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為自己而活
赤霄城北,罕有人至的山谷當中,紅了的楓葉飄落滿地。
付清妤趕到的時候,已有一道身影立於樹下。
感受到靠近的氣息,那人驀然回首,眼中驚喜難掩。
「青嵐,當真是你!」
身為宗門長老,韓豐早已習慣喜怒不形於色,但此時卻遮掩不了這份發自內心的喜悅,上一次這般情緒外露,還是十五年前得知付氏滅族,付氏青嵐亦葬身火海的消息時。
當時他正在傳授弟子術法,得知消息后崩潰痛哭,驚呆了一室弟子。
身著青衣的女子從空中翩然落下。
見母親這副表情,付煜便知自己猜對了,遂接著猜測,「您拒絕了韓世叔?」
意料之中地拒絕,卻不曾令韓豐感到失落。
「韓豐,許久不見。」落入耳中的聲音一如往昔。
這樣便好。
橫著一道仇恨,他想雲霄劍閣那邊,她應當不會再回去,便建議道:「不如帶著煜兒來青雲宗修行,青雲宗門風清正,且對門下弟子約束不多,你與煜兒應當會習慣……」
埋藏心底多年的心思,即將破土而出,深吸一口氣,韓豐終於鼓起勇氣,說出那句早該在幾十年前說出口的話。
韓豐沒有再問她是如何帶著記憶轉世投生的,只是溫聲問道:「青嵐,那你之後有什麼打算?」
「不過從今往後,我不願將自己再困於情愛。」付清妤聲音輕柔卻堅決,「日後我只想為自己而活,為自己應承擔的責任而活。」
想問問當年她是如何逃出的火海,這些年又身在何處,為何還活著卻遲遲沒在人前露面,旁人信不過,難道他這個從小一起長大的好友也信不過嗎?
可最終,韓豐什麼都沒問出口,只是不斷地感慨,「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韓豐目不轉睛地盯著這道身影,生怕自己一個恍神,眼前人便消失不見。
「多謝。」付清妤抿唇輕笑。
腦海中忽悠什麼一閃而過,韓豐有些驚訝地看著眼前人,「是你,那時的人……就是你?」
若非供量不高,青雲宗早就派人過去了。
付清妤點頭。
韓豐眼底閃過一抹驚訝,「原來寶瓶齋是你建立的。」
付清妤微微搖頭,「韓豐,我確實不會再回雲霄劍閣,不過我亦不打算再入宗門修行。至於煜兒,未來的路還要他自己決定,回去后我會問問他的想法。」
韓豐聞言,也為她感到高興,接著便問:「可找到地方安置?拂光城衰敗已久,若要重新修繕,還得耗費不少時間,青雲宗轄地內尚有空置的宅院,不如將人安置來青雲宗?」
不過哪怕供量不高,青雲宗也有意想定下一份甲等靈契,這種意願在前幾日裴家出事以後提至頂峰,就算今日他們沒能會面,過幾日青雲宗也會派長老去寶瓶齋敲定此事。
韓豐眼底的失落一閃而過,很快又提起精神,他很想順著付清妤剛剛的話再問上一句,不回雲霄劍閣,那與乾陽之間的情緣是否也會了斷……
接著又說,「還要多謝你先前對煜兒的看顧。」
「我心悅你已久。」
付清妤噎了一下,沒想到韓豐的心思竟直白到煜兒都看出來了。
「韓豐,多謝你的肯定,十五年,還有人能記得我,我感到很榮幸。」
「青雲宗轄地一帶的甲等靈契,我一直給你們留著呢。」付清妤笑道。
「青嵐,我……」
韓豐聞言微怔,旋即想到自己去歲在天樞城時與付煜見過的那幾面。
他就說,世間怎會有如此相像的兩人,如果去年在天樞城見過的少女,就青嵐的話,那方才他心底所有疑問,就都能解釋得通。
見狀,他終於暗自鬆了一口氣。
韓豐心頭微松,下意識低頭看了看眼前人的腳邊,枝丫間透出的陽光灑下,留下一道人影。
「不用,我已經為他們找好地方安頓。」付清妤說:「前些月份我開了一間丹坊,目前發展得還算不錯,如今他們正好安頓在那,待日後丹坊繼續發展壯大,再重建付家族地與拂光城,重現曾經付家的榮光。」
聽到前些月新建的丹坊,韓豐心底一動,詢問道:「不知你那丹坊名號為何?」
話到嘴邊,卻硬生生咽了回去。
「寶瓶齋。」付清妤如實回答。
寶瓶齋丹藥品質頗高,且能定製一些市面上比較稀缺的丹藥,價格至少比裴家丹坊低上三成。
此刻的韓豐,不再是沉穩從容的青雲宗長老,而是年少時那個還在拂光城中的毛頭小子。這句早該在那時說出口的話,他怕再不說,從今往後便再沒機會說了。
「我聽聞,當年付家的事情已經水落石出。」韓豐帶來了青雲宗從中靈域得到的最新消息,「凌雲劍尊已於昨日隕落。恭喜你,大仇得報。」
說完以後,他卻有些不敢去看付清妤的眼睛。
生怕她會覺得自己這是乘人之危。
敲定靈契內容以後,韓豐將付清妤送回赤霄城客棧,「那便這麼說定,過幾日我便去寶瓶山與你簽訂靈契。」
他記憶中的那個人又回來了,不再是誰的摯愛,誰的道侶,而只是她自己。
一場會面,最終變成商議寶瓶齋與青雲宗的合作。
兩人於赤霄城道別,之後韓豐也沒再前往雲霄劍閣,而是直接折身向青雲宗趕回。
付清妤淺笑著說:「想知道什麼,直接問便是。」
「韓世叔是不是向您……表白心意了?」付煜斟酌著詞語問出口。
他心心念念這些年的人,真的還活在這世上!
他其實有一肚子疑問想要問。
回到客棧,晚間用膳時付煜悄悄看了母親好幾眼。
他沒有資格,也沒有立場詢問這種話。
原來如此!
相視一笑,付清妤轉而說起,「對了,你還不知,我從裴家救出了一些付氏族人,如今付家亦有數十人存活在世。」
付煜不由有些好奇,那母親今後會不會與父親重歸於好?
不過這話他只在心底琢磨了一下,並未問出口。
他怕自己的提問會影響到母親抉擇,和好也好,分開也罷,他希望母親永遠忠於自己內心的抉擇,永遠能做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