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8 學藝
「白子,你怕不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了。」草精站在桌前,分出兩根草條,化作了兩根吸管狀,一根擺進了粥碗中,一根則是刺入了鴨蛋之中。
聞言,時雨點點頭道:「大概是如此吧。」
一旁,顧寧安的目光自時雨略顯厚重的黑眼圈上,又轉移到了對方的指縫間。
在瞧見時雨的指甲縫裡,稍稍沾染著些許土褐色的臟污后,顧寧安又回想起早起洗漱時,在院牆角落瞧見的水痕。
可能不是做夢?
想到這,顧寧安回顧四周看了一番,便是繼續將眼前的白粥吃凈。
待兩人一草吃過早食,他們一行便是出了院子。
時辰尚早,但街坊鄰里的宅門都有不少開著了。
順著敞開的大門看去,便可瞧見了這些老百姓不是在拉坯,便是在用刻刀於陶器上篆刻。
正當顧寧安他們猶豫著該尋那一戶人家學些手藝之時,隔壁院的大門忽的開了。
門後走出一位鶴髮老嫗,老嫗年約七旬,在瞧見顧寧安他們后,略顯渾濁的眸子里先是浮過一絲驚訝,隨後便是笑呵呵的問道:「後生們,你們是外鄉來的吧?」
「老人家。」
「婆婆。」
顧寧安同時雨先後打了聲招呼。
「老人家,我等在外聽聞龍窯鎮陶器乃是一絕,便是趕來看看,也想自己動手做些個小物件。」
顧寧安的話音落下,便見鶴髮老嫗笑道:「好好好,都來看看,來玩玩,我們鎮上百姓的日子也好過些。」
「還有啊,你們尋摸的這間屋宅可是有好福氣的。」
「老蔡家出了個乖孫兒,做陶瓷那可是一等一的好,鎮上很多的老輩子,都是不如他嘞。」
「現如今老蔡家,已經靠著孫兒進了城去,過好日子嘞!」
聞言,顧寧安看了時雨一眼,隨即朝著老嫗拱手道:「如此甚好,我們也算沾沾福氣。」
「恰好我們想尋人學學制陶,若是您得空,能否叨擾您一番?」
「成啊!」老嫗招了招手道:「來吧來吧,老婆子我一個人正好也閑得慌嘞。」
「對了,我姓董,你們喊我董婆婆就是,老人家老人家的,聽著太客氣了。」
「董婆婆,後生姓顧,名寧安。」
「董婆婆,我叫時雨。」
「哎!好好好!」
「快進院子吧。」
進了院子,董婆婆便是將一應制陶的工具給準備好,又是叫顧寧安將自家院子里的坯車搬到院子里。
做好了準備工作后,董婆婆坐到了坯車之前:「將兩腳踩在坯車兩邊的車架上,輕輕踩,這車盤就轉起來了。」
嗡嗡~嗡嗡~
平滑圓潤的木質車盤隨著董婆婆腳踩車架的輕重力道變得時快時慢。
緊接著,董婆婆抓起一塊調製好的陶泥,拍到了車架上后,便是看向了顧寧安,笑道:「阿顧,你年歲長,你先坐下試試。」
「成。」顧寧安笑應著坐下。
一旁,董婆婆手朝著擺在二人中間的水桶中輕輕一沾,雙手攏上陶泥,便是講解了起來。
「這拉坯和燒坯,乃是制陶中最為重要的兩個步驟。」
「坯子拉不好,這燒制的時候,開裂便成了家常便飯。」
「你們應該都沒接觸過這拉坯的工序,對於控制車盤的快慢,還有陶泥的乾濕程度,心裡都沒個底。」
「因此啊,老婆子我先教你們做個最簡單的……」
說話間,董婆婆面前的車盤開始均勻的加速,只見其雙手一合,土坯便開始變得細長。
待她鬆開手后,土坯就成了一個四指粗,整體上寬下窄的形狀。
「你們看,到了這一步,就一手攏住土坯的邊緣,手根輕輕扣住車盤,大拇指朝著中間那麼輕輕地壓下去……」
這時候,陶泥的中間開始朝里凹陷,逐漸形成了一個茶杯的形狀。
「好,就先做這麼一個小杯子。」說著,董婆婆看向了顧寧安,笑道:「阿顧,試試。」
聞言,顧寧安踩動車盤,調整好陶泥,照著董婆婆的動作攏起了陶泥。
感受著陶泥在掌心旋轉,那澀膩的感覺好似一條圓潤的泥鰍在手中翻滾。
然而,這陶泥在董婆婆的手中聽話異常,到了顧寧安手中卻是「調皮」得緊。
初試之下,足足鬆手調整了五次,顧寧安方才捏出了一個神似杯盞的泥塑。
「頭一回使這坯車,沒讓泥飛出去,已經很好了…….結果你居然還能弄出個模樣來。」
「不錯不錯,很有做手藝的天賦!」
董婆婆誇讚了一番,隨即將身前的泥盞捏成了一團后,起身讓時雨坐了下來。
瞧時雨年紀小,董婆婆還特意身手在他的手外側護上了一圈,生怕這陶泥一轉,直接飛了出去。
然而,令董婆婆驚訝的是,時雨一碰上陶泥就異常嫻熟的將其塑成為上寬下窄的圓柱狀。
緊接著,那泥塑在他的手中不斷變換為碗、杯、碟、盤等物件!
「這,這,這!」
「這是個怎麼回事?」
董婆婆滿臉訝異的看向了顧寧安,問道:「莫不是這孩子在外頭也是燒窯村鎮里來的?」
顧寧安笑著搖了搖頭:「婆婆,他家裡三代行醫,恐怕在此之前他根本沒玩過陶泥。」
「就連這坯車,他都是昨日第一次見。」
「真的嘞!」董婆婆一拍手,滿臉驚訝的看向了時雨。
而一坐下后,就彷彿老僧入定般把玩著陶泥的時雨也是回過神來,他一臉驚奇的看著車盤上精緻的瓶器,驚嘆道:「這是我做的?」
「不是你是鬼啊?」
草精的聲音自時雨身前傳出,嚇得後者趕忙用沒沾上陶泥的手背按住胸口。
董婆婆也被他這一番自言自語的行為弄的有些懵:「阿時,你剛才說啥?」
時雨訕笑著搖頭:「沒啥沒啥,我這從小就有個壞毛病,喜歡自問自答……」
草精:「喔,你有這毛病,我咋不知道。」
時雨笑容一僵,直接用沾上陶泥的手伸進了衣襟鼓搗起來:「我能不知道嗎?我自己能不知道嗎?
瞧著神色古怪的時雨,董婆婆只是驚訝了片刻,便是滿眼憐愛的開口道:「可憐的孩子……」
聞言,時雨一邊訕笑,一邊用捏著草精的手使勁的搓了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