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來自天上
追風盜離去,眾人對此諱默如深絕口不提,彷彿此事從沒發生過。齊凌等十名傭兵暗中鬆了口氣,因為再有將近一日的路程就要入關,到時就算出了追風盜的勢力範圍,擺脫了可能被追殺的命運,他們的任務也就輕鬆許多,但齊凌卻被別一個問題困擾著,既然君天心與追風盜有關係,也明白此次有驚無險,為何還要花重金雇他們?
蹊蹺,蹊蹺真蹊蹺!葉楚艱難地抬起頭,哼哼地望著緊閉的車窗,就差沒把它盯出一朵花來,可如此姿勢盯起來實在不舒服,瞧瞧,她整個人橫趴在馬背上,頭下腳下本來就氣血下涌,一股腦的堆積在頭部,再隨著馬兒行走氣血又被震的紊亂,更要命的是五臟六腑被擠壓的一塊,如不是空空如也早就噁心的要吐了。
添添乾裂的唇瓣,葉楚再次艱難地抬起頭來,無心再思到底哪裡奇怪,也不再好奇「人販子」的八卦,得先為自己爭取利益才行。
咳,葉楚試試嗓子,嘶啞得厲害,不過還能發聲,還可表達她的意圖,這就足夠了。
「停,柳煙,給她些水和食物。」在葉楚還沒明確表達自己意願的時候,車廂內響起了君天心清洌依舊的聲音。
咦?!葉楚驚訝地望著依舊緊閉的車窗,她就奇了怪了,難不成這「人販子」還會讀心術?短暫的錯愕后,葉楚也不再多想,畢竟自家肚子重要,也泛不著與他較真。
應聲,車隊緩緩地停了下來,在本不該停的時刻停了下來,在多事之地停了下來,在追風盜仍觸之可及的地方停了下來!
齊凌幾人莫名地對視一眼,均看到對方的無奈,默然下了馬,暗自提高戒備。
葉楚被放了下來,灘在地上,只不過手腳仍然被縛著,但並不影響進食。接過清秀女僕柳煙遞來的食物和水,葉楚便一口食物一口水地細嚼慢咽,緩緩潤澤自己空了許久的腸胃。
「你到吃得悠閑?」不知何時君天心掀起車窗一角,繞有興趣地望著葉楚慢慢進食,臉上似笑非笑。
葉楚沒有立即答理他,緩緩清了清嗓子,語音暗啞低沉,不滿地說道:「我到想快點吃飽,餓了幾天,那也得讓胃接受不?」
君天心對她的話不置可否,似是並未在意,微微一笑,眼神空曠,望著前方不遠處的關隘城牆默然出神。
不到數十里就要入關了。
葉楚本以為他會譏諷幾句,結果如石深大海再無反應,不覺奇怪地抬頭望去,如漆烏髮順在他兩頰,不著痕迹地勾勒出他的絕世之姿,如風雲漫卷,淡雅如菊,氣質高華。
這就是古人?葉楚莫名的不著頭腦來了這個想法,隨又甩甩頭,只不過是第一個見到的而已,而且……想起他的職業,葉楚又恨地牙痒痒,咬著指頭暗暗怨懟。
廣袤的草原,空曠寂了,天邊雲捲雲舒,偶有飛鳥掠過,形單影隻,凄然悲涼。一縷淡淡的煙霧悄然在北方天際慢慢升起,越來越濃,飄渺直上,孤獨孑然。
「快看那裡!」傭兵中有人發現異樣,驚訝的指著那條直達天際的草原孤煙,忍不住出口提醒。
其他眾人俱都順他手指方向望去,葉楚瞄了眼,塞下最後一口乾糧,不屑道:「煙唄,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傭兵俱都白眼送回,齊凌沒好氣道:「這裡是草原!」
葉楚被提醒這才回神,細細一想,確實可疑,現在是新芽抽綠的時節,而那股煙濃郁且聚而不散,先不說嫩草會不會著,就算草原大火也沒說草原孤煙的。那只有一個可能,著火的地方集中且易著物甚多,而這片草原最有可能的地方……葉楚忍不住打了個哆嗦,抬眼望向君天心,他望著那條孤煙,靜靜出神,不知在想些什麼。
「少爺。」書童莫秋一聲輕喚。君天心微微輕嘆,眼神不定地望了眼葉楚,似是探究,道:「還不知姑娘為何會從天而降?」
嗯?葉楚微微一愣,沒想到他這時才問起這麼重要的問題,咳了聲,剛想說出她是時空穿越而來,倒霉地砸了他的侍衛,還被他抓住就要轉賣他人,心念一轉,改口道:「我本來就住在天上的,一不小心就掉了下來。」
切~,不知誰發了個切音,音雖小葉楚卻是聽到耳里,麵皮也沒紅一下,「不信?不信也沒人強迫你!」說著不屑地撇過臉去,入目即是眾傭兵對她的鄙夷,分明寫著「此女說謊」四個大,大,大字,葉楚氣惱地重重哼了一聲,再撇,再撇,「哎喲」一聲驚呼,原來一不小心撇過頭,直接撇到地上,還倒霉地扭了脖子。與此同時傳來聲聲恥笑,竊笑!葉楚咬牙切齒地想,笑吧,笑吧,改天落在她的手裡一個也不輕饒,尤其那個「人販子」罪加一等!
