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世界
葉辰腦海中無數記憶閃過。
童子穿著小紅夾襖，扎著衝天辮，一路往前飛奔，身後跟著一大群丫鬟僕役，一邊小跑，一邊大喊
「小少爺，您慢點，慢點誒，別摔著」
小童在前面咯咯笑，抹了把臉上的鼻涕，撒開腳丫子跑的更快了……
記憶又變
「請各位公子老爺行行好吧，只要肯為家父下葬，小女子願為恩人做牛做馬」
一個身穿素衣的女子帶著白色兜帽，身前蓋著白布，旁邊放著把褪色的紅傘，低聲哭泣，身前掛著牌子，寫著賣身二字。
周圍圍了一圈人，一個滿臉肥肉的胖子搖著紙扇上前
「老爺可不要你做牛，老爺要騎馬」，臉上露著淫笑
少女輕咬貝齒，臉上蒼白無比，這個胖子在城中是有名的色鬼，尋常人家女子嫁過去，不出三個月必定慘死。
人群中有人議論，有人嘆息，但都無動於衷，十兩銀子，可不是小錢，況且還要冒著得罪人的風險。
看著少女哀婉欲絕的模樣，人群中的少年忽然一股意氣上頭，分開眾人大步上前，從懷中摸出十兩紋銀，放在少女身前。
「姑娘，這錢我替你出了」
胖子原本得意洋洋，少年出來后眼見壞事，胖子神情一獰
「誰家的毛頭小子，毛都沒長齊就想著買妻蓄妾，今天老爺就替你長輩好好教訓你」，說著一隻胖手就扇了過來。
忽然，人群中跳出兩個壯漢，腰配長刀，一身黑色勁裝，渾身肌肉鼓脹，如同老鷹抓小雞般，一下子就把胖子擒住。
胖子臉色刷一下就白了，眼見侍衛拔出了長刀，立馬凄厲慘嚎起來
「少爺，小的有眼不識泰山，饒命啊」
「掌嘴五十」少年冷冷下令，聽得啪啪的掌嘴聲，圍觀的人群一片叫好。
少年心中閃過一絲興奮得意，行俠仗義，受人敬仰，這種體驗對這個年紀的少年頗為新奇，少年壓著心底的興奮，向著四周拱了拱手，走到少女身前，又拿出五兩銀子
「把你父親安葬好，回去好好生活吧」
少女連忙揮著雙手，有些不知所措，「不行的，小女子收了公子的錢，就是公子的……」
少年眉頭微皺，看了看少女身邊，忽然眼睛一亮，拿起旁邊的紅紙傘，
「這錢就當是我買了這紙傘吧，剛好天要下雨了」
說完也不等少女反應過來，就往人群外走去。
身後少女長跪在地，久久不起，人群中又響起一片叫好聲。
………………
小小少年站在灰白雨巷中，身上青衫微濕，手上拿著紅紙傘，身後一陣激烈的搏殺正在進行，刀劍交擊聲坑坑作響。
兩個黑袍護衛被十數個蒙面人圍攻，卻勢如破竹，猶如砍瓜切菜般，數個蒙面人就被砍倒在地，鮮紅血液順著雨水流了一地，滲入巷中的青石板里。
少年看著場中的激戰，非但沒有恐懼，反而臉上露出興奮神情，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
半刻鐘后，只剩最後一個強壯的蒙面人還在纏鬥。
蒙面人死戰不退，拚死向著少年扔出一個黑色圓球，兩個護衛趁著空當一前一後將長刀刺入蒙面人胸膛。
黑色珠子憑空爆裂，化為一個長發覆面的厲鬼，兩隻手臂蒼白無比，凌空抓向少年，少年驚叫一聲，眼見就要喪命。
忽然
少年手中的紅紙傘紅光大放，一個虛幻的紅衣女子浮現而出，與長發厲鬼碰撞在一起
唧唧唧，幾聲尖利的慘叫過後，紅衣女子和厲鬼雙雙消失不見，而少年手中的紅紙傘也無風自燃起來，化為灰燼。
而少年卻是一臉蒼白仰頭倒下，兩個護衛驚叫一聲，上前扛著少年消失在雨幕中。
那一年，少年十二歲
………………
無數記憶片段閃現而出，像是放電影一樣，騰起又消失，開始時這股記憶流簡直要把他的腦海撐爆，但隨著記憶越來越多的被吸收，他的壓力越來越小，承受能力也不斷增強，到最後，他反而以一個旁觀者的角度看完了這個和自己同名的少年的一生。
「十二歲見到詭秘事件，從此痴迷仙道，廢寢忘食嗎，最終聽說狐仙廟有靈異之事發生，又偷偷跑去調查，最後傷寒交迫而死，倒是和前世的我很像啊。」
「只是前世我只能憑著書籍盲目妄想，甚至連是否存在這樣的力量我都不敢確信，這少年反而是真實的接觸到這種力量」
葉成不禁感慨，兩人在某些方面真的很相似，真是執迷不悟啊，葉成心中升起一陣豪情
「既然如此，就由我替你探尋這個世界的秘密吧，仙魔神鬼，這個世界這麼大，我會代你看遍這個世界的風景」
似乎是這道信念引起了少年記憶的共鳴，少年的記憶再無反抗，被葉成完全吸收了過來，從今以後，葉成就是他，他就是葉成。
