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十二章

15第十二章

山間的風隨著下落的衝力狠狠割在臉上,無數髮絲被風吹起,又抽打在眼前。曲靈風的心隨著身體的下墜沉到了谷底。師父為何要抱著自己跳下這麼高的懸崖?

他不得不承認那個自己最不想承認的猜測——師父剛剛被偷襲時中了極為猛烈的毒,猛烈到師父已經無力再戰!

二人雖然下墜勢頭不減,但憑著黃藥師的深厚功力,不時以腳點壁,緩衝二人下墜的衝勁,最後還算是成功地落在了地上。

曲靈風幾乎是一落地就掙開了把自己牢牢固定的懷抱,一轉過身,他就差點被師父差到極點的面色嚇得屏息!

只見黃藥師那張平時白玉般的面容,像是褪色一般黯淡無光,雙眼微闔,嘴唇開裂,甚至漫著一股淡淡的青黑色,竟然已經是毒入五髒的前兆!

黃藥師一離開他的支持,整個人就狠狠晃了一下,提起真氣勉強為自己封住穴位,向著曲靈風伸出手來,示意他湊近。

「離遠些,他們恐怕——」一句話未完,黃藥師最終黑色的毒血就溢了出來,一時間,曲靈風心神俱裂!

果然,如同他最糟糕的預感一樣,下一霎,比他高出兩個頭的師父,整個人都軟了下來,被他堪堪接住。

平日里一直守在自己身旁,宛如最堅實的支撐的師父倒下了……擁有獨自一人應對危機經驗的曲靈風並沒有像真正的十四歲少年一般驚慌失措,他閉上眼深深地吸了口氣,又重新睜開眼。

腦後血液的溫熱仍在繼續,伴隨著微微的眩暈,失血過多地徵兆讓他挫敗地深吸一口氣,點了穴道止血,又脫下自己的外袍,把衣物撕成條狀,草草地在頭上圍了兩圈止血。

時間緊迫,他沒辦法脫了師父衣物尋找傷處,只能背起足足比自己高兩頭的人,聽從師父吩咐,盡量遠離他們墜崖的地方。

踩著層層落葉,曲靈風咬著牙把師父向上移了移,原本蕭索寒冷的天氣,他的額上竟然生出了汗。一陣風穿過他被汗水洇濕的外衫,曲靈風一邊發抖一邊繼續深一腳淺一腳地向前走著。

就這樣,因為怕還會有追兵到來,再加上他的內力本來就不能隨意動用,原本覺得秋風蕭瑟,凍得人汗毛直立的曲靈風,硬生生地靠著毅力硬頂著山間的寒風和崖底的陰濕行了半日多的時間,終於在前方看到一個隱蔽的洞口。

背著身上的人向上攀爬的過程里,曲靈風明顯感覺到自己的雙腿正在打顫,他知道,自己的體力馬上就要透支,再走也走不了多遠了。

拂開洞口的藤蔓,出乎意料地,曲靈風看到的竟然並不是雜草樹蔓叢生的山洞,而是乾燥而平整的沙土。這種景象很像是曾經有人呆過。雖然知道事出反常必有妖,但是自己耳旁師父的吐息聲越來越沉重渾濁,心知師父的情況已經不能再拖延,自己也沒有體力繼續走下去了,只好雙腿蓄力一蹬,爬進了山洞。

神經綳得緊緊的,曲靈風抽出佩劍,接著洞口透進的微光小心地朝前方踏了幾步。

目之所及並沒有人活動的腳印,也沒有火堆存在過的痕迹,反而是最內側的部位,有一些早已腐爛的稻草。

鬆了口氣,曲靈風這才邁步走到山洞裡側乾燥平整的空地上,避開那堆腐爛的稻草,小心翼翼地把背後的人放下。

來不及先去找樹枝幹草生火,曲靈風一邊立馬定睛去看師父的臉色,一邊伸手脫下師父的外袍墊在下面,又輕手輕腳地為師父翻身。

深吸一口氣,他又汗濕著手除掉了師父身上的褻衣,隨著衣物的被剝離,精壯有力的上身逐漸顯露,隨之出現的景象讓曲靈風嚇得倒抽了一口氣!

之間原本白皙無暇的背部上,腰后一點處的青黑已經擴散到近一掌大小,足以見那毒的狠辣。到底是何幫人士,竟然想要置師父於死地,還使出這般陰損的法子!該死,這次脫困后必要揪出幕後黑手,將這筆賬好好地報回去!