出氣歸出氣,小小的撒了氣,葉楚暗暗鬱悶,真不該說謊,更不該裝神弄鬼!
葉楚暗罵自己的小小私心,覺得裝下神人君天心便不會再對她有過分舉動,這到好,天作孽尤可活,自作孽不可活,她這是自作自受,應驗了吧!
葉楚心情憋悶地爬起身來,扶著脖子暗下決心:堅決不再撇頭,不再撇頭!
君天心望著葉楚,似笑非笑,「這麼說來姑娘到會些神通咯?不知會些什麼?」
打趣嗎?葉楚分明看到他眼中的不屑還如此作問?撇撇嘴,「如此無禮,就算有神通也不會展示給你看。」
君天心一聲輕笑,輕蔑地一瞥,不再理會葉楚,回望天際那條已經淡了些的孤煙。其他眾人盡露出輕視之態,不再多看葉楚一眼。
被忽視地感覺真不爽,而且是被鄙夷的忽視那就更更更不爽了!葉楚氣鼓鼓地硬著脖子環眼眾人,最後目光落在最可恨的源頭——君天心身上,哼道:「我知你在等人!」
君天心微微一頓,回首,茫然地望著葉楚,重複道:「等人?」
葉楚又硬著脖子點頭,其他幾人此時被葉楚莫名其妙的話吸引,好奇的目光匯聚而來。「光環」之下的葉楚故作沉深地一咳,裝清高地清了清嗓子,「不錯。」
「等誰?」君天心語調平靜,漫不經心,無一絲波瀾的問道,似乎連他自己也不知他到底在等誰。眾人哪會輕信葉楚胡言亂語?在心底已經準備好將她的形像再抹些黑,加些料。
「追風盜。」葉楚冷掃一眼,一字一吐,慢慢逸出這個令人聞風喪膽的名字。
這個名字彷彿有種勾魂攝魄的力量,驟然之間令氣溫驟降,讓人生起徹骨寒意。
深明追風盜厲害的傭兵們俱都倒抽冷氣,駭然地望向君天心,想從他那裡得到答案。如果是實,那麼他們就意味著有一場血戰,蕭離,也就是追風盜匪首追魂臨走之時的話還清淅地映地他們的腦海中,此時聽到葉楚叫出追風盜的名字,忍不住又回放追魂走時最後一句話:我必殺你!
聲聲縈繞,如追命索魂!
傭兵們驀然間俱已氣貫全身,無意識地手扶劍柄,一副劍拔弩張的架勢擺開。
眾人目光焦點之上,君天心面不改色,甚至連一絲反應也無,仍是雲淡風輕,似笑非笑,默然凝視葉楚良久,「哦?」嘴角逸出一抹笑容艷美絕倫,璀璨如星空綻放的煙花,絢爛奪目「那麼,我為何要等他們?」緩緩從口中逸出。
葉楚突然沒來由的打了個激凌,只覺一股冷氣流隨著君天心的話,從他口中逸出緩緩將她纏繞,鎖定。那笑容,根本不是笑,分明是追命幡!毒蛇信!裹著糖衣的冷箭!
葉楚暗暗後悔不該瞎猜,不該推理,如此敵意,分明是抓著了君天心的痛腳,而他想要痛下殺手!
沉默,此時最好的辦法就是保持沉默,噢,不,沉默是最壞的方法,會讓他胡思亂想,對,裝傻!
葉楚呵呵大笑,堅定的大聲道:「因為他們後方起火,當然要投奔你這箇舊友了,對不對?」說著雙眼不眨,獻寶似地盯著君天心,極像一個縮著爪子向主人討吃的小貓。
君天心沒有回答,只是凝視葉楚一眼,淡淡一笑,回頭瞧著那又淡了些的孤煙,緩緩擺手道:「走吧。」
聽得君天心一聲令下,傭兵們俱都鬆了口氣,瞄了眼葉楚,也顧不上譏諷嘲弄,利落得又開始起程。
葉楚撇撇嘴,她自認為想得沒錯,追風盜一定會追來,因為宛兒,還因為君天心狀似無意其實有意的觀望孤煙升起之地,再回想,說不定故意停下讓她吃東西也是為了拖延時間,但以她觀察這君天心似是不大樂意她多嘴,既然他不願意,為保小命還是老實些。
像是驗證葉楚所想一般,沒走幾步就出了意外,馬車不得不停下來。
只是這意外又出於葉楚所料,算是意外中的意外。
一箭飛羽,又是一道掠鴻,力道十足,帶著破空銳響,迅猛無匹地射穿車廂,從車尾貫穿車頭,又從書童與柳煙兩人中間穿了過去,隨後,一溜血光飛濺而出,如落英般灑落兩人肩頭。
事出突然,書童兩人還沒看清是什麼東西從眼角掠過,就感覺臉上幾點溫熱傳來,空氣中驟然瀰漫一絲淡淡的血腥味,被血腥味刺激兩人這才驚叫一聲,不過卻已無法思考,獃滯地兩人大眼瞪小眼,完全忘了反應。
一聲驚呼,足夠示警,傭兵們立刻發覺是車內君天心受傷,慌忙停下馬車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