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掉馬甲了!
「潑醒她。」
一句透著森森涼意的話,讓還處在朦朧中的姜余歡靈魂一震。
意識慢慢蘇醒,一股帶著潮意的霉味鑽入鼻中。四肢是刻骨的冷意,彷彿被人扒去衣裳丟在冰窟之中。
臉頰一片濕濡,頭髮粘在上面讓人很想要撥開。
她下意識皺緊眉頭,伸手想要理一理頭髮,卻發現雙手被反剪綁在身後,動彈不得。
姜余歡抖動眼皮,艱難地睜開雙眼。
入目的是一個破舊帶著黑霉斑的門板。
底下細小的門縫讓她意識到自己是躺在地上,她機械地轉動腦袋,看到兩雙穿著靴子的腳。
還沒來得及抬頭去看靴子的主人,頭頂便傳來一道少年低沉沙啞的聲音。
「主子,似乎不一樣了,她的眼睛此刻很清明。」
緊接著,一道陰惻惻的聲音緩緩響起。
「是不一樣了。」
姜余歡渾身上下被束縛,沒有一點反抗的能力。
她放棄去看聲音的主人,閉上眼沉靜道:「你們是誰?」
「傅蒔楦。」
「傅蒔楦,不認識。」姜余歡隨口道。
忽然靈光一閃,她驀地瞪大雙眼,頭費力地抬起,「等等!傅蒔楦?!!」
「想起來了?」
姜余歡沒空理會傅蒔楦話里的嘲諷,瞥見二人下半身的裝扮,她心裡已經掀起驚濤駭浪。
這不是普通的綁架,而是她穿進自己寫的小說了?
傅蒔楦是她書里的廢太子,在奪嫡中犯下大錯,被皇帝廢去儲君之位,幽禁在太子府。
之後皇帝病重,念起父子情,取消他的禁令,將他封為端陽郡王。
在她的筆下,新帝登基后仁義大度,不曾催促傅蒔楦前往封地,而傅蒔楦也安分守己。
就這?安分守己?
「啞巴了?說話!」姜余歡愣著神遲遲不說話,傅蒔楦耐心告罄,一腳踢在姜余歡的胸口。
姜余歡忍不住驚呼出聲,她蜷縮著身子,疼得冷汗直冒,想用手捂住胸口,卻被繩子束縛著,心裡生出一股惱意。
傅蒔楦就如她夢裡那般暴虐無道,不怪她把他寫廢!
「你幹什麼!把我抓來又有什麼意圖?」
她掙扎著想要坐起身,看清傅蒔楦醜惡的面目,卻始終沒能成功。
最後只得放棄,憋屈地躺在地上。
「本王還想問你有什麼意圖,竟用筆杆子操縱我們,做著身不由己的事。」
姜余歡的心猛地一跳,她吭吭哧哧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他這話什麼意思?知道她是作者,所以不滿安排的結局報復她嗎?
可是他怎麼知道自己會穿到這具身體上來?
傅蒔楦似是看穿姜余歡內心的疑問,好心地告訴她。
「很驚訝是嗎?本王怎麼會抓住你。也許是天意,讓本王夢到你的容貌,雖穿著怪異,但不妨礙找到你。」
姜余歡駭然大驚,老天玩她不成?
傅蒔楦這麼變態,絕不能承認。
她張口就要否認,不料卻被傅蒔楦提前預料。
「否認的話本王一個字都不會信。本王在夢裡看到你用奇怪的方式寫字,話本子是你寫的無疑。在此之前,姜余歡醒來都是瘋瘋癲癲。唯獨這次,你不一樣。」
傅蒔楦如此肯定,姜余歡也不得不承認。
「你想要什麼?」
「很簡單,本王要你解除本王身上的控制。」
姜余歡覺得奇怪,「我沒有控制你。」
「你一句安分守己,本王便做不了別的事。」
「別的事?」姜余歡一想就能明白,輕笑一聲,「謀反嗎?別做夢了,你暴虐殘忍,不堪為君……」
「嘶——」
又是一腳重重踩在姜余歡方才被踢中的地方。
姜余歡痛出淚花,她平躺在地上,淚眼模糊地看著頭頂的兩人。
還未看清,胸口的那隻腳又反覆地碾著她。
她痛得失去理智,破口大罵,「我香蕉你個爛番茄啊!你就是個紙片人,就算是覺醒了,也改變不了結局。你們是我創造的,我想怎麼安排就怎麼安排!」
與其被折磨死,不如惹怒他們給自己一個痛快,說不定可以回到現實世界。
她就是一個寫小說的,作品都完結了,還怎麼改?
