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2章 無憂城隍
說話之間，他也緩緩從空中降落到地面。
很顯然，借有黃之心【記憶】里的無憂道人而復活或者說重塑而來的無憂城隍，本身的記憶當然只停留在幾十年前「他」選擇自爆和賀茂無一同歸於盡的時刻。當然不知道這幾十年來的變化。
當祂睜開眼睛、誕生自我意識的這一瞬間，記憶是直接和當初自爆時連貫在一起的。
所以才會有疑惑和詢問。
而聽了無憂道人的詢問，黃之心沉默了。
它很清楚，自己既然在最大程度上「還原」了大哥，那麼以對方的睿智程度，說謊肯定是沒有任何意義的。
更何況，情況就擺在眼前，這麼大的陣仗。就算自己不說，無憂城隍也會明白……
遲疑片刻，黃之心還是開口說道。
「大哥，你在攔截那倭國陰陽師的時候身受重傷，我把你殘餘的魂魄給拚命救出來了，然後布下了法陣，藉由齋醮儀軌用大量的地脈之氣給魂魄修復好了。大哥，你都好久沒有摸我的頭了，你摸摸看，是不是和之前一樣毛茸茸的？」
大黃狗一邊說著，一邊湊上前去，半蹲在無憂城隍的面前，用毛茸茸的大腦袋在他身上蹭啊蹭的。
就像是一隻討主人歡心的大狗。
只不過，它渾身血淋漓的，畫面顯得有些詭異。
無憂哭笑不得，伸出寬厚的手掌輕輕撫摸著黃之心的打腦袋，上面的血跡在沾染到他的手掌時立刻消散無形。
「阿黃啊阿黃，這麼多年來，真是苦了你。一個人，很孤獨吧？都怪我學藝不精，沒辦法光明正大的擊敗那倭國陰陽師，最後只能出此下策選擇自爆，獨留你一人在這世上踽踽獨行。」
大黃狗的表情頓時一僵，但也沒有說什麼。
我在遠處看著眼前一幕，就知道那無憂城隍肯定是已經明白了點兒什麼！
祂雖然剛剛誕生，但有著曾經無憂道人完整的記憶和智慧，光看眼前景象，哪裡會猜不到一些真相呢？
無憂輕笑一聲。
「阿黃，你怎麼還和小的時候一樣，喜歡耍小心思呢？但總被我一眼看穿。」
他撫摸著黃之心毛茸茸的腦袋，眼中流露出回憶的神色。
「我記得剛把你帶回家不久，你才幾個月大的時候，是個瘦弱的小狗狗，你特別喜歡吃我剩下的各種飯菜。但那時候你身體弱，吃了涼的剩飯剩菜其實不好。所以你每次偷吃之後，就會抓一隻老鼠，強行給人家放在飯桌上嫁禍，然後笑眯眯地朝我吐舌頭。老鼠嚇得瑟瑟發抖。你也不想，一隻老鼠吃得下那麼多嗎？更何況連肚子都是乾癟的。哈哈哈哈！」
無憂城隍說的大笑起來。
聲音爽朗，即使不認識的人聽了都莫名有種開朗的情緒。
黃之心也跟著笑了起來，還汪汪叫了兩聲。
小圓冷哼道。
「這還敘舊上了？看本鳥爺不好好的來罵一罵這可惡的大黃狗，揭穿它的真實嘴臉！」
我制止了小圓。
「先不要輕舉妄動。這新生的無憂城隍他似乎話裡有話。」
反正無論如何，我們的行動算是已經「失敗」了。黃之心「復活」了無憂道人，成了無憂城隍，情況究竟怎麼樣也不急於一時了……
只見無憂笑了幾聲之後，突然又低頭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眼神變得有些無奈和幽深起來。
「阿黃啊，我記得跟賀茂無一同歸於盡的時候，你還只是剛剛摸到妖王的門檻而已，距離翻越過去成為真正的妖王還有些許差距，相當於是【半步妖王】的境界。可現在呢？你雖然氣息虛弱，一身是傷，但本質核心卻無比強大。比面對賀茂無一時的我都要更強。這是什麼境界了？妖王第二境的【洗靈】嗎？」
