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我的信仰

聽索拉斯與摩爾這麼說，林曉宇懸著的心放下不少，波夷塔看來並不是自己猜測的非法組織，而是個中立地帶，只要不違背他們的商業原則，星際聯合會的法規對他們依然有效，看來自己試圖模擬波夷塔的拍賣方式來找出背後真相，還真是多此一舉。不過這樣更好，自己回去后可以把全部精力放在商品渠道上了。

他又問：「我們所在的星球是鋼鐸先生為星主嗎？」

「這不是，鋼鐸先生主事的星球在三角區的中心，這兒是阿伯德登行星，主管是雷徹星爵，整個行星商業分三大區域，每個區域有一名理事長，每名理事長都有專門小組負責商業，其中以拍賣行的份額佔得最多，約30%左右。」

「是哪三大區域？」

「網購、快遞和拍賣。」

「管拍賣的是誰？」

「主管拍賣的理事長是本地人——扎西加勒，不過為表示公正透明，大多商業行為主管由專門聘請的外星顧問打理。」

「有多少顧問？」

「十三個。」

「你們知道來自大西洲的高級顧問洛麗嗎？」

「當然，她可是商界名人，雖然她職權範圍並不大，但勝在特別。」

「哪兒特別？」

「大西洲人以出色的戰鬥力著稱，是波夷塔安全方面的主要合作夥伴，長期向波夷塔輸出各種武裝力量，所以他們的人一般都充當安全顧問，但洛麗是個另類，她是大西洲少見的商業天才，來波夷塔后她成為了理財與拍品收集的商業顧問，這在當時被視為新聞。」

林曉宇暗暗點頭，又問：「你們見過鋼鐸先生嗎？」

「已經一億年沒人見過他了。」

「一億年？」

「鋼鐸成立波夷塔在一億多年前，大約在成立三百萬年後他就退居幕後，除了星爵這個級別的領導人，沒人見過他，就算巴獄人的首領和聖光同盟的議員要見他也不行。」

「如果他活著豈非一億多歲了？」

索拉斯介面道：「準確地說是一億六千萬歲。」

「這是波夷塔人的自然壽命嗎？」

「當然不是，目前發現自然壽命最高的智慧生物也不超過六千年，但出色的生物技術可以延續壽命，除非你自己對人生怠倦了渴望死亡，理論上可以無限地活下去。」

「但光生不死，那人口豈不爆炸了？」

「有戰爭和瘟疫的調控，像巴獄人最初發動戰爭就是因為人口過剩，才開始對外掠奪生存空間，而在有聖光同盟以前，各星球之間也是戰爭不斷。同時在大自然中總會有各種各樣的新病毒層出不窮，像大西洲的鏽菌至今還是不治之症。在一千萬年前，就是因為戰爭瘟疫的原因，使得各星球人口銳減，連巴獄人也不得不同意簽訂和平協議來使自己休養生息。」

林曉宇暗想同地球倒是蠻相似的。他接著問：「在星際聯合會的法規中，關於不干涉其他星球生命發展是第一原則嗎？」

「是的。在波夷塔強大起來以前，哪怕涉足別人的星球也是違法的，因為各星球文明發展的不平衡，高級生物要掠奪低級生物是很容易的。所以在聖光同盟成立之初就定下這條鐵律，為了保證宇宙生命多元化的發展以及防止用非暴力手段的掠奪方式，涉足他人星球一律視為侵略，將在生命法**受到嚴懲。巴獄人就是因為拒絕遵守這一規條而被聖光同盟排斥在外。」

「但波夷塔涉足別人星球就不違法嗎？比如她就到了地球。」

「說到這個事足以寫本史書出來，鋼鐸先生一直是『商業交流可帶動各星球共同發展』理論的堅定支持者，為了爭取自由貿易的權力，他和聖光同盟進行了長達九百多年的談判，最終才定下細則多達11萬多條的商業活動法則，大致意思就是，在聖光同盟的監督下，可以對尚未加入聖光同盟的星球進行有限度的訪問，如要在該星球收集商品，必須按照既定的商業原則，絕不可因為該星球對太空商業法則不了解而進行低價欺詐，所選擇商業夥伴如因涉足外星而對本星球造成任何不良影響，他也必須負全責。」

林曉宇思索一會，道：「但波夷塔如此強大，他一定會服從聖光同盟嗎？」

「鋼鐸先生是狂熱的商人，理論家，但不是掠奪者，他熱衷於看到自己定下的商業法則在全宇宙得到推廣，實際上他也的確是宇宙和平貿易的創始人之一，主張通過商品交換來實現共同繁榮，用他自己的話說：與其進行愚蠢的戰爭，不如把世界買下來。只要不妨礙他做生意，他對聖光同盟的法規基本持支持態度，並以此法規嚴格約束自己的組織。」

「我有點明白了。」林曉宇點頭道：「這麼說他的原則與聖光同盟的和平宗旨並不違背，但為什麼波夷塔會遊離在星際聯合會之外呢？」

「因為有人認為過度的商業活動會損及某些生物的精神信仰，過度消耗自然資源，特別是一些經濟學家認為：要造就一個全宇宙統一的經濟環境理論上是不可能的，強行這樣做的後果只會使得貧富懸殊進一步加大，更不利於生命征循原有的自由之路進行發展。所以聖光同盟中反對將宇宙納入波夷塔經濟圈的大有人在，鋼鐸曾爭取想讓波夷塔成為聖光同盟的常任理事單位，但最終以一票之差被否決了。」