「我們,是你創造的?呵,大言不慚!」傅蒔楦目光一沉,嘴角勾起輕蔑的弧度,他看向暗衛六一。
六一會意,鬆開腳在一旁的桌子上拿起一本書,隨意翻開一頁念道:「天寶二十六年,皇帝微服私訪太子府,卻意外聽到傅蒔楦狂妄地要取代他。皇帝一怒之下廢掉太子,監禁於太子府。」
姜余歡還沒來得及驚訝他們怎麼會有小說原文,就聽六一帶著怒氣道:「那日是我當值,我都告訴我家主子皇上來了,主子不可能還說出那樣的話。要不是你的控制,主子怎麼可能被廢!」
「你還覺得我們是你創造嗎?我們是活生生的人,卻被你用妖法控制。」
「不可能!」姜余歡脫口而出。
「還不死心。」傅蒔楦一聲嗤笑,他緩緩蹲下身子,大手包裹住姜余歡細長的脖子。
他嘴角噙著冷笑,手一點點收緊。
「自本王醒來身邊有這本書開始,一切都變了,許多人身不由己變得不像自己。而本王,每日看著書從空白到莫名填滿文字,看著那些文字輕而易舉地打破本王的計劃,卻做不了任何挽回。本王的暗衛,親信,死在你的筆下。本王倒是不知,原來筆杆子可以殺人!你選的新君,是個草包色鬼。而你,根本不存在於書中,但京城人人都知文思侯的嫡長女自小失心瘋,被關在後院無人問津。如此,你還要覺得這是你創造的嗎?掌控別人的人生理所當然嗎?」
姜余歡的臉色漲得發紫,渾身顫抖,她掙扎幾次后便放棄,等待解脫。
傅蒔楦識破她的想法,鬆開手提溜著她走到一張桌子前。
「想死?想都別想!」
他把人往前一扔,姜余歡如同一個破壞的布偶撞在桌邊又向後反彈,軟軟地倒在地上。
她一邊咳嗽,一邊大口地呼吸著潮濕的空氣。
涼氣鑽入喉腔,刺痛剛才被掐的傷處,火辣辣的。
她忍著不去咳嗽,調整呼吸,腦子裡飛速運轉尋求逃生之路。
傅蒔楦和六一居高臨下地看著狼狽的姜余歡,眼底沒有一絲不忍。
「想好了嗎?寫還是不寫。」
「寫,但我不知道怎麼寫。」
識時務者為俊傑。
眼下她就如同砧板上的肉,死又不能死,那就活得輕鬆一點。
「端陽郡王深知新帝無能,決定不再安分守己。還有,解除皇后與新帝之間的感情控制,他們倆根本不是一見鍾情。」
「好,解開吧。」
傅蒔楦朝六一使了個眼色,六一上前解開姜余歡手上的繩子,將她提到桌前坐下。
姜余歡舒展著手指,酥麻感遍布整個手臂,彷彿有萬千螞蟻在爬。
她伸手碰了碰喉嚨,剛碰上又疼得立即彈開。
心中咒罵著傅蒔楦這個變態,造反還說得冠冕堂皇。
如果她真能控制這些人,新帝就算是個草包,但在她筆下也是個明君,對天下百姓不好嗎?分明就是紙片人覺醒,私心想要改寫結局。
她可不能如他的願,否則他謀反成功那天就是她的死期。
不行,得趕緊想辦法脫身。
她狠下心揉搓手臂,等到手臂終於恢復正常時,她忍著手腕的疼痛拿起筆,微微側過身迅速寫下一行字。
「六一,攔住……」
傅蒔楦察覺到不對,剛出聲想叫六一攔住姜余歡的動作,卻發現自己怎麼也發不出後面的話。
隨後,他不由自主地說出一句,「放她離開。」
「主子?」六一難以置信地轉過頭,看到傅蒔楦陰冷兇狠的眼神時,便知道他又被控制了。
姜余歡本是抱著試一試的態度,沒想到她寫的話真能控制住傅蒔楦,不愧是親媽!
她得意地看向六一,眼神示意他解開腳上的繩子。
六一沒動,看向傅蒔楦。
「放她離開。」
傅蒔楦重複著這句話。
六一心中憤懣難平,無奈地拔出手中的劍,挑斷姜余歡腳上的繩索。
姜余歡沒急著下去,慢悠悠地捏著自己的腿,等到腿不再麻,試探地踩在地上。
除了腳腕被磨破皮有些疼,其餘還好。
她站起身,大搖大擺地從房間里出去。
外面的陽光照在身體上,消融她身上所有的涼意。
她轉過身,對著傅蒔楦挑釁一笑。
她幻想著傅蒔楦憋屈的模樣,心中覺得痛快。
可現實給了她狠狠一擊。
「抓住她!」
姜余歡心猛地一跳,她撒腿就跑。
剛跑幾步,就被府上的侍衛團團圍住。
她綳直唇角,心裡不由得一陣恐懼和懊悔。
早知道就多寫一點,怎麼就寫「傅蒔楦放姜余歡離開」就結束呢?
應該寫「傅蒔楦放姜余歡離開,並且承諾不再抓她」嘛!
姜余歡腸子都悔青了。
傅蒔楦手下的人一看都是厲害角色,也不知道自己的三腳貓功夫能不能對付。
只聽傅蒔楦一聲令下,侍衛聞聲而動。
她渾身到處是傷,強忍著接過幾招便被抓住。
「痛痛痛!」手再次被反剪在身後,姜余歡一陣疾呼。
傅蒔楦冷冷地看著她,「還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