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國喪

第三十四章 國喪

元和帝到底還是沒有熬過這個冬天,冬月初十那一日與世長辭。所幸的是,走時安詳,兒女皆在身側,就連司徒禮也被允許進宮。

皇帝薨逝,全國舉哀,天下縞素。

皇太子司徒策強忍著悲慟繼位,主持喪儀。

「逝者如斯,陛下更應保重玉體,先帝在天有靈,也不願見陛下傷心至此。」程岸站在司徒策身前,和聲寬慰道。

司徒策長長地嘆了口氣,轉而問道:「尚書令與盧大都護何時進京?」

「訃告已發出十餘日,應該快了。」程岸答道。

司徒策點點頭,面上難掩疲倦之色,「這些時日,師父也辛苦了,今日就先回去歇息吧。」

「登基大典將於二十八日舉行,陛下也不宜操勞,今日也早些歇下吧。」程岸道。

司徒策應了一聲,程岸便退下了。李平扶著司徒策起身,「傅司閨派人來傳話,說是皇后已經醒了,讓陛下不要擔心。」

程紓禾因元和帝的喪事操勞過度昏了過去,加之元和帝將徐敬光父子外調,司徒策對她提的將徐軫調回來這事不置可否,這幾日與司徒策之間有些不快。

「過去看看,這幾日皇后也辛苦。」

「是。」

……

程紓禾一臉哀怨地躺在床上,傅清初哄了半天,都不肯吃藥。傅清初放下藥碗,一臉無奈地看著她,柔聲哄道:「不吃藥,以後怎麼和他據理力爭啊?」

程紓禾抬眼看她,哼了一聲:「你少哄我,你和他是一夥兒的!」

傅清初抿嘴笑了笑,「我說的是實話,你這病懨懨的樣子,要是吵起來,聲音都沒有他的大,咱有理的,都顯得像心虛一樣。」

「是嗎?」程紓禾挑眉,一臉懷疑地看著傅清初。

「不然呢?」傅清初說得煞有其事,「把葯喝了,養好身體,等登基大典結束后,你再同他說。」

登基大典結束后,為顯示新皇天恩浩蕩,都會大赦天下,這時再提調回徐敬光父子,就再合適不過了。

程紓禾想了想,自己把葯喝了,苦得她直皺眉。傅清初忙端水給她漱口,她忙挑了顆糖放嘴裡,臉色這才稍稍緩和。

她正想說什麼,便聽見屋外道:「陛下駕到。」

傅清初忙迎了出去,司徒策伸手扶她起來,往內瞧了瞧,「紓禾呢?」

「屋裡呢,剛吃了葯,你可別說話惹她。」傅清初叮囑道。

「我哪兒敢惹她?」司徒策笑道。

二人說著,便往屋裡走。

程紓禾見司徒策進來,負氣地哼了一聲,拉開被子躲了進去。

司徒策:「……」

他上前,坐在床邊,和聲問道:「好些沒有?」

程紓禾:「……」

「岳父大人剛讓我問皇后安,我這就讓人去回話,說皇后不安。」

「你……」

程紓禾掀開被子,一臉怒氣地看著他,轉而又負氣地哼了一聲,扭臉不看他。

司徒策倒是不以為意,笑了笑,「還有精神同我賭氣,看來沒什麼大事。」

程紓禾轉眼看著他,坐起身來,語氣十分認真道:「陛下,就算徐敬光與程中書不和,但是徐軫何辜?」

聞言,司徒策臉上的笑意淡了些,語氣卻也還算是柔和,「朝政之事,你一個婦道人家不必多言。」

程紓禾滿臉不甘,「可是徐軫也算是因陛下之事才受牽連……」

「紓禾,」司徒策的臉色已經不太好了,「後宮不得干政,這種話日後不許說了。」

程紓禾看著他,敢怒不敢言,負氣地哼了一聲,又拉被子蒙臉躺下了。

司徒策無奈地嘆了口氣,想了想方才和聲道:「你好好休息,我明日再來看你。」

「陛下日理萬機,不敢打擾,不必每日都過來。」她躲在被子里瓮聲瓮氣地道。

司徒策瞬間被氣笑了,想了想道:「朕的皇后病了,朕焉有不來的道理?」

聞言,程紓禾立即從被子里鑽出來,又急又惱,口不擇言道:「司徒策,做人要講誠信!」

「安心養病。」

司徒策說著,也不管程紓禾是何表情,起身走了,留下程紓禾在身後罵罵咧咧。

傅清初在一旁看著,勸誰都不是。司徒策路過她時,牽著她的手走了。

「你把傅司閨留下!」程紓禾在身後氣急敗壞道。

「皇后病了就好生歇息吧,今日就不讓她在這兒打擾你了。」司徒策笑道。

「司徒策!」程紓禾氣得不行,卻又不敢罵得太過分,憋了半天方才吼道,「你無賴!」

司徒策牽著傅清初往外走,恍若未聞。傅清初頻頻回頭,想要掙開他的手,司徒策卻越發拉得緊。

「她本來就生著病,我還是留在此處照顧她吧。」傅清初皺眉擔憂道。

「太醫都說沒事,你就別操心了。」司徒策淡笑道,「這段時間你也累了,今日就好好歇歇吧。」

見他神色疲倦,傅清初也沒有再說什麼。

……

服侍司徒策喝葯躺下后,傅清初方才洗漱上床。剛躺下,就被司徒策摟了過去。

她伸手幫他掖好身後的被子,柔聲道:「睡吧。」

司徒策嘆了口氣,「我是不是真的言而無信,忘恩負義啊?」

聞言,傅清初不禁失笑,「她在氣頭上的話你也信?」

「從她的角度來說,似乎確實如此。」司徒策想了想道。

「但做事要顧全大局,先帝屍骨未寒,你就急著將他外貶的官員調回來,別人該說你不孝了。」傅清初和聲寬慰道,「明兒我去給她解釋,她是明事理的……」