林曉宇想了想道：「這麼說聖光同盟的宗旨是主張『無為而治』，讓生命征循自然規律，並不贊同將高明文明強加於低級文明？」

「是的。」

林曉宇不禁笑了，「看來聖光同盟這一幫子人都是達爾文派。你們對巴獄人了解嗎？」

「他們是力量的崇拜者，以戰神為精神信仰，認為『不能為力量服務的文明全是廢物』。他們罵聖光同盟是『娘娘腔』，罵波夷塔是『守財奴』，他們認為依賴精神或文明物質來強大都是錯誤的，只重視自身的力量。」

話到這兒，林曉宇腦中開始形成了一個對這片星系的大致認識，巴獄、聖光同盟、波夷塔分別可以用三件東西代表，即：力量、金錢、自由意志。但領導層以下的民眾顯然並不是哪一派信仰的堅定支持者，大多人都是在這三種信仰的交互中形成獨特的文化圈。

索拉斯突然問道：「你們地球人信仰什麼？」

林曉宇笑道：「地球就像一個微縮版的宇宙，信什麼的都有，而且從表面看來，地球人的信仰似乎還更多元化一些。」

「那你個人呢？你會站在哪一邊？」

「我說不好，我贊同聖光同盟尊重自由意志，但也不排斥金錢和力量。」

「可你總有個信仰吧？」

「我信仰未來。」林曉宇道：「我心目中的神就是時間。不管我遇到什麼問題，我相信時間都會給我答案，不管我遇到什麼困難，我相信隨著時間推移終會得到解決。」

「哈哈哈！」索拉斯與摩爾同時大笑起來：「說白了不就是懶漢思想嗎？把一切推給時間，但自己不努力爭取。」

林曉宇也笑了：「的確有點懶，但這樣能活得輕鬆一些，我們地球人沒你們這麼長的壽命，如果我們在有生之年綳得太緊，就沒法享受生活了。」

摩爾道：「所以我說你怎麼會同意和我們做朋友，因為你就是個享樂主義者，你不在乎別人從你這拿走什麼，也不在乎得到多少？」

「不，如果事關我的親人愛人，我態度就不一樣了。地球人可以為家人付出一切。」

「為什麼呢？難道你們需要別人的認同才能承認自我嗎？」

「是的。就像一種參照，我們為什麼需要別人存在呢？因為只有別人看到我們，我們才知道自己是存在的。」

「有趣的種族。」摩爾雙眼放光，「這麼說如果我們成了你的朋友，你也會重視我們？」

「難道你們不是朋友嗎？你們彼此間不重視？」

索拉斯與摩爾對視了一眼，同時搖頭：「我們是合伙人，不是朋友。我們有完善的合伙人規條。」

「這就是人類和你們的區別，我們在打交道的過程中，不管在職場還是家庭關係或是無意中的交往，都可能成為朋友，為朋友做事我們看來是理所當然的。」

摩爾道：「但把人情置於規則之上是很危險的。」

「的確，但規則是人定的，人才是主體，何況沒有永遠正確的規則，我們尊重規則，但也善於變通。」

索拉斯不解地問：「這麼說我們要和你做生意，不用定規條嗎？」

「我們可以憑商業道德來辦事，我不喜歡硬性規定，除非有必要。」

摩爾碰了碰索拉斯，低聲道：「看來我們要很長時間才能適應地球人的辦事方法。」

索拉斯卻興奮地道：「但我樂意嘗試，這可是全新體驗。」

忽然從林曉宇身後傳來一個聲音：「那我們是不是朋友？」

他回頭一看，見洛麗不知幾時進來了，裊裊婷婷向他走來。

「你什麼時候來的？」

洛麗笑道：「聽你說為朋友做事是理所當然的時候。所以我認為我是你朋友，不必客氣，就自己進來了。」

索拉斯和摩爾看到洛麗立即兩眼發直，「天哪，是洛麗小姐。我們居然見到大明星了。」

「你們好。」洛麗笑容可掬：「林先生以後是我一項工作重點，所以我需要常常和他打交道，請兩位給我們獨處的時間。」

「好的好的。」他們忙不迭起身，並與林曉宇互留了聯繫方式，兩人離去時異口同聲地道：「回見，我們的朋友。」

洛麗看著他們興高烈采地離去，對他笑道：「你另類的思維方式讓他們很高興呢。」

林曉宇若有所思地點頭：「我開始明白為什麼有人反對鋼鐸先生了，這兩個傢伙看起來是很活躍的人，可在這呆久了，也學著按死板的規矩做事。也許鋼鐸先生提供的世界藍圖很完美，但卻是個死板的，充滿硬性規定的世界。」

「哇哦，在星際聯合會的反對者意思同你差不多。」洛麗笑道：「但你放心，我雖在波夷塔工作，但我並不完全贊同鋼鐸先生的意識形態，我是個喜歡找樂子的人。」

望著她柔情似水的雙眼，再想到她一直堅持不懈的要求，林曉宇意識到她說的「樂子」是什麼，心怦怦狂跳起來：「你想要什麼？」

「我記得這兒有個很大的浴池……」她走上前，再一次深情款款地吻住他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