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爹,臉都不要了

第一章 我爹,臉都不要了

公元215年,也就是建安二十年。

漢末天下三分已初見雛形。

劉備佔據了巴蜀,曹操率軍進攻漢中,局勢風起雲湧、變幻莫測。

同年,夏,孫權派諸葛瑾向劉備討要荊州,而此刻駐守荊州的正是劉備的二弟——鼎鼎大名的關羽關雲長。

荊州四戰之地,強敵環伺,如今的關羽需北據曹操,南抵孫權。

此間局勢暗潮湧動,關羽正面臨著為帥以來最嚴峻的考驗。

倒是荊州江陵城的衙署之中。

兩個十四、五歲的清秀少年正在大快朵頤、暢飲美酒,似乎這愈發嚴峻的形勢與他們毫不相干。

爐子上炙著烤肉,溫酒的酒注里冒著熱氣。

一個頭頂金紋束髮的清秀少年從酒注中拿出熱好的酒,為對面的少年斟上…又割下一塊兒烤肉,送至他的盤中,不時感慨道。

「在四哥這兒總是能吃到上好的牛肉,上次那倒霉的牛是因為『先邁左腳』被四哥『處以極刑』,這次是因為什麼?」

這頭頂金紋束髮的少年名叫關索,字維之,是關羽的幼子,在關家排行第五。

在他面前被稱作「四哥」的少年名叫關麟,兩人是一母同胞的兄弟,關麟年長一歲,在關家排行第四。

「這次啊…」關麟眼珠子轉了轉,堅定的回道:「這頭牛居然敢瞪我,肯定得病了,活著還會傳染給其它牛,不如讓咱們吃了,結束了它罪惡的一生。」

呃…

關索愣了一下,「牛瞪了四哥么?」

他連忙追問道:「我記得有一次…四哥說那頭牛居然不看四哥,肯定是得病了…好像也是因為這個,結束了它罪惡的一生。」

呵呵…

說到這兒,關麟笑了,他擦了擦嘴上的油漬,一本正經的感慨道:「總會有懂事的牛,恰逢時機的生病!」

說著話,不忘往嘴裡又塞入一大塊牛肉。

在漢代,耕牛是重要的生產力,平白無故是不能殺牛的,除非病或者死。

而死牛肉太柴,不好吃…關麟還是喜歡吃牛犢的肉,嫩!

當然,尋常人這麼做…會被關起來。

可關麟的話,那就沒事兒了。

因為他爹是鼎鼎大名的關羽關雲長。

在這荊州,至少在這江陵…還沒有人敢動他!

「四哥,我就佩服你,咱爹讓做的事兒,你是一件不做,咱爹不讓做的事兒,你是一件不落!」

關索麵露羨慕之色。

說著話,他從懷中取出一封竹簡,「四哥,這是諸葛丞相寫給爹的信,爹讓傳示荊州…你也看看。」

看到竹簡,關麟把最後幾塊烤熟的牛裡脊肉咬到嘴裡,眼睛則盯著竹簡上的字。

——「孟起雖雄烈過人,亦乃黥布、彭越之徒耳;當與翼德並驅爭先,猶未及美髯公之絕倫超群也。今公受任守荊州,不為不重;倘一入川,若荊州有失。罪莫大焉。惟冀明照。」

這是諸葛亮給關羽的回信…

字裡行間,均是讚譽之情。

看到這兒…

「噗」…的一聲,關麟差點把嘴巴里的牛肉全給噴出來。

「咳咳…」連帶著,他還咳嗽了起來,像是被噎住了。

關索連忙遞茶來,「四哥?你也不至於這麼激動吧…咱爹就是聽聞馬超歸降,就寫了封信提出入川與馬超比試一番…諸葛軍師說馬孟起也就是黥布、彭越之流,至多與咱翼德叔父並駕齊驅,咱爹的話,他馬孟起差得遠呢!」

說到這兒,關索昂首挺胸,一副老爹受到讚譽,他也與有榮焉的模樣。

甚至,他很不能理解,明明咱爹這麼厲害,這麼一封信…四哥至於如此激動么?