「你以為我沒給她說過?但是人家說的什麼?徐軫已經忠於我了,貶謫徐敬光便是,與徐軫有什麼關係?」說到司徒策無奈又好笑,「到底是心疼心上人。」

聞言,傅清初亦是笑了起來,「營州苦寒,尤其是入了冬,她心疼心上人又有什麼不對?」

「那也得考慮考慮我的處境。」司徒策不由得嘆了口氣,「我也不明白了,師父與徐敬光是老冤家了,怎得兒女這麼情深意篤?」

「這種事怎麼說得清呢?」傅清初笑了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司徒策笑了笑,「是啊,我還得想辦法成全他們呢。」

聞言,傅清初也不禁失笑,「那是日後的事了,今晚就好好休息吧,明日我去勸她。」

司徒策嘆了口氣,也只能說好,「辛苦你了。」

傅清初笑了笑,「不辛苦。」

……

登基大典前三日,前尚書令崔起、輔國大將軍兼雲中都護盧定岳進京奔喪。

司徒策於宣和殿接見兩位舅舅,再一同前往崇明殿弔唁。

二位國舅爺於先帝靈前哭得肝腸寸斷,聞者生悲,又惹得司徒策悲從中來,眼淚縱橫。

內侍忙將二位老國舅爺扶起來,「將軍、尚書令,二位莫要再惹得陛下傷心,應寬慰陛下以玉體為重。」

二位國舅爺方才止住哭聲,喊著陛下節哀,不宜悲慟太過。

司徒策點頭說是,讓內侍將二人扶下去休息。

「舅舅們一路舟車勞頓,辛苦了。」司徒策道。

「接到訃告,臣又是悲痛又是著急,緊趕慢趕,總算是在登基大典前趕了回來。」崔起嘆了口氣,「禮部是否準備得齊全了?」

司徒策轉而看向盧定岳,「宋懷做事一向妥帖,舅父大可放心。」

「臣見陛下消瘦了許多,逝者如斯,陛下還是要以龍體為重。」盧定岳道。

司徒策點點頭,「舅父叮囑得是。」

「太后可好?」

說起盧太后,司徒策忍不住嘆了口氣,「母親憂傷過度,在宮中養病。今日聽聞舅父回京,已在宮中等待,我正要同舅父一道前去看望母親。」

聞言,崔起不禁看了司徒策一眼,眉頭微皺,卻又很快恢復了平靜。

「那臣就先行告退了。」崔起起身道。

「舅父,」司徒策喊住崔起,「尚書台的事,日後就拜託舅父操勞了。」

「承蒙陛下不棄。」

……

盧定岳年幼喪母,是姐姐盧太后一手帶大的,去歲元和帝征西,恐雲中不穩,特派盧定岳前往雲中鎮守。

盧太后見弟弟回來,身上的病頓時好了大半,看著弟弟飽經風霜的容顏,不由得哽咽道:「黑了許多。」

盧定岳不以為意地笑了笑,「我又不是婦人,要白做什麼?」

見他還是如此爽朗,盧太后也不由得笑了起來,「還沒吃過飯吧?我準備了些你愛吃的。」

盧定岳笑著說好。

盧太後轉眼看著司徒策,「策兒也過來吃一些吧,我聽下人來說,你這幾日都沒好好吃飯,我送過去的湯你也沒多喝幾口。」

司徒策笑了笑,「母親別聽他們胡說,他們見孩兒吃得不多,便回孩兒沒好好吃飯,著實該打。」

盧太后笑著搖了搖頭,「我還不知道你?」

用過午膳,司徒策又去守了一下午的靈,還是眾兄弟勸說,方才回去歇息。剛回去,恰逢傅清初出門。

「你這是要上哪兒去?」

傅清初見人回來了,不由得嘆了口氣,「我剛服侍皇后睡下,見你沒過去,宮人說你還沒回來,正欲去尋。」

司徒策攜了她的手回宮,「太后與皇后都倒下了,後宮諸事都是你在操勞,天黑了你先休息便是,還尋什麼?」

傅清初如今面上是程紓禾宮裡的女官,但眾人都知道,她是皇帝身邊的紅人,後宮許多事,都是她在操勞。

「也不是我一個人忙,太後身邊的各位姑姑姐姐,也都幫襯著的。」

司徒策點點頭,「你也別太辛苦了。」

「這話,該是我對陛下說的,三日後便是登基大典,陛下應多休息,確保那日有個好狀態。」

聞言,司徒策不由得嘆了口氣,「我從未想過這一日會來得如此之快。」

傅清初聞言,神色黯淡了些,「誰都沒想到。」

「我總以為阿耶已經痊癒,誰曾想……」

元和帝西征受傷,命懸一線,幸得他極強的意志力,方才逃過一劫。眾人都以為他已痊癒,誰曾想,被司徒簡之事一激,引得舊疾發作。

傅清初緊緊地握住他的手,寬慰道:「人固有一死,先帝於國於家皆有功,百姓不會忘,兒女也不會忘,他便是萬世長存。」

司徒策轉眼看著她,疲倦的臉上總算是有了一絲由衷的笑意。

「清初。」他柔聲喊道。

傅清初轉眼看著他,笑著問道:「怎麼了?」

「有你真好。」

傅清初抿嘴笑了笑,伸手摸著他的臉,「所以為了我們的家,為了天下的家,你要振作起來。」

司徒策握住她的手,笑著應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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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君執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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