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偏心
第二章
無論是遭遇了偷龍轉鳳的狗血戲碼,還是別的什麼變故,那都是嬰兒時期的事情了,對於整個林家包括林碧落自己來說,都是急於掩蓋的秘密,因此第二天起床,她還是如同往常一樣,做回她高高興興的八歲小蘿莉。
畢竟,現在的父母待她十分的好。
就拿上學這事來講,林碧雲林碧月可沒有這福氣,輪到林碧落跟林楠了,林保生便提出來:「這倆個小傢伙見天在一塊兒,楠哥兒要是上學去了,丟下三姐兒,可不急壞了這小瘋丫頭?不如讓他們一起去上學?」
林碧雲性子柔,說話也是柔聲細語的:「若是小妹不想去,橫豎家裡有我跟二妹妹帶著她呢。」
何氏手巧,針線茶飯皆很精緻,林碧雲跟林碧月一直跟著她在家學,也沒人提起過要送她們姐妹倆進學堂,因此林碧雲便想當然的認為,林碧落小女孩子家家,學堂又不好玩,也沒必要去。
林碧落那會只有五歲,對自己生活的這個時代尚有許多不了解,沒想到這個時代也很是開明,女子原來也可以上學堂識字的,立即拉著林保生的手不放:「阿爹阿爹,我要跟楠哥兒去學堂!」實則內心喜極而泣:原來她也有機會擺脫文盲的身份啊!
「小丫頭片子,你去什麼學堂!」林碧月不幹了,她自小就是個掐尖要強的,這會哪裡肯退讓:「楠哥兒上學堂就算了,小妹上什麼學?家裡有錢供小妹上學,怎的不供我跟大姐上學?阿爹你就慣著她?!」指著林碧落,很是不滿。
林保生將林碧落抱了起來,摟在懷裡,朝林碧月一笑:「你也沒招個弟弟回來啊。」
林碧月被這樣公然的偏心眼給刺激了,大哭著跑掉了…
小丫頭才八歲,還沒經歷過這樣不公平的待遇,哪想到林保生別有隱情,招個弟弟回來此語,純屬逗閨女玩的。別的借口……難道要他說,三姐兒親娘早給了她上學堂的銀子,咱可不能虧了她?
那時候林碧落還當自己是林保生的親閨女,滿心眼裡覺得這阿爹真是又開明又慈愛,偏心眼兒這種事情做的光明正大,又有點想笑林碧月,小臉兒綳著,怪模怪樣的,被林保生在額頭彈了一下:「心裡想什麼呢?笑的這般古怪?」
林碧雲也是抿唇一笑:「小妹這是能上學堂了,高興的。」
林碧落連連點頭:「對!對!我高興的!」回頭又去找林碧月:「二姐,我要在學堂里認了字,回來教你?」
「誰稀罕!」林碧月哭的很傷心。
不過等到林碧落真的從學堂里回來了,教林碧雲跟林碧月認字,林碧雲只學了幾日便放棄了,比起識字來,她更喜歡繡花打絡子。
林碧月雖然彆扭,但學的倒是極為認真,只是她慢慢就發現,林碧落在學堂里認字似乎特別的快,連林楠也比不了,自己跟著學就更為吃力了,斷斷續續跟著林碧落學了一年多,勉強認得些字了,拿起筆來寫的還是一個個墨團,東倒西歪,不比林碧落,已經能寫的工工整整,聽林楠說,在學堂里,連先生也贊她,林碧月也不肯學了。
她覺得林碧落學的這樣快,自己當姐姐的反倒比不上她,心裡始終憋著股氣兒,學針線茶飯倒越發用心了,還給林保生做了個荷包,被林保生誇了好幾回,又覺自己這方面的才藝林碧落大概是比不上了,心氣兒遂平了許多。
林碧落到底並非懵懂小兒,直誇她針線做的好,又纏了她好幾日:「二姐,也給我做個荷包嘛,你做的這樣好,我也戴到學校去給同學誇一誇。」
林碧月勉強拒絕了好幾次,覺得這小丫頭著實纏人,心裡也覺得美滋滋的還真裁了塊紅綢,上面扎了幾朵小花,給林碧落做了個紅彤彤的小荷包。
林碧落收到的時候歡天喜地,背過林碧月,拿著荷包端祥……小丫頭的配色,紅配綠黃,色彩繽紛而熱鬧,實在與學堂的氛圍有點格格不入。
她哪裡知道,林碧月想著她一個小丫頭,自然愛鮮艷的顏色,這才特意配了這麼個鮮艷的荷包。
迎兒常送了她們姐弟倆上學,見她小眉頭皺的死緊,便給她出主意:「不如……三娘子送給要好的同窗,回來再讓二娘子重做個顏色淡一點的?」
這主意好!