反觀關麟,他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他一邊拍著胸脯,一邊張口…語出驚人:「維之,你咋跟咱爹一樣單純呢?他腦袋被驢踢了,你腦袋也被驢踢了呀?」

啊…啊…

關索有點懵…他撓撓頭,怎麼他腦袋就被驢踢了?

關麟凝眉,繼續感慨:「唉,咱爹啥都好,就是太能裝了…諸葛軍師發來這麼一封信箋,這哪是誇他呀?這不就是怕他出什麼幺蛾子,怕他拎不清輕重緩急,私自離開荊州…用這麼一封信穩住他,再隨便誇兩句,其目的是警告咱爹老實在荊州待著,別浪…咱爹這邊穩不住,諸葛軍師與伯父那邊就徹底玩完了!」

「唉…聽話聽音,咱爹也是一把年紀的人了,這都聽不懂,還傳示三軍…丟人不丟人?簡直,臉都不要了!」

啊…

關麟的一番解析,直接給關索怔住了。

不過…

四哥這麼一講,諸葛軍師後半句——「今公受任守荊州,不為不重;倘一入川,若荊州有失。罪莫大焉。惟冀明照。」

似乎,這一段中的「罪莫大焉」就很能說明問題啊!

關索敲敲腦門,突然他感覺四哥說的很有道理,父親委實有點拎不清了。

就在這時,關麟繼續小聲感慨,「算了,不提了…有這麼個爹,也是醉了,看看別人家的爹,看看咱倆的爹…唉…」

這「唉」的一聲嘆息,像是其中包含了關麟的千言萬語。

就彷彿,關羽這個便宜爹…是作為穿越者的他,所能想到的爹中最差的一屆了!

在無比蕭索的氣氛中,關麟與關索悲痛的飲了一樽酒。

關索腦袋活絡,連忙提醒道,「四哥,這話咱兄弟倆說歸說,可千萬不要傳到周倉師傅口中,若是他知道了,那…咳咳…」

話音戛然而止,可意思卻再明白不過…

周倉是關羽的死忠,周倉知道了,那關羽鐵就知道了,而關羽知道了…後果嘛…

似乎是想到了恐怖的一幕,關索話題一轉,「四哥,話說回來,自打咱爹出征襄陽后,周倉師傅教授武藝時…你就從未露過面,今日…周倉師傅還問起你來了,我不敢說實話,依舊說四哥重病在床。」

「說實話也不怕。」關麟輕抿了一口酒,笑著回道:「咱是誰?咱爹是誰?咱伯父是誰?借他周倉一百個膽子,他敢動我么?打狗,啊呸…打兒子不得看看爹么?」

這個…

關索頓了一下,他搖了搖頭,疑惑道:「父親武技冠絕天下,大哥、二哥、三姐又都對習武熱衷至極,唯獨四哥你…弟真不知道四哥是怎麼想的?」

「怎麼想?」關麟眼珠子一定,他把手中的酒樽放下,一本正經回答道:「學武——救不了大漢!」

這話脫口…

——「鏘啷啷啷。」

一道清脆聲音劃破長空,是門外…短兵兵刃掉落在青石地板發出的聲響。

關索與關麟連忙起身,推門而出…

可門外哪有什麼人?

正準備關門,關索眼力好,注意到了門后地面上橫著一柄短刀,他撿起短刀,驚呼道:「這是…周倉師傅的短刀!」

「噢…」關麟答應了一聲,依舊是一副有恃無恐的模樣。

身份擺在這兒,他真不把周倉放在眼裡。

順著短刀,關索注意到了那厚重的腳印。「周倉師傅是去父親的房間…」

「噢…」關麟微微抬眼…老爹關羽又不在江陵,怕甚?

關索的聲音還在繼續,「四哥,咱爹今早回來了!似乎,他是沒能突破曹仁的防線,正憋著一肚子氣。」

此言一出,關麟一怔,他下意識的開口。

「日…」

「四哥…」關索一臉關切的問:「太陽又怎麼四哥了?」

這一刻,關麟的臉色有些複雜且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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