４９．愉快的相處

兩周之後我所擔心的事情終於發生了，那是一個晴朗的下午，丁偉把我叫到了他的辦公室，「小李，你在我這快二年了吧？」丁偉的口氣不冷不熱，我心想壞了，可能是要炒我魷魚。

「可不，時間過得可真快啊，這兩年多虧您照顧了！」

「覺得我這怎麼樣？」

「不錯，您這員工都挺努力的。」

「其實這二年來我和你也沒怎麼接觸，對你也並不十分了解，不過聽李秘書反應你工作認真，特能幹，總得來說聘你還是很值得的。」

「不敢當，工作認真是應該的，李秘書挺照顧我的，我從她那學到不少東西，有什麼話您直說吧，是不是公司虧損了想要裁人啊？」我心想你讓我下崗我就讓你難堪。

「這孩子，瞧你說的，不吉利，公司狀況很好，你誤會了，我不是那個意思。其實你剛來公司的時候我就對你印象不錯，不然我也不會同意讓你留在這，我就丁娜一個女兒，她還小不太懂事，也沒什麼社會經驗，我這邊忙也沒時間管她，其實我不是阻礙你們年輕人交往，只是，只是……我不希望你們之間有什麼？你們發展到什麼程度了？」

「我想您是誤會了，我們就是普通朋友，最近都沒聯繫，更談不上什麼發展了，我也明白您的意思，您放心我是在您這打工的，這我心裡有數。」

「我這人說話不喜歡拐彎抹角，乾脆就直說了吧，丁娜一直以來好像都挺喜歡你，時不時地問我關於你的情況，可這兩個禮拜我發現她情緒不是很好，周末在家飯也不好好吃，有一次我無意中說道你她反應很激烈，不讓我再提你，這孩子從小讓我寵壞了，從她嘴裡我什麼也問不出來，她平時也不怎麼和我交流，我想你們到底是怎麼了？你和她……」

「你放心丁叔，這二年多沒你給我開支我都活不下來，以後我保證斷決和丁娜的聯繫。」我已經明白了，丁偉是怕自己的女兒一旦和我發生兩性關係會導致他的家產全都落在一個從東北來的廢物手裡。

「沒那個必要，正常的交往是沒問題的，我的意思是丁娜還小，我不想別人過多地干擾她正常的學習和生活，她還沒有學會很好地控制自己的行為和情緒，你比她大一些，懂得也多點，你應該拿她當妹妹看，既然你這麼說……也沒別的事，你明白就好，沒事了，你可以出去了。」丁偉的臉上掛著笑容，可眼神中還是充滿了懷疑。

我關門出了丁偉的辦公室，心中暗喜，這下可好工作沒丟還不用整天陪著丁娜耍了。下班之後我覺得心裡好像還裝著什麼事，具體是什麼事還想不出來，直到我進了自己的小窩才豁然開朗，韓冰！對了，是韓冰，如果說我的生活是一潭死水，那賣花女孩就是死水當中的一點漣漪，她讓我重新找到了一絲希望和活力，讓我想起了自己還是個年輕人。

我拿出了，猶猶豫豫地撥通了丁娜寢室的電話號碼，當然我想找的並不是她，「喂！」那聲音虛弱而憔悴，應該是韓冰。

「你好，丁娜在嗎？」

「不在。」

「孫晶在嗎？」

「不在。」

「菜板子在嗎？」

「她也沒在，你到底找誰啊？」

「天助我也，都不在最好，我就找你！她們幹什麼去了？」

「她們上課去了，我認識你嗎？」

「別問我是誰，請和我面對，你怎麼不去上課呢？」

「我……你別管了，我很困，你再不說是誰我就掛了！」

「大白天的睡什麼覺啊？我是買你花的人，記得我嗎？李傲傑，這幾天你還好吧……」

「是你……都怪你！你自己說怎麼辦吧？你讓我怎麼辦？現在全班都知道你乾的好事了，全班的女生都在背後對我指指點點，丁娜她們四處說我的壞話，說我和你……全校都快要知道了。你還好意思問我為什麼白天睡覺，都怪你，她們晚上不讓我睡覺，輪著班的想辦法弄醒我，在班上也排擠我，連以前追我的男生都用那種眼神看我，我都快瘋了，你說怎麼辦吧，這事都怪你，你得負責！」

