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6章,外祖母的遺言
老人枯瘦的掌心在他臉上緩緩游移,當觸碰到一片濕潤時,她那渾濁的雙眼中滿是疼惜。
她強撐了多年對女兒的思念,在這一刻徹底決堤!只見她眉頭緊鎖,面部肌肉顫抖著,嘴唇也在不停地哆嗦。
像!
太像了!
她雖一直看不見,但她常常這樣撫摸小女兒的臉,她的一顰一笑,五官的模樣,她光靠著撫摸便能在心中勾勒出女兒的