林碧落改日上學,特意繞到鋪子里去,往荷包里裝了半荷包烏梅,到學堂里特意在要好的同窗孫玉嬌面前打開,掏烏梅來吃。
孫玉嬌是前街上綢緞鋪子家的閨女,兩家皆開著鋪子,地位相當,又素來與林碧落玩在一塊,不等林碧落吃第二顆,她連荷包一塊兒搶走了。
林碧落詭計得逞,回來便拉著林碧月哭喪著個臉告狀:「那個孫玉嬌……就好像沒見過荷包似的,直接把我的荷包搶走了……二姐你下次給我做個素一點的,她不定就不搶了!」
這種通過旁人的行為來側面評誇獎了林碧月的荷包精緻程度,林碧月很是受用,忙忙回屋找料子重新做。林碧雲掩唇輕笑,點著她的額頭:「你個鬼精靈!」
她是長姐,對弟妹們俱都十分和善溫柔,自小就覺得,小妹妹是個異數,別人家小姑娘都喜歡鮮艷的顏色,偏她中意素凈些的顏色,林碧月裁綢子的時候,她還在想,也不知道小妹會不會喜歡,哪知卻是這種結果。
林碧月最喜歡鮮艷的顏色,因此給林碧落做的荷包也是自己最喜歡的顏色。再做一次,雖選了素淡一點的顏色,到底不合自己心意,在林碧雲面前嘟嚷了好幾次:「這荷包總歸沒有上次的精緻漂亮。」
林碧雲跟何氏提起此事,又是一樂:「小妹雖然年紀小,但鬼主意可真不少,比二妹還要靈醒些。」
何氏心裡一嘆,這孩子到底是不同的。
林碧落跟林楠在隔著兩條巷子的塾館里上學。
開塾館的包先生中過進士,祖上積攢了些家業,開著兩個鋪子過活,十年寒窗,好不容易做了個七品縣令,還沒任滿,阿父便過世了,守完三年孝期,不等候到吏部的缺兒,阿母又過世了……
包先生接連六年,父亡母喪,同年皆有升職,唯他候缺無望,其人又耿直,索性在家開了個塾館,教些蒙童度日。
他又是個真正有本事的,這附近但凡殷實些的人家,都將孩子送到了他那裡,足有二三十個孩子,男女各半。
林碧落來的久些,又在外面上了幾年學,漸知道了些外面的世界。這個世界相對來說還是很開明的,女孩子們在沒有訂親以前,也一樣可以上學堂。只是這個時代也有女孩子十一二歲就已經訂了親,便回家習些女子針線廚事,無暇再來學堂了。那些十四五歲還沒訂親的,也不屑與一幫小蘿蔔頭們打鬧,因此包先生這塾館里的學生,大部分以五至十歲的孩子為主。
林碧落與林楠今年八歲,在塾館里也算是小有名氣,概因這姐弟倆是龍鳳胎,別人提起來都道:「哦,那倆龍鳳胎啊。」又順口評論一句:「長的完全不像啊,弟弟怎麼黑了那麼多?」
實在並非林楠黑,而是林碧落太白。
她模樣兒既出眾,人又是個聰慧的,包先生又常誇她,一來二去,大部分孩子們都喜歡與她玩。
漂亮可愛的小蘿莉,性格又好——她覺得沒必要同這幫小屁孩兒們計較,孩子們卻覺得她這優等生十分可親,毫無架子——人緣出眾,那簡直是必然的。
這日林碧落與林楠依舊吃完早飯,背著書包去了學堂。才進了塾館,便瞧見院子里鬧成了一團,七八個孩子圍著中間一個泥猴一般的男孩子取笑,那孩子眼淚鼻涕糊了一臉,一張臉倒是吃的白胖,看見林碧落與林楠,便試圖從人群中擠出來告狀,沒擠出來,便招手大叫:「三姐姐,大哥哥……」
林碧落看看身上新換的鵝黃衫兒月白裙子,眉頭都皺了起來,林楠要過去,被她拉了一下:「阿弟莫動,我過去看看。」
林楠一笑:「三姐姐還當我是小孩子呢?」尾隨在她身後跟了過去。
果然,那泥猴兒一見得這姐弟倆過來了,立時換了副神色,倒在地上撒起了潑來:「我哥哥姐姐來了,讓你們再欺負我!」撲倒在地,抱著別人的褲腿兒,將鼻涕眼淚全糊了上去。
幾個孩子忙要一鬨而散,林碧落已經到了近前,看到同窗過來了,這些男孩子們下意識便不再取笑,似乎做了什麼不好意思的事情,被林碧落抓了個正著。
林碧落自己還沒覺得,她自視自己是蘿莉的身子成人的心,一般情況下都不與這些同窗計較,哪怕別人做了什麼比較可氣的事情,她只需輕飄飄一眼看過去,用眼神告訴你:姐不跟你這小屁孩兒計較!再壞的男孩子到了她面前也蔫了。
——那種成人的眼神,小屁孩子們做不出來,但又微妙的覺得,在這種眼神下不能被看扁,況又是被這樣眉目如畫的小蘿莉看扁,自然不再做幼稚之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