「好啊，我可以負責，說吧，想讓我怎麼負責，你要是以身相許，我樂意接受，我不在乎名聲這事……」

「你放屁，我名聲怎麼了？我怎麼了？我幹什麼了，你……你出來，我要當面找你算賬！你自己跟丁娜解釋清楚！」我沒想到韓冰看上去這麼文明的女孩也會罵人。

「好啊，當面說清楚更好，你在學校門口等我，我很快就到。」

「你……你等一會！」

沒等韓冰把話說完我就掛了，出門坐上公交車直奔韓冰學校，到了地方發現韓冰真的站在校門口，我不由得有些緊張。當我離她越來越近的時候心裡逐漸有了底，她看上去比我更緊張，還有些羞澀，我已經確定這女孩不能把我怎麼樣，此刻我的臉上不禁露出了笑容，她就像只羔羊，可愛的羔羊，我的任務很簡單，想方設法接近她。

「你還好意思笑，跟我去找丁娜說清楚！」韓冰過來拉我的衣服，那力量小得可憐。

「你的眼圈都黑了，這才兩周怎麼就瘦了？」十幾天沒見韓冰看上去確實憔悴了，好像進了奧斯維辛集中營。

「都怪你，你得找丁娜把話說明白，你得在全班同學面前還我的名聲。」

「我怎麼幫你啊，你讓我去學校的廣播室說嗎？這種事越描越黑，身正不怕影子斜，不過丁娜這女孩可真夠壞的，怎麼把你折磨成這樣！本來我是應該幫你討回公道，可是我能怎麼辦呢？打丁娜一頓嗎？我已經答應丁娜她爸也就是我老闆以後不接觸丁娜了。」

「那你還約我出來幹什麼啊？你說我該怎麼辦？我以後怎麼做人，現在同學都瞧不起我，本來那幫女生就是丁娜的人，現在她們處處為難我！」

「實在不行你就找導員反應吧。」

「沒用，導員哪有工夫管這事啊，大學老師就知道拿工資、上課！全是你的錯，發什麼賤啊？雪地上的字本來是丁娜為什麼改成我的名字？」

「你這麼說話就不好聽了，我為什麼發賤啊？原因你想了嗎？」

「還想個屁啊，哪有那心思了，我現在死的心都有！」

「你可別死，你一死丁娜高興了，我會傷心的。這樣吧，我請你吃飯算是補償。」話一出口我就有些後悔，自己還欠范哲五百塊錢呢，再請她吃飯什麼時候能還上啊。

「你不也是打工的嗎？哪來那麼多錢請客？」

「我也沒多少錢，來北京這麼長時間一分錢沒往家裡寄還讓父母倒找回三千五！至於請客吃飯那要看是請誰了。」

「我不去，你回去吧，有機會你最好還是和丁娜解釋一下。」

「我以後不會和她接觸了，這女孩太霸道，我陪你走走，說說她們都對你怎麼了？」

「真的不用了，我回去了。」

「沒事，丁娜不是常跟你提起我嗎？你也應該知道我不是壞人啊，你這個樣子不行，我不放心，你要是非現在回去我就跟著你，一直把你送到寢室里，讓丁娜她們看見！」

「你怎麼這麼壞呢？還嫌害我不夠慘嗎？」

「不要緊，咱們就沿著學校往前散散步，我看你精神負擔挺重的，散步能緩解抑鬱，尤其是和帥哥散步。」

「那咱們說好了，你幾點鐘放我走？」

「現在是五多一點，六點之前一定放你走，說放就不好聽了，你又不是犯人，我是給你做心理治療。」

「五點半！」

「哎，我這可是為你好，行！五點半就五點半！」我開始向前走了，韓冰小心地跟著我，雖然她看起來還是對我有戒心，不過這第一步總算是邁出去了，我已經想好了第二步，一切看起來水到渠成。

