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不
「我不……」
伴隨著口中這一聲高喊，秋之雲發現眼前的一切竟然無比熟悉。
她抬目四顧，這裡是位於雙集山頂峰的聚仙台，十二仙山，九大宗門，無數散仙每三年在此匯聚切磋。
此刻，彙集了數千修士的聚仙台鴉雀無聲，所有的目光都落在秋之雲的身上。
她低頭看一眼自己的右手，屬於九大宗門六代首徒的宗令沉甸甸的，微涼。
秋之雲瞬間明白，自己回來了。
秋之雲是個修士，拜在無念山凈月宗宗主寧青師尊門下，入門時，是個才六個月的小娃，那個時候寧青也還只是個抱著師尊大腿，修行三天打漁兩天晒網的小修士，寧青是九大宗門第五代弟子中最早收徒的一位，於是秋之雲順理成章，成了第六代首徒。
可在這一次的聚仙大會上，第一宗門十方宗的東堂長老段嬙帶了一個叫江啟顏的姑娘，據說她是千年靈骨，福運天授。為了讓她擁有最好的修行條件，十方宗不惜讓性格孤癖，從不收徒的段嬙出面收江啟顏為唯一的弟子。
原本這事兒壓根就跟秋之雲和凈月宗毛關係沒有。可偏偏，段嬙是第五代首徒，前一任宗令的執掌者。
於是，在這次大會上，十方宗發難，逼秋之雲讓出首徒之位。
秋之雲當然不幹，她不顧自己也是剛剛突破，修行不穩，執意接受十方宗的挑戰，卻被江啟顏暗算，中了迷失符，頭腦昏亂，肆意傷人，被段嬙直接出手，打成了個活死人。
十方宗還端著大義，指責凈月宗選出了內心險惡的徒弟，讓江啟顏踩著她上位。
凈月宗兩代只有二十來人，親如一家。
師弟妹們含淚把她帶了回去，此後一心要為秋之雲復仇，卻被十方宗帶其他宗門一起針對排擠，越過越窮。
而那位被眾宗門期待的江啟顏，被投入所有資源，不到十年突破元嬰，卻突然放下修行，追尋真愛去了。
後來，江啟顏從跟真愛的那位人間皇子名不正言不順的勾搭，到一路高升，最終把持著小皇子，坐上太后之位。
掌權后，江啟顏竟直接收回了凈月宗所在的無念山，讓凈月宗上下無處落腳。
那時，秋之雲已經身不能動、口不能言，被師尊和師弟妹們照顧了十幾年。
在看到師門因江啟顏的報復而落得如此下場，秋之雲神魂爆了。
她發現自己到了另一方名叫現代的時空，在那裡體驗了科學發展的一生，她一路成為農學大家，活了八十年壽終正寢，再一睜眼，就回來了。
而且，回來的時候正好，卡在她喊出「我不……」這兩個字的時候。
「大師姐？」身旁的二師妹輕輕喚了她一聲。
凈月宗的弟子們人少，可心齊，這會兒已經捏緊了拳頭，準備跟大師姐一起衝出去打群架。
這時，江啟顏卻突然走了出來，朝著十方宗的宗主和東堂長老段嬙盈盈一拜。
「宗主、師尊，徒兒知道你們是為徒兒著想，但我看這位姐姐似乎並不願讓出首徒之位，想必是姐姐宗門的長輩不在，若輕易失了首徒之位，姐姐回去無法交代，徒兒也不想強人所難，還請宗主、師尊收回成命吧。」
她雙目含淚、楚楚可憐，話里的意思是凈月宗的寧青宗主可不是好相與的人。
這會兒，熟悉寧青的修士們都感同身受。
寧青這人說不好聽的，就是個混不吝，要是惹惱了他，他是個絕對給人當面難堪，可以說是憑自己得罪人的本事，把凈月宗越帶越坑。
秋之雲一聽，這是拉她師尊出來引仇恨，讓大夥更加堅定寧青的徒弟就不應該當首徒嗎？踩她秋之雲一世就算了，還敢踩她師尊！
「哈！」秋之雲冷笑一聲。
果然把眾人的目光又扯了回來。
「誤會了，我想說的是，讓出首徒之位，我不……介意……」秋之雲揚起一抹燦爛的笑顏。
「師姐？！」脾氣火爆的十師弟當場急了。
秋之雲抬手阻止了他，順便將宗令直接拋出，宗令砸在地上，發出一聲脆響。
聚仙台上一片嘩然。
「哎呀！」江啟顏驚呼一聲。「姐姐，你怎麼能這樣隨意拋棄宗令呢？」
說著，她便跑過去，想去拾起那枚宗令。
成年人巴掌大小的宗令，就像磁石牢牢吸在了鐵板上，江啟顏拿了一、二、三下，愣是沒拿起來。
空氣突然安靜……
「哎，年輕人，怎麼這著急呢？」秋之雲向前一步，理一理道袍，看著是一派雍容氣度。
她沉靜似水的眼眸望向江啟顏，就跟大人看著個不懂事的孩子似的，但深沉的目光下含著什麼情緒，江啟顏卻看不懂，不由得後退了半步。
「剛才你喚我什麼？」秋之雲話鋒一轉，突然問了一個不相干的問題。
「姐……姐姐……」江啟顏跟朵柔弱的小白花一樣，淚盈盈地看著秋之雲，囁嚅道。
「在下不才，在凈月宗修行了近百歲，按年紀只怕做得了你的曾祖母了，你這聲姐姐，叫的是誰啊？」秋之雲笑問。
江啟顏臉都白了。
她才入仙山，身邊見到前一輩尊長看著都還是青春年華，沒想到，這位大師姐竟然年近百歲，她是妖精嗎？
「小曾孫女，不必如此驚訝，在下學藝不精，只是天生麗質，駐顏有術，長成這樣，我也很無奈的。」秋之雲說著，還做作的伸手理了理自己的頭髮。
「放肆！秋之雲，你竟敢占我們東堂長老的便宜，江師妹可是我們東堂長老的唯一弟子。」一個紅衣女子跳腳斥道。
還曾祖母？秋之雲想幹嗎？壓他們十方宗所有人一頭嗎？
坐在前頭的段嬙也目光陰狠地盯著秋之雲，彷彿秋之雲要再敢口出不敬之辭，她就要立時動手，好好教訓一下這個目無尊長的丫頭。
秋之雲卻一點不著急，她垂首一面撣身上的灰，正眼都不看那紅衣女子，一面問道：「她行拜師禮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