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0 雲龍煙青瓷
【蔡家有子,名曰蔡凌,天賦異稟,專於陶瓷器。
其父早逝,母子相依為命。
其母生有腦疾,陰雨天氣做是磨人。
尋遍鎮中,乃至方圓百里大夫,卻無從下手。
得城中貴人來尋,知其手藝精湛,令其造雲龍煙青瓷,事成后諾其母進城尋醫。
天不負人願,蔡凌一憑天賦,二憑努力,遂成青瓷,得貴人歡心......至此之後,母子離去,街坊四鄰只道他們母子苦盡甘來......】
啪!
合上道途,顧寧安將其收入袖中,看向了一旁舒展著身子的草精,笑問道:「你跟我們出來的日子也不短了,可有不習慣的地方?」
草精在面對顧寧安的時候,還是相當正經的,聽見對方這麼問,它也是一本正經的回應道:「不習慣的地方倒是沒有。」
「畢竟我開智以來,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尋個地方紮根睡覺。」
「跟著先生和白子這麼一道走,倒也挺有趣的。」
「尤其是這白子,逗白子好玩。」
聞言,顧寧安輕笑一聲:「想來柳君也是恨鐵不成鋼,你如此潛力無窮,卻不好修行,便也就將你丟給我們,來磨磨性子了。」
草精道:「顧先生,我這本事是好,天賦是高,但修行到最後,也頂多就跟我那二大爺一般。」
「待壽數到了盡頭的那一日,龜縮於鬼集之中,不能再出來......」
「這般日子,我不想過,我寧願在這廣闊天地下睡過去......」
顧寧安笑道:「可你未曾想過,修為愈高,能睡得日子就越長久嗎?」
草精歪了歪草條:「先生,修行可累了......我雖然吃什麼就有什麼的特性,但不代表我是吃了就能長修為啊......」
「與其累上百年,甚至千年,倒不如從一開始就不修......那樣這一輩子也算是舒舒服服了......」
「倒是先生,明明有著懾住我二大爺那般大妖的本事,卻整日將自己弄得跟個凡人似的做甚?」
顧寧安笑著搖了搖頭:「我本就是凡人......再者說,我何時威懾柳君了?」
「嗨,我不了解您,還能不了解那老傢伙?」草精甩了甩草條,笑道:「柳君二字,可是當年鎮壓了一個時代的......」
「雖說我沒見過那個時代,但從二大爺鄰居的口述之中,也可窺出一些端倪......」
「反正啊,我二大爺不是善茬,若非您足夠強悍,他是不會把我交到您手裡的。」
「我不了解您,但總了解這老傢伙......」
「哈哈~」顧寧安輕笑一聲:「你平日里沒個正形,想得倒是挺多,挺透徹。」
草精揮了揮草條:「嗨,我是懶得去想,又不是蠢。」
吱吖~
木門合葉轉動的聲音打斷了草精的話。
在院中等了許久的一人一草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只見,神色木訥的時雨輕手輕腳的走了出來,在關上了房門之後,便取出了一應制陶器具。
「好傢夥,果然他娘的有鬼!」
「可我咋瞧不見呢?」
「很厲害?」
草精在說話的同時,身形膨脹了些許,細長的草條化作了一柄柄倒勾,於月色下顯得異常鋒利。
「打狗還要看主人呢!」
「當著老子的面,敢附身我家白子!」
「顧先生,且讓我去會會他!」
「你給我掠陣!」
說時遲那時快,草精根部一甩,整株草都飛了起來。
結果還沒飛到半人高,就被顧寧安給抓到了手中:「等等,附在時雨身上的,非鬼祟精怪......」
草精道:「那是什麼?」
「容我看看。」顧寧安壓了壓手,就把草精鬆開。
不遠處,時雨轉動車盤,陶泥在他的手中不斷變換成各種形狀后,又是化作了一樽陶瓶狀。
待他將陶瓶的形狀拉出后,便又是取來一簇乾柴,點燃之後,小心翼翼的圍繞著尚極軟陶瓶,用焰尖燎烤了一番。
約莫小半個時辰過去,這般燎烤的動作才停了下來。
而這個時候,那擺在車盤上的陶瓶也顯得沒有那麼濕潤了,其外表看上去也硬了不少。
拿起刻刀,將瓶周修刻圓潤后,時雨便於瓶身上篆刻起來。
隨著時間的緩緩流逝,雲龍的輪廓逐漸在陶瓶上顯現。
顧寧安和草精來到了時雨身後,靜看其雕出了什麼。
只見,那瓶身之上龍頭高昂,鬚髮飛揚,龍眼炯炯有神,似乎正穿透時空的界限,與天上的明月遙相呼應;龍身蜿蜒,雲霧繚繞,時而隱匿於雲霧之中,時而破雲而出,展現出一種超凡脫俗的氣勢。
每一片鱗甲,每一縷雲霧,都被他以細膩的刀工刻畫得栩栩如生,彷彿真的有一條神龍正欲破瓶而出,翱翔於九天之上。
不知過了多久,當他的最後一刀落下,時雨輕輕起身後退幾步,凝視著自己的陶瓶。
月光下的雲龍圖彷彿被賦予了生命,與周圍的夜色融為一體,又超脫其外,散發出一種難以言喻的魅力。
「雲龍翱翔,栩栩如生,難怪能被所謂貴人給看上。」顧寧安剛一說完,這邊草精就是接話道:「顧先生,這附在時雨身上的到底是什麼?」
「若是這雲龍煙青瓷,只有董婆婆所說的蔡家小子能做出來,那不是意味著他已經死了?」
顧寧安頓了頓道:「暫不可下定論......因為,這看似是鬼怪附身,其實則是魘在搞鬼。」
草精疑惑道:「魘?」
「嗯。」顧寧安頷首道:「其無意識無靈,便只會重複生前所做之事,無陰氣,無怨力,傷不得人。」
「換句話說,此魘跟執念很接近,但又有些不同之處。」
「總而言之,時雨如今所做的,便是那蔡凌住在這時每晚所做之事。」
草精抬頭看了看月亮,驚嘆道:「亥時至寅時一刻,皆在做這瓶子!不會日日如此吧?」
顧寧安應道:「若非日日如此,恐怕難以在走後,還能留下這魘來。」
草精感嘆道:「有如此毅力者,草爺我佩服啊!」
哐啷!
時雨一個轉身,朝著院門走去的時候,撞倒了板凳。
草精剛要問是不是該弄醒他,顧寧安便是招手道:「走吧,看看他要去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