「你在丁娜她爸爸的公司做什麼？」韓冰主動向我提問了。

「這個嗎？不太好說，沒有什麼固定的工作，我學歷不夠，能力也有限，資歷又不算深，魅力雖然有，可是我很正直再說也沒地方釋放，我給秘書當秘書！」

「你們公司規模很大吧？」

「跟可口可樂、通用電器之類的大企業是比不了，不過在國內的私企里應該算是不錯了，其實我什麼都不懂就是跟著混飯吃。」

「你這麼年輕就想著混飯吃，以後怎麼辦？」

是啊，以後怎麼辦？韓冰的話觸動了我，「沒想過，未來是個Ｘ，把它規劃成常量就沒意思了，也許我和你散步之後在回去的路上就會被車撞死，不過那樣的話我也沒什麼後悔的了，所以你得珍惜咱們這次散步的機會，你以後不一定見得到我了……」

「哎呀你扯哪去了？我就是想問你今後幹什麼？」

「我要是離開了現在的公司就去浴池上班，我有一朋友在那混得還算可以。走一步算一步吧，我現在是生存，吃得上飯就滿足了，沒那麼多空間考慮別的事情。」

「你的行為讓丁娜很傷心，我要是她也會不高興的，你怎麼不想想人家呢？」

「你到現在還向著她？我已經很為她著想了，過了很久才亮出底牌，也許是我不對，早就不應該理她，不冷不熱地拖了二年多才弄到今天的地步，之前我一直很照顧她的情緒。對了，你在班裡沒有死黨之類的嗎？」

「沒有，我們班的女生全都圍著丁娜轉，她花錢可大方了，誰都得聽她的。」

「你為什麼不試著也加入她們那伙人呢？既然消滅不了敵人不如就加入敵人，漢奸固然可恨，可是日子過得比革命工作者好多了，識時務者為俊傑。」

「你少給我講那些亂七八糟的道理，其實我和誰都想好好相處，我誰都不恨，不知道為什麼她們好像從一開始就討厭我。」

「會不會是因為男生都圍著你轉呢？」

「哪有，你聽誰瞎說的，我真不想在寢室住了，倒不是害怕，我煩透了。」

「好啊，要不你上我那住吧，地方是小了點，不過地方小點暖和，肯定不讓你受委屈！」

「美得你！你和丁娜到底是怎麼回事，她可一直把你當男朋友看待。」

「那是她的問題，我以前只拿她當妹妹看，現在連妹妹都不是了。」

「為什麼？」

「因為她不尊重未來的嫂子！」

「你……真不要臉！」韓冰的臉有些紅了，可是仍然掛著微笑。

「說說看她們都怎麼折磨你了。」

「按說她們也沒什麼高超手段，女孩子的小伎倆無所謂，就是受不了她們說我壞話，總是沒完沒了，煩死了！我寧可讓她們拉出去打一頓了事，精神折磨你懂嗎？想發泄還發泄不出來！」

「實在不行你往我身上發泄吧，還有個辦法，也許找個男朋友她們就不敢欺負你了！」

「我們學校有很多女生就是想找個靠山才和那些小流氓在一起，要是不喜歡我才不會和他們在一起呢，今天真冷啊！」

「是啊，下雪之後會冷的，你穿得太少了！」我把外衣披在了韓冰肩上。

「我不要！」韓冰想把衣服往我懷裡塞，我一閃身躲開了，寒風很快吹透了我的毛衣，不過只要心裡是暖的身體冷一點算什麼呢？韓冰拗不過我就穿上了，她穿上男式外衣還是那麼清純，別有一番風味。

