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1章 幻
那歌聲,粗獷中卻又帶著一絲豁達,伴隨著清風和花香,傳到了陳北的耳中。
陳北舉目四望,只見湖面上碧波蕩漾,遠處的山巒若隱若現,那煙霧渺渺之中,有一艘烏篷船,破開湖上的雲霧,朝著自己這邊慢慢悠悠地遊盪了過來。
烏篷船前面,坐著一個穿著蓑衣的老叟,舉著一桿魚竿,正怡然自得地唱著歌。
見到此情此景,陳北心中忽地沒來由徹底防控,只感覺自己彷彿是進入了一副山水畫中。
可瞬間,陳北內心卻是狂跳不已,識海之中,神念翻騰,似是有一股巨力,想要將自己喚醒!
可偏偏,自己卻像是樂在其中,並不願醒來。
究竟是幻象?
還是心魔?
陳北心中清明一瞬,可隨之又被老者的聲音吸引了過去。
「後生,為何來此啊?。」
老翁眼神矍鑠,看著陳北。
車呢比心中一驚,剛才還在遠處的小船,竟是眨眼就到了自己的跟前。
說這其中沒鬼陳北自是不信的,但此刻陳北也儘是深深地吸了口氣,而後控制著自己腳下的小船,向著老翁的船邊靠去。
「為來而來。」
靠近那烏篷船,陳北跳上老翁的穿上,對那老翁拱手道:「敢問老丈,又是從何處來的?」
那老翁呵呵一笑:「少年人莫要玩笑,這桃源可不是說進來就能進來的。」
「桃源?」陳北左右看了看,便見到那湖岸邊,火紅一片,正是桃花盛開的好時節。
「倒是個好地方。」
此地風景秀美無雙,陳北也不願計較這其中不合理之處,又笑呵呵地問道:「敢問老丈如何稱呼?」
老人一甩勾,竟是從中釣上一尾小雨,老者將那小魚取下,又將小魚重新丟回湖裡,才道:「你叫我孟老便好。」
孟老笑呵呵地看著陳北,似乎是在等待著陳北的下文。
可陳北卻是只顧著旁邊的風景,一點也沒有要往下問的意思。
便是連問他為何將釣上來的魚又重新丟回湖裡都沒有。
陳北這一幅事不關己的姿態,倒是讓孟老感到了一絲新奇。
但終究,陳北不問,那老翁也沒有要多嘴的意思。
兩人就這樣靜靜地坐在船上,任由小船隨著水流蕩漾。陳北感受著微風吹拂,原本平靜的內心,終於是起了一絲漣漪。
他總覺得這個地方有些太過安靜了,彷彿是一個被人遺忘的角落。
察覺到陳北的一樣,孟老蒼老的臉上,從皺紋中擠出一個笑容。
「少年人,要穩。」
孟老的聲音,並不高,落在陳北耳中,卻如黃鐘大呂,將陳北心中所有的浮躁,又盡數壓了回去。
這一晃神間,陳北只感覺自己的心境,似乎真的穩了不少。
再一睜眼,陳北看了眼那佝僂的背影,鄭重地對他行了個禮:「多謝孟老。」
孟老笑了笑,沒有搭他的話,而是反問道:
「少年人,你覺得這裡如何?」
「很美。」陳北由衷地說道,「但是感覺有些安靜得過分了。」
「嗯。」孟老看著他,眼中閃過一絲狡黠的光芒:
「那你覺得此刻,是這地方安靜呢?還是你的心中安靜?」
陳北沉默了片刻,他不知道孟老到底是什麼意思。
畢竟,在陳北的潛意識中,始終覺得這地方是虛假的,若本身這地方就是假的,那便只有一個答案,那便是自己心中安靜。
「年輕人。」
見陳北許久不曾開口,那老者又開口道:
「年輕人,虛實之間,以虛化實,以實化虛,何必如此執著?」
陳北心中悚然,虛與實,竟還有這種說法嗎?
也不知是老者說的過於玄奧,還是自己悟性有限,竟是一下子陷入了自我懷疑之中。
「可無論虛實,這……不都是在幻境之中?」
看到陳北眼底的迷惑,孟老卻是大笑了起來。
「這的確是幻境不假,但你耳聽為聲,目遇成色,便是空氣之中,亦有花香四溢。你若不覺得它為假,那便也是真!」
陳北忽地很想給眼前那老東西一腳,說話就說話,怎麼就比伏龍寺的那些老和尚還難伺候!
光會說這些讓人聽不懂的東西。
聽又聽不懂,學又學不會,現在還搞得自己像是悟性差一樣在這兒自我懷疑。
便在此時,那孟老,卻又是笑了起來,那笑呵呵的模樣,倒是現出了幾分慈祥。
但他手上的動作,卻無半分溫和。
就在陳北出神之際,老者竟是將手中魚竿,反手抽在了陳北的頭上。
細軟的魚竿,抽在陳北的頭上,陳北剛想發作,卻聽得耳邊又傳來那蒼老的聲音:「痴兒,現在可懂了?」
魚竿抽在頭上,陳北只感覺腦子嗡嗡的,只是那被打到的地方,更是令陳北心中更是驚懼不已。
那被打的地方,自己放開感知,便覺得疼痛難忍,可若是自己不去想它,卻又是半分疼痛都感覺不到。
陳北心中一驚,猛地睜開了眼,然後便看到了一臉笑得一臉和煦的孟老。
陳北當即便對這孟老一躬到底:「多謝老丈指點了。」
孟老笑了笑:「倒是個不錯的後生。」
「現在可懂了這虛虛實實?」
陳北鄭重地點頭:「多謝老丈賜教,小子明白了,虛虛實實,不過全憑己心。此地是實境也好,幻境也罷,只要我想,便都能殺人。」
「……」聽了陳北的話,饒是孟老都一下子怔住了,好半晌,才道:「你就悟出了一個殺字?」
陳北挑了挑眉,理直氣壯的反問道:「不然呢?」
其實陳北所感悟的,自然不止是一個殺字那麼簡單,可這寫感悟,終究是不好對人言。
而且,現在這些感悟,最主要的,也就是幫著自己殺人,陳北倒是也沒說錯。
只是看著孟老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陳北卻是笑了:「孟老,敢問您究竟是從何而來?」
「這一方天地,似乎本就是受您掌控,您究竟是居於此間,還是困於此間,亦或者,本身就是那照壁中的器靈?」
陳北話問完,那孟老卻仍舊是神色淡淡,轉過身,一甩鉤,又將手裡的魚線甩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