬤斂腰,給賈蓉道了個萬福。
「不曾去哪兒,只隨意逛逛。」
賈蓉笑著上前,習慣性地牽住孫嬤嬤的白皙巧手,問道,「媽媽好呀?」
「哥兒這幾日躲著我,自然不好了。」孫嬤嬤端著架子,任由賈蓉攙著她,梅香掀起門帘請進,春桃在後隨從,跨步進了賈蓉的正屋。
屋裡古香古色,擺著桌椅板凳,左右兩邊是集錦槅子,上面擺著古董玩器,甚麼先秦青銅器、漢唐佛像、宋元瓷器印章,前明的彩釉大盤,今時的珊瑚玉器,可謂包羅萬象,應有盡有,在陽光下折射彩光。
抬頭正牆上是一幅《燃藜圖》,故事取自六朝無名氏《三輔黃圖·閣部》,是勸人勤學苦讀的畫。
兩邊是一副對聯,乃烏木聯牌,鑲著鏨銀的字跡:「世事洞明皆學問,人情練達即文章。」
賈蓉請孫嬤嬤坐了,自己對坐,道:「媽媽的來意,我已知曉,不過一句話的事兒。兒大婚在即,也該成家立業了。便是老爺再不樂意,也該給我幾分體面。你讓大哥哥來見我,我囑託他幾句話,便去跟老爺說。保准給他在上四房裡尋件好差事。好媽媽,你道好否?」
「阿彌陀佛,謝天謝地!我的哥兒總算做了件好事了。春桃,快傳話給二門,讓恆哥兒進來見大爺。」
春桃卻抬眼看向賈蓉,詢問他的意見。
「騷蹄子!我的話也不聽了,快去!」瞧見春桃沒動,反而等賈蓉示下,孫嬤嬤臉色一沉,毫不客氣的叱罵。
「是,您老別生氣,我這就去。」春桃淺淺一笑,得了賈蓉眼神示意,轉身走了出去。
「這下您老可如願了?我早說了,自己奶大的兒,心裡定是偏著您老的,您老不信。如今卻怎麼說。」
一個鴛鴦水紅綾子襖兒,青緞掐牙背心,白綾細摺裙,生得俊眉俊眼,喬模喬樣的年輕丫頭,不著痕迹的遞來一杯茶,語氣嬌柔的說著。
「是我老糊塗,打了嘴了,蓉哥兒別怪罪。」
孫嬤嬤接過茶盞,向賈蓉告罪一聲,然後便說起梅香的好。
「怪道呢!旁人都說你的好,說你如何明事理,知進退,把蓉哥兒照顧的妥帖,今兒我可算見了。」
梅香臉如蓮萼,唇似櫻桃,嬌笑道,「那還不是您老調教出來的,都是您老的功勞。」
「快休胡說!」孫嬤嬤正色道,「你是先故太太留給蓉哥兒的體己人,就算在老爺太太那邊都有幾分體面。我何德何能,敢承你的功勞。」
「這也是您老的功德。誰不知先太太走得早,咱家哥兒把您老當親娘一樣孝敬。」
賈蓉笑著點頭,接話道,「媽媽是與旁人不一樣的。」
「啐,什麼阿物兒,快別污了先太太的耳。」孫嬤嬤啐罵道,「誰家兒把親娘往床上抱的……」
話未說完,賈蓉噯喲一聲,急忙掩了孫嬤嬤的嘴巴,賠笑道,「我的好媽媽,這大白天的你怎麼又說瘋話了,叫旁人聽了去怎麼得了!」
孫嬤嬤長嘆道,「這也是我的命數!誰家奶子不跟著哥兒掙體面?偏只有我,奶的哥兒是個不成器的。老婆子我活這麼大歲數了,還得遭這份罪,整日里擔驚受怕的,生怕哪天叫人嚼了蛆去。」
「自己家的事兒,誰又到外面去嚼舌頭。」
賈蓉安慰著孫嬤嬤。
「咱們這樣的人家,短不了這些腌臢事兒。只我知道的,與我頑的那些哥兒,誰家沒有幾件糟心事兒?偏你老整日里想東想西的,沒來由地遭這份罪。」
孫嬤嬤來了興趣,問道,「哦,還有誰家?」
「您老就別問了,問我也不會說的。」賈蓉笑道,「您老放寬心就是。咱娘倆親近親近又不礙著誰。便是大明宮裡,也有幾個出家的公主不是?」
「啐,胡說八道!」
孫嬤嬤和梅香臉色煞白,連忙捂了賈蓉的嘴,還驚恐的往窗外望了幾眼。待發現沒人,孫嬤嬤方才提心弔膽,比了個「噓」的手勢,鄭重的低聲告誡道,「我的爺,你這是發了哪門子的昏,大白天的怎敢胡言亂語,去攀扯宮裡的事兒。」
「孫嬤嬤,你也快別說他了,還不都是你老招惹他,才害得他信口胡沁。恆哥兒的事兒已經落地了,咱家爺一口唾沫一口釘,肯定不會誆你。何苦說那些糟心事兒。大奶奶馬上要過門了,屋裡這些腌臢,不緊著藏起來,反倒大張旗鼓的宣揚出去。惹得老爺太太發怒,攆了你出去,再也不許進府,看你老怎麼說。」
梅香趁機發難,搶白了一番話,只把孫嬤嬤說的一陣青一陣白,好半晌不敢還嘴。
「副小姐說的是,是老婆子昏頭了,該打!」孫嬤嬤輕輕扇了自己一個嘴巴子,方才鄭重告誡賈蓉,「哥兒,可不敢再胡說了,惹出大禍來怎麼好。」
「是,我曉得了。」賈蓉笑著點頭。
就在這時,門帘子被人掀開,春桃去而復返,掌心裡捏著一封信箋,嬌聲道,「爺,東平郡王府下了帖子,邀您明日去府里射圃打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