「你還冷就吱聲，毛衣也給你！」我裝著要脫毛衣的樣子。

「夠了，謝謝！你要是冷了就告訴我，我把衣服還給你，你抽煙吧？」

「不抽，為什麼問這個？」

「我聽說感情不順的人愛抽煙，空虛的人愛抽煙，你好像都佔了，丁娜口中的你好像都佔了。」

「她一個小屁孩懂什麼，就知道任性，的確我感情不順利，學業荒廢了，事業干一天算一天，前途也是一片暗淡，不過我不妥協，抽煙就是一種精神上的妥協。」

「我倒想看看你還能挺多長時間，我感覺你還是沒長大！」

「哎喲，看看你那口氣，你長大了？要按心理年齡論你得管我叫叔。」

「咱們要是能這麼一直走下去該多好，真不想回去面對丁娜她們，那點破事沒完沒了的，有本事殺了我！」

「你還挺超脫的，對你這個歲數的女孩來說那就算是大事了，你不用在乎她們，告訴你我以前的女朋友和你的情況差不多，男生都追她，很多女生嫉妒她，可是她比你野蠻，那些女生不敢把她怎麼樣，只能在心裡憋屈著，你也應該野蠻一點。」

「我只是不想，那樣挺沒意思的！」

「你父母是做什麼的？」我又往韓冰身邊靠了靠，她突然低下頭不說話了，我們的談話僵住了。沒了美女的聲音分散注意力，我頓時感到了寒冷，冷風不住地和我親熱，它們順著毛衣的縫隙一直鑽進我的骨頭當中，沒想到北京的冬天也是這麼的陰冷，我忍不住緊縮著上身。

「冷了吧，給你！」韓冰立馬脫下了我的外衣！

「不冷，我想集中點能量用小宇宙給你聚暖，你感覺到了嗎？」

「你怎麼像個小孩一樣，什麼亂七八糟的，快穿上吧！」

我一擰勁子再一次閃到了一邊，不行，不能就這麼妥協，「我再堅持一會，實在不行了再說！」

「你再堅持我就回去了，快穿上！」這次我沒拒絕韓冰重新穿上了外衣。

「你就準備這麼一直忍著，夠有耐心的了，不行就和丁娜她們拼了吧！」

「你以為我是你啊，有病！你父母是幹什麼的？」

「我爸是工人，我媽已經在家裡呆了很長時間了。」

「現在下崗問題是很嚴重！」

「哎喲，這口氣好像你是國家領導人，下崗問題嚴重可是有錢的也不少，照樣滿街的大奔，錢有的是，是他們沒辦法掙，你爸是幹什麼的？」

「我爸、我爸在監獄呢。」

「哦，我說你剛才怎麼不回答呢，沒關係，我和那些俗人的價值觀不一樣，我覺得蹲監獄是件很酷的事，大多數人不是不想犯罪，是沒勇氣犯罪，說實話我很佩服你爸，他是為什麼進去的？

「你說的是真心話嗎？我可看不起犯人，我恨他！」

「你這就不對了，人有時候犯罪是一時衝動或被逼無奈，你應該理解！」

「行了，別說那個了，心煩！差不多了，我要回去了。」

「好吧，你也餓了吧，陪我吃完飯就放你走！」

「不吃，你也沒多少錢，裝什麼大方。」

「咱們不吃好的，就去你們學校旁邊那家抻麵館，一人一碗完事，ＡＡ制還不行嗎？不算我請你！再不行，我不和你坐一桌。」

「那還有必要一起吃嗎？」韓冰納悶地看著我。

「有，來吧！」

到了抻麵館我和韓冰一人要了一碗抻面，我本想再叫個菜韓冰沒同意，她那碗沒吃了，被我搶過來吃乾淨了，「你不怕我有傳染病？」韓冰笑著問我。

「傳染我更好，那咱們就是同病相憐了。」我也笑著回答。

當然最後還是我請的客，臨走的時候我向韓冰要她的號碼，沒想到她竟然沒有，真是個勤儉節約的好女孩，我把她送到了學校門口，自己坐上公共汽車心滿意足地回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