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受我一腳
月上柳梢,一駕馬車停在了萬來客棧門前,馬前駕車之人周身散發著人畜勿近的冷寒氣息,還未至近前,一股肅殺冷風吹得客棧門前來往客人皆遠遠避開繞道而行。
葉楚鬱悶的瞧了眼車前的寧古,還真是把殺人的劍,花見花殘,人見人躲,鬼見了也要退避三舍!
咦?這是幹嗎?難道還要連帶二十四小時監視?
也就一天而已,瞧都招惹了什麼人?!
葉楚抓抓頭,瞥了眼與櫃檯交涉的寧古,上樓。進了房間也是心緒不寧,探著耳朵一直聽著外面動靜。
就在葉楚要睡著之際,腳步聲傳來,葉楚陡然來了精神,氣惱地霍然打開房門,張口就想開罵,卻一個音未出皆又吞了回去,只見門前站著早出晚歸,已有數日未瞧見面的君天心。
仍是漫雲般的白衣堆疊,從容的臉上似笑非笑,君天心淡淡一點頭便從葉楚身旁走過,進了隔壁房間。
此時才回過神的葉楚,合上沒來得及吐字又忘記收了的口形,瞧著君天心的背影轉入房間,消失。不知為何竟有種淡淡的失落,總覺得空落落的,好像置身於無底黑洞,一直,一直的往下沉。
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葉楚自嘲笑笑,搖去這莫名未知的情緒。
等了許久,終是沒瞧見寧古身影,葉楚不由好奇的跑去櫃檯問掌柜,這才知道寧古與君天心遇上,二人不知談了些什麼,然後寧古便罷了要房的念頭離開了。
想了想,葉楚來到君天心的房門前,微一猶豫,伸手敲門。很快房門由內打開,是雲卓。瞧見雲卓清澈的眼眸,葉楚沒來由的卸下心理防線,也只有如此單純的雲卓可以讓她感覺不到危險,感覺不到人心的險惡,叵測。
葉楚沖雲卓微微一笑,是發於內心的真意,然後走了進去,君天心安然地俯案不知看些什麼,瞧見葉楚便放下,道:「什麼事?」
葉楚咬咬嘴唇,一時竟不知如何與君天心相處,失神片刻道:「你遇上寧古了?他跟你說了些什麼?」
君天心略一默然,道:「生意協商。」
「生意?協商?」
「不錯。」
「是……關於……」葉楚終是不願提她自己的名字,自從來到這裡便一再的成為「商品」,讓她感到莫名的悲哀。如果不能控制別人,便會被別人控制,不能成為主宰者便是被魚肉者,難道不能和平相處嗎?
良久,「關於太子大婚的賀禮。」君天心語氣平緩地說道。
「大婚賀禮?」葉楚艱難地吐字,想到她今日所遭遇的,竟覺得分外地諷刺。如果不是她,便是玄殊義女,如果是她的話,君天心將以何種心情去給她道賀?她又如何接收君天心的賀禮?
不過……玄殊義女——烏明珠應該勝券在握吧,那麼她呢?事敗之後,是否也就意味著她將在這個世界消失?她知道了太子府有個真正謀士、幕後執子的秘密,方白會放過她嗎?還真是譏刺呀,她被迫來到這裡,是為了……如此……消失?
葉楚是誰?有誰會記得?就算她消失了,恐怕也沒一個人會為此惋惜,會記起她吧?真是無奈又悲哀呀……
不覺間,兩橫清淚湧出,順著葉楚發白的雙頰滑落,點點暈開,染濕衣襟。
君天心悄然來到葉楚身前,伸手想去撫落葉楚默然掛在臉上的淚珠,伸到中途又頹然放下,終是無聲嘆息,轉過身道:「明日便會有人接你去太子府,你……好自為之。」
葉楚不知做何反應,是應該喜?還是憂?抬眼凝望著君天心的背影,從心底湧起一股無力感,不可不否認,她此時多麼的想讓君天心帶她離開,哪怕給她個肩膀靠一靠也行,可是事實便是如此無情,她終究會如浮萍,身不由已的隨波逐流吧?