汪汪！
大黃狗高興地叫了兩聲，一副得意的模樣，用毛茸茸的打腦袋蹭了蹭無憂的手背。
「大哥厲害呀。一眼就看出來我已經是洗靈妖王了。大哥大哥，我厲害不？沒有辜負你的期望吧？」
無憂城隍輕笑搖頭。伸出雙手，微笑著把大黃狗臉上的肉往兩邊拉扯，顯得很滑稽。
「你呀你，就是這麼爭強好勝。大哥什麼時候，會以你的修為進境來判斷你乖不乖了呢？從【半步妖王】到【洗靈】之境，不知道過去多少年的時間了。現在已經是哪一年？我們贏了倭國了嗎？」
黃之心抬起狗爪，像是人手一樣抹了抹眼角的淚水。
「大哥，現在是2006年。距離我們跟賀茂無一的大戰，已經過去六十六年的時間了。其實在大戰之後的第五年，我們就打贏了倭國。現在，華夏已經是世界上頂級的強國了。」
「是嗎？我們贏了，而且成了世界強國？那真是太好了。哈哈哈！不過這時間也真夠久的了。六十六年的時間啊！對大部分普通人來說，或許就是一輩子啊。哪怕對許多修行者來說，也不算短了。對我來說，就是一睜眼一閉眼的時間，都沒有感覺到時間的流逝啊。」
無憂城隍的語氣顯得有些感慨。
我在遠處聽了，也覺得如此。
從他的視角來說，就是跟賀茂無一同歸於盡、自爆之後眼前一黑失去意識，然後重新恢復意識的時候就是現在的情況了……
確實神奇。
無憂用雙手輕托著大黃狗的下巴，把它的臉和自己的齊平，看著它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道。
「阿黃啊，你就別瞞著我了，你說是帶回了我的殘餘魂魄修復完好，這話說出來你自己信嗎？這具身體里啊，全無半點【性靈真魂】的存在，只有濃郁的香火味道。還有這座完全由地脈之氣凝聚成的規模龐大的城隍廟？好像和我小時候見過的渝州府城隍廟是一樣的，就是這兒吧。」
「那麼，我現在究竟算是什麼呢？我是人，還是鬼，還是你用秘法煉製出來的什麼傀儡？亦或者是神？當然，從表面上看，我應該是地祇神修了。不但身具正神之軀，還有香火之力，更和渝城地脈隱隱相連。可是，這終究並非靠正途修行而來。是旁門左道的取巧啊！」
聽著無憂的話，大黃狗的身軀開始劇烈顫抖起來，它臉上的表情從剛才的喜悅漸漸變得驚恐起來。
它猛地撲進無憂城隍懷裡。
「大哥！你別這麼說。你是我的大哥無憂啊。怎麼會是秘法傀儡呢？你是我的一切啊大哥。是人也好，是神也罷，你都當得起。大哥求求你了，不要這麼說。」
大黃狗的眼淚嘩啦啦往下流。
無憂城隍這些話，讓它非常的難過悲傷。
唉！
無憂重重嘆了一口氣。
「對不起阿黃，是我言重了，你不要怪我。」
黃之心用力搖頭，用狗爪抹眼淚。
「不不，不怪大哥。」
「可是阿黃，我……並不是真正的無憂啊！無憂道人已經死了。我既不是無憂，甚至不是渝州府城隍。我只是你用香火和地脈強行凝聚出的一個幻影罷了。我不應該再出現在這個世界上。」
「不，大哥。你有大哥的記憶，大哥的容貌，大哥說話的語氣也是這樣。你當然就是我的大哥無憂道人！」
大黃狗泣不成聲。
看到這裡，情況已經差不多了。雖然結局出乎意料，但既然已峰迴路轉，我就明白，該我上場了！
我迅速往前，來到能靠近他倆最近的位置，然後高聲說道。
「晚輩吳重，見過無憂前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