曲靈風心中惱怒難言,手上小心地拔出毒針,在傷處十字割開一個小口,同時運起極少動用的功力為黃藥師排出毒血。隨著黑色的血液從那個細小的傷口中不斷流出,曲靈風的心裡也越來越沉重。

他自己的身上帶的為數不多的傷葯,但是無常丹,金瘡葯一類的東西,都只是普通的消炎鎮痛的傷葯,處理普通傷口還可以,對中毒卻一點用處都沒有!真正有用的九花玉露丸只有兩顆,被他收在了馬上的包袱里。現在如果不能及時找到解毒的藥物,師父身上的毒就會兇險萬分!

抱著僥倖的心裡,他在師父褪下的外袍中摸索了一會兒,只找到些無用的銀兩銀票。狠狠地把手中錢袋擲到一邊,曲靈風從來沒這麼痛恨過錢財的無力!

暈眩感在他的忽視下有越來越重的趨勢,但曲靈風完全趕不上處理,頂著一頭血,急急衝出洞外,卻只找到幾個消炎用的藥物。

這只是聊勝於無,根本不能對師父的毒有何作用。撿起寫枯枝殘葉,回洞中生起火,曲靈風開始慌神。每一分時間的流逝,都代表著師父的毒更危險,拖得越久,這毒就越不好解,即便解了,也會留下或多或少的毛病,這種思想讓他握緊了拳頭,狠狠地捶在了地上。

該死,即使是多活了一輩子,遇到這種危機,自己都解決不了,反而給師父拖後腿……

他還記得,是自己跌下馬後,師父在查看自己傷勢的時候,被人從背後偷襲……之後師父抱著自己,護著自己從崖上跳下,這其間對自己的回護,讓他深深地震撼。

原本這些年師父的親近,自己是看在眼裡,卻從未放在心上的。

在他的心裡,師父一直都是記憶里那個俯視著自己,毫不留情挑斷自己雙腿筋脈的人。那個人,他不會把一個弟子,更別說是可能會忤逆他的弟子放在心上。他的行事準則一貫乖張,順心而為,看不順眼的人他從來就懶得管他人死活。

是以他雖然敬佩師父學識武功,也頗為艷羨師父不為世俗所限,囂張狂傲的性格,但是師父,一直都只是一個被他擺上神壇,只可膜拜瞻仰,不可親近關懷的人。

他猶記得在兩人第一次一起出島,發現自己中毒時,師父流露出的真實情緒。那是自己第一次發覺師父對自己的感情,並非自己所想的那般不在意,也是因為如此,他在日後四年的生活里,一直對師父的衣食住行用盡了全部心力去照顧。

在這四年間,他逐漸發現師父比自己印象里的那個神壇上的人,有很多不同之處。比如說,有些愛乾淨,不喜歡吃早飯,但是會把自己熬的粥喝光;比方說,自從上一次誤會自己懲罰了自己之後,就再也沒提去抓幾個啞仆給兩人改善生活的事,而且有什麼事情寧願去做,不願意說出口。

最大的不同,就是自始至終,師父都只有自己一個弟子。

他從來不覺得師父對自己是不同的。

直到這次生死一線,如今自己身無大礙,而那個人,卻身中劇毒,昏迷不醒。

換一個人,哪怕同是師徒,這種關頭能夠捨身回護自己的,又有幾人?

這不是那個神壇上被自己仰視的強者……明明就不是。

不知不覺間,天色黑了下來,生起火,曲靈風在寒徹入骨的山風中抱緊了自己,獃獃看著側躺在一邊的男人。

暖色的火光里,師父的臉龐看起來比之白天更加俊美無儔。那雙一直都凌厲逼人的眼睛一閉上,整張臉就會柔和下來,顯得更加吸引人。高挺的鼻樑很符合師父的氣質,下面就是緊緊抿著的嘴唇,顯示出師父是一個嚴謹的人。

不過昏迷中都會抿緊嘴唇,難道是因為昏迷前還在擔心他處理不好這些事情嗎?

在崖下的第一晚,曲靈風就這麼獃獃地看著虛弱地躺在自己身邊的師父,心中一時埋怨自己的無用,一時震撼於師父的回護,一時又疑惑於自己日後如何對待師父……

山間的寒風從洞口吹進,卻再也沒能讓他冷到骨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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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射鵰]師父,求原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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