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投湖(三)
官小小說完,嘲弄地輕笑,帶著些不屑又掩不住炫耀般的得色,她的目光一直是注視著一旁默然的紀笑晨,好像這些都是為他而為。紀笑晨將一切看在眼中,也只是微垂下了眼,掩去眼眸深處澎勃欲瀉地寒意,頃刻之間,冰寒散去,復又是那光人的翩翩佳公子。
他回以溫柔一笑,風雅不減。
巫靈在再次邀請之後,點了點頭,正欲吩咐眾人繼續,只聽那紀笑晨道:「且慢,既然生時無緣,在下也只求來世了。還請這位年輕的祭祀大人將在下也一同綁了,隨這位姑娘一同投了湖吧。」
這一語有如石破天驚之效,所有人都是一怔。有誰會自甘負黃泉的?也只有那痴情傷絕之人唯而。世人多自私,情之一物又有誰會太過認真?殉情之事也只是傳說而已。如今將親眼見證一對罹難佳人,不少人已是心生不忍,猶豫了起來。
從眾人恍惚的神情中,紀笑晨看到了動搖,稍稍地鬆了口氣。畢竟一失兩命,惑許當初只是認為死了一名惑亂世人的妖女不無可惜,但是再有一位風華絕代的才子一同殞命就不可同日而語了。
不過,事實並不容紀笑晨高興的太久。
巫靈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一時,忽然點頭道:「妖女罪孽深重,只盼她能洗清罪責,而你的生死本不是我等來決定的,但是你即一心求死,便成全了你。」
紀笑晨有些無奈地瞧著被巫靈吩咐上前來的幾人,即是他自己求死,此時也無話可說,只是淡淡地掃了眼不遠處的巫靈,一絲興味在眼底乍現。他很是自覺地伸出雙手受縛,很快,雙手雙腳被綁了起來,而且也與葉楚一般吊上了兩塊不小的石塊以增加落水后的重量。
從始至終,他沒有力爭事實,而是在事無可為之時求著一同赴死。如此作為,讓葉楚感到莫名其妙。看著同樣被抬起來並側而行的紀笑晨,他依然是那般的從容。在注意到葉楚在看他時,還向葉楚回以了一個迷人爽朗的笑容。
這哪裡是赴死,到像是赴宴,令葉楚不懂。
難道真如他所說般中意自己才自甘負死?
念頭一起,就被葉楚拋之在了腦後。以紀笑晨的手段,又豈是這般容易被欺之人?說出來,她怎樣也不會相信。可是到底是為了什麼,到真是一團迷霧。
紀笑晨被人抬了起來,很享受的放鬆全身,完全承受著下方給予他的力量。因為他是自願負死,自然與「妖女」的葉楚不同,再加上他為情殉葬,為多數人所同情憐惜,他的待遇相當溫柔,就連身下扛起他的人也怕一個不小心弄痛了他,他就那般被小心謹慎地抬著與葉楚並列而行。
眾人抬著二人來到湖畔便停了下來。
巫靈脫眾而出,獨自一人立於水之濱,江風微微吹來,撩起那不知為何質地的薄袍隨風鼓盪,有如仙人臨江,風姿綽約,說不出的神聖肅穆。眾人也在這樣的莊嚴氣氛中靜了下來,崇拜地望著水之畔那身輕靈如仙子的單薄身影,一動不動。
短短的一段靜默之後,從巫靈口中低呤出了難懂的字眼。她聲音本自清脆,此時呤來有種古老的厚重感,低回婉轉間,難辨發音,可是那忽高忽低,抑揚頓挫的節律,有著獨特的意韻。
高高低低,沉沉浮浮,彷彿從古老洪荒響起,一直呤誦至今!
江風微起,低嘯不絕,合上巫靈呤咒之聲,徐徐急急,惑高昂惑低徊,如九天瀉流泉,一直流入每個人的心中,盤距不去。每個人不知何時,俱同時跪拜了下去,俯首低呤!
葉楚和紀笑晨被排放在了眾人之中,四周是一個個虔誠的信奉者,肅穆的氣氛中,連不屑於此的葉楚也嚴肅了起來。感受著四周民眾的膜拜誠意,著實讓她震驚不小。
以為只是一個隨意的借口,完全低估了幽湖神在鎮中百姓心目中的地位。
古老的呤誦不知何時漸漸低柔,隨著婉轉迤邐的尾音徐徐隱去,天地一靜,異常的肅穆。霎時,空悠悠地天地之間,只聞風聲滌盪,找不到方才呤誦的一絲痕迹,而耳邊,那有如洪鐘大鋁的誦呤之聲卻不絕於耳!
在巫靈轉回身之際,隱隱有種神聖之光自她清秀的臉龐散發而出。不喜不怒的俯視匍匐於地的眾人,有著普照世人的慈悲。她的身影此時是那麼的高大,一下子,有種不可攀越的巍峨感。
眾人虔誠地叩拜三次,口呼道:「我神幽湖,悲憐世人,願我神福佑,永享太平。」
「永享太平……」
「永享太平……」
「……」
虔誠的山呼聲,漸漸地匯於一處,於天地之間盤桓不去。
葉楚二人被再次抬了起來,來到湖水之畔,瞬間從四周感受到清透的涼意直抵心底。她忍不住轉頭望向紀笑晨,目中帶著疑問。紀笑晨瞧她望來,只是洒然一笑,調侃道:「我職責所在,即無法保你周全,也只好與你同赴黃泉了,」說著,又嘲笑道,「說不得還會碰到那幽湖神,我也可到他那裡申冤去。呵呵……」
他笑得輕鬆,完全沒有因此喪命的憤然。
被他感染,葉楚也露出無奈的一笑,「是我連累了你。」
「是嗎?」紀笑晨古怪地一笑,清幽的眸中有著莫測的情緒,不知深淺。
不容他們多說,只聽巫靈悅耳的聲音,莊重地道:「願我神福佑,洗清此女子的罪孽。」
她話音方落,葉楚感到一股離心的拋力,瞬間冰涼地湖水鋪天蓋地而來,將她的視野模糊,隨之而來是充塞鼻端的窒息,她無力的掙扎著,可是手腳皆被縛地木架上,她是動彈不得,再加上四肢上的石塊,以驚人的速度向下沉去。
無力擺脫的擠壓感包裹著她的胸腹之間,很難受,可是卻是無可奈何。她絕望地閉上雙眼,已無心求生。不多時,臨落水前最後吸入的空氣也被用盡,強烈的窒息感,更加猛烈地擠壓著她的胸口,她不由自主的張開緊閉的口腔,霎時,湖水順著她的鼻孔口腔湧進了她的身體,強烈的不適令她作著最後的掙扎。
她真要死了么?可是想過無數死法,也沒料到會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