記憶完全吸收，葉成也開始蘇醒過來，耳邊模模糊糊似是聽到什麼聲音，手腕被一隻手握著，一股熱流從手腕處傳遞到身體里，極為舒服。
應當是在把脈，葉成暗道。
「張醫師，成兒他怎麼樣」一個渾厚的男聲響起，葉成根據記憶知道這是這具身體父親的聲音。
「老爺放心，成少爺只是受了些驚嚇，擦破點皮，沒有大礙」
葉成感覺自己的手又被塞回了被子里
「有沒有被那些東西盯上」渾厚男音再次響起，帶了些緊張
「老爺放心，一開始我就檢查過了，不是那些東西」
兩人的聲音漸漸遠去，隨著門口關閉的吱呀聲，房間內再次安靜下來。
葉成開始整理這個世界的記憶。
這個世界真正稱得上廣大無邊，哪怕從少年的記憶里，他也沒辦法探究出這個世界究竟有多大。
他所在的地域名為北靈域，再往北去就是浩渺無邊的冰洋，沒有人探究過這塊大陸有多大，似乎是一種默契，連刊載地理的書籍也只是以「浩大無邊而不可測也」來形容這個世界」
整個北靈域共有一百零八城，星落棋布的散落在這個玄靈域的各個方位，而葉成所在的就是北靈域的大城北寧城。
這個世界同樣是王朝統治，名為大靈朝，靈朝以域為單位分划疆界，整個大靈朝廷統攝十五域，一域一百零八城。但這王朝頗為神秘，至少對葉成這個除了北寧城哪都沒去過的少年來說，是極為神秘的存在。
這個世界不設府衙，只有城主一職，城主統御全城各項事宜，到再下面的縣鄉一級，就由鄉紳鄉老一級來治理，雖然名義上也由城主統治，但自由度極大。
「這種鬆散的結構竟然沒有引起起義叛亂，而且，這個大靈朝竟然統御十五域一千五百年」
葉成瞠目結舌，歷朝歷代以來，只要是稍微賢明的君主，無不是想著怎麼收權於朝廷，威加海內，甚至還因此造成過叛亂，差點造成政權顛覆，不然歷史上的八王之亂是怎麼來的。
但就是靈朝這種鬆散好似兒戲一樣的體系，竟然平穩維繫了一千五百年，即使最近一些地方有些動亂，但大體上仍然是安定平穩的環境。
葉成腦袋一陣混亂，好歹前世他也是讀過資治通鑒，讀過史記的人，難道是我太年輕，葉成忍不住懷疑起來。
「還是這個世界真的民風淳樸到極致，人人思慕盛世，無心叛亂，又或者這個世界的原住民在政治制度上太過落後，等著我來解救」
一連串的問號出現在葉成心中，甚至他已經開始計劃著怎麼通過改變政體，收權中央，加強地方統治，最後威加海內，留名千古的事情了。
但忽然他一個機靈，想起破廟中的厲鬼，藍袍青年的金色小劍，少年記憶中的黑珠厲鬼還有紅傘女子，一陣細密的冷汗布滿背後。
「或許是我太天真了，這個可是神鬼之力存世的世界，恐怕這個世界的水比我想象的還深」
一番搜索后，葉辰發現一個讓他驚疑不已的情況，這具身體十五年的記憶，除了那次紅傘女的事件之外，竟然再沒有任何一點超凡力量的信息。
哪怕這個少年從十二歲開始，瘋魔一般尋找神鬼力量的線索，數千兩銀子流水一樣花出去，但這三年來竟然沒被他查到一點超凡力量的信息，甚至連他自己也懷疑，當初那件事情是不是只是一個夢，畢竟之後他也是大病了一場。
所以當他得知狐女廟有異象發生后，不顧家人阻攔，抱著極大的決心，偷偷跑到大山中尋找超凡力量的線索，因為再到明年他就十六歲了。
這個世界十六歲冠而禮之，可以登堂入室，真正成人，可以繼承家業了。如果再找不到超凡力量的信息，連他自己也不知道要怎麼辦了，一個青蛙忽然跳出池塘，看到外面廣闊的天空海洋，再把他塞回池塘里，他怎麼能忍受的了。
「超凡之路對尋常人完全封閉嗎，神鬼力量隱藏於世界的暗處，連他這種明顯出身權貴家庭的人也無法接觸，更何況是那些普通人」
葉成輕嘆一聲，原本以為來到這個世界，仙路長生的大道就已經向他開啟，但沒想到這個世界對超凡力量的封鎖竟然如此強大。
葉成目光下意識的轉到了視線下靜靜懸浮的白色小框，這個白色小框好似由氣流組成一般，但一直矗立在他視線下方。
忽然葉成心頭一陣豪情湧起
「就算這個世界真的在封鎖超凡之力又如何，有著白色小框，這條超凡之路，擋不住我！」
葉成眼中精芒閃爍，降生以來的擔驚受怕一掃而空，葉成心中升起一股強烈的慾望，他想要看看這個世界真正的樣子是什麼模樣。
「又或者，這個世界對超凡力量的封鎖也沒有我想的這麼嚴密」想起之前父親的話語，輕聲自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