腳下虛浮地回到房間,葉楚一夜無眠抱著枕頭默默流了一個晚上的眼淚,清晨便有太子府的人來接她,是怕夜長夢多吧。
葉楚撲了很厚一層粉,這才掩去眼下的黑眼圈,但眼睛還是發紅,無論她如何遮掩終是無法徹底掩飾。
下了樓,葉楚便瞧見君天心與寧古,方白站在一處,似是已經等了許久。門外停著一輛豪華馬車,從車頂檐角到車轅車桿每寸每毫都透著尊貴與氣派,但是葉楚卻只是淡漠一眼便不再去看,就算再華貴,再氣派,能與現代汽車相比?怎麼都是落後的馬力車而已。
方白瞧著葉楚淡漠眼神,卻是暗自點頭,似是又發現了葉楚一處值得稱道的事。
葉楚冷冷地掃了眼三人,最後目光停在君天心身上,那身勝雪白衣好像什麼時候都是那麼乾淨清爽,而他就如那山顛獨舞的冰雪,冰瑩的不染點塵,永遠都是那麼的從容優雅,望之不可企及。
葉楚眼中如漫雲吞吐,點點笑意越聚越濃,數息便濃得化也化不開:如果撕毀他的從容他將如何?
葉楚清楚記得當日二人談判的條件,現在她要走了,離開這個欺世的偽君子了,是不是也要兌現諾言了?
「你還記得平陽一夜吧?」葉楚略帶戲謔的話語毫無徵兆地響起,她的目光一直望著君天心,想從他那裡看到些微變化,但君天心連眉頭也不皺一下,她又有些失望。
「一夜?什麼一夜?」方白略顯緊張地來回瞧著二人,這話太曖昧了。
葉楚也覺有些不妥,但終是毫無解釋,她在等君天心的反應。
君天心微一點頭,「記得。」
一旁的方白若不是被寧古拉著,估計就要拉著君天心去秘談了,畢竟那方可是太子呀?他可不想去擔那……責任。
葉楚瞧著方白焦急又不得發作的模樣甚覺快意,嘲笑道:「在這裡還是房間?」
君天心略一默然,「房間。」
葉楚嘲弄地一挑眉,邁步進房,君天心跟在身後,而方白也想跟去,卻被寧古一把拉住。
方白瞧著上樓的二人,雖心如火焦卻是動彈不得,不由將一腔怨氣發到寧古身上,怒氣沖沖地哼道:「出了什麼事你可擔待得起?」
寧古放開方白,恭敬道:「不會出事。」
「你怎知道?」
「昨晚我們對過一戰,他是坦蕩君子,我相信。」
方白眉梢微挑,能讓寧古佩服的人實在少之又少,而這君天心一介商人居然有如此武藝?他當然知道寧古為何要與君天心比試,這是他暗自交待的,畢竟葉楚身世只有君天心一人知道,而關乎太子妃的身世是越少人知道越好,想不到君天心居然挫敗寧古,當真意外。
二樓,君天心房間內傳出一聲「嘭」然巨響,數分鐘后,房門被粗暴地打開,兩扇門板幾乎掛掉,接著葉楚氣呼呼地跨出房門,她頭飾歪斜,幾縷髮絲脫去束縛零亂地飄在額前,而身後衣裙沾滿浮塵,還有一些發皺,好似剛與人扭打一翻,狼狽不堪。
剛跨出房門,葉楚便沖著房內一身安閑的君天心吼道:「你好!此仇不報非君子,我葉楚今天跟你劃下道了,他日必雙倍三倍百倍奉還!」說完頭也不回地蹬蹬下樓,跺得樓板欲裂,浮灰籟落,掌柜眼巴巴地望著葉楚這位溫神一路怒火衝天地上了馬車揚長而去。
一個謠言如無根浮萍,飄悠悠傳盪整個兆京城:太子請去的葉姑娘是位勇士,一下撲倒一個。
另一版本:太子就好這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