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忘川黃泉

阿雅是一個惡鬼，或者說曾經是一個惡鬼。

她已經不記得自己作為惡鬼時的記憶了，甚至就連自己誕生之初的記憶都十分的模糊。

不過，阿雅對此倒也不以為意。

因為過去的記憶雖然遺忘，但有關這個世界的歷史卻被傳承了下來。

每一個誕生於這個世界的惡鬼都知道，這是仁慈的死亡女神·芭赫汝曾經的故鄉，是祂直到生命最後一刻都仍然誓死守護的故土。

「阿雅，你又在發獃了。」

就在阿雅日常發獃的時候，一個聲音忽然將她喚醒。

順著聲音的方向望去，那是一個長著一對蝙蝠翅膀、四肢卻消瘦的如同枯柴一樣的人形惡鬼。

雖然阿雅也是由飛羽娥蛻變而來的惡鬼，但一舉一動卻顯得格外優雅。

反觀那隻長著蝙蝠翅膀的惡鬼，不僅模樣醜陋怪異，就連氣質都顯得異常瘮人。

「阿克，我不是在發獃，我只是在思考。」

輕輕張開了自己背後那對娥羽，只見阿雅伸出自己的節肢觸手說道。

「像我們這樣是日復一日的工作下去，到底有沒有意義。」

說這句話的時候，阿雅輕輕的轉過頭去，望向了自己腳下那條複雜卻又平緩的河流。

不同於一般的河流，這條河流上漂浮著各種奮力掙扎的靈魂。

它們或是誕生於冥土、又或是來源於另一個世界……

不管它們的出處如何，此刻都順著這條河流流向了這個世界的必然終點——輪迴祭壇。

事實上，類似的河流廣泛存在於這個世界的每一個角落，就算再偏僻的地方也會有像阿雅、阿克這樣的存在進行河流的疏通、拓展工作。

「怎麼會沒有意義？」

不置可否的低下頭，阿克的嘴角微微揚起一抹充滿惡意的笑容。

「讓『黃泉之水』流經這個世界的每一個角落，這是我們誕生的使命！」

「況且，你難道不覺得看著那些靈魂在『黃泉之水』中掙扎的模樣，很能愉悅身心嗎？」

聞言，阿雅不由得轉動一下眼球，語氣卻顯得異常的平靜。

「阿克，你有多久沒喝忘情水了？」

忘情水，是以「黃泉之水」為原料釀造的一種特殊湯水。

據說裡面加入了那位仁慈的死亡女神·芭赫汝的眼淚，能夠讓人忘記所有煩惱記憶、所有愛恨情仇。

「我為什麼要喝忘情水？」

不屑的拉下了嘴角，阿克淡定的嘲諷道。

「我和那些殘次品可不同，我從來都不會為了那些沒必要的記憶和感情而煩惱。」

「你不也是因為相同的原因，這才一直不願意喝忘情水嗎？」

情不自禁的沉默了下來，阿雅久久沒有在開口說話。

正如阿克所言，阿雅其實也是自己這個群體中極少數還沒有喝過忘情水的存在。

只是和阿克不同的是，阿雅之所以沒有喝忘情水，單純只是因為她想的太多、需要記憶的也太多。

那些通過「忘川河」流向輪迴祭壇的靈魂，它們最後的模樣需要人銘記。

如果連自己都喝下了忘情水，那麼它們就真的沒有在這個世界上留下一丁點的痕迹了。

「阿克，我覺得你需要喝一次忘情水。」

良久的沉默過後，再次開口的阿雅緩緩說道。

「我願意成為你的領路人，重新幫助你適應『靈魂使者』的職責。」

聽到阿雅這麼說，阿克像是看瘋子一樣突然瞪大了雙眼，然後毫不猶豫的選擇了拒絕。

「不可能！」

「我又不是那些殘次品，不喝忘情水就會突然發瘋。」

「不過你居然讓我去喝忘情水，你是不是也快要發瘋了？！」

待到阿克意識到自己的反應有些過激了之後，立馬壓低聲音警惕的環顧了一圈四周。

「小心點，這件事千萬不能讓『億萬之身』知道。」

「今天我就當沒見過你，你自己保重吧！」

瞬間拍動翅膀衝天而起，阿克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阿雅的視野之內，就像是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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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偉大的黃泉之主，您可以放過他一次嗎？」

默然的凝望著阿克消逝的方向，阿雅突然毫無預兆的開口哀求道。

「我知道我的請求有點過分……」

「但我一定會盡我最大的努力，不讓他墮入惡道的。」

無聲無息之間，一個表情略顯無奈的女性身影出現在了阿雅的身後。

她是瑤心，是那眾多繼承了芭赫汝記憶與神力的元神之一。

當然了，除了上面的這個身份之外，她在如今的這個世界還有眾多的其它稱呼。

【幽冥之女】、【黃泉之主】、【億萬之身】、【輪迴祭壇的主人】、【審判善惡的不死者】……

這些都是這個世界的原住民對瑤心的稱呼，也是她作為一位合格神明的力量來源。

「阿雅，你們黃泉一族雖然是最接近『不死人』的種族，但終究不是真正的不死人。」

「幾百上千年的記憶和經歷，會讓你們逐漸走向極端。」

「忘情水只是讓你們『回歸』平衡的一種方式，並不是殺死你們的手段。」

憂傷地搖了搖頭，阿雅的聲音依舊保持著優雅與平靜。

「忘記了過往的一切，在我看來就是一種死亡。」

「區別只是在於，那些回歸『忘川』的靈魂可以重來一次，而我們卻只能一次次的重複著『靈魂使者』的職責。」

語氣短暫的停頓了一下，阿雅轉頭望著瑤心輕聲說道。

「偉大的黃泉之主，我並不厭惡我的職責……」

「我甚至因為能夠親自送那些靈魂最後一程而感到開心。」

「可不是所有的黃泉族都和我一樣，他們中的絕大多數其實與那些普通的靈魂無異。」

「所以我希望除了忘情水之外，您能給我們更多的選擇。」

不由得挑了下眉頭，瑤心並沒有插嘴打斷阿雅，而是示意對方繼續說下去。

「就比如說，讓我們也能夠偶爾輪迴一次，感受不一樣的生命歷程。」

「如此一來，待到他們歸來之時，或許會因為這段不一樣的生命歷程，而重新意識到自己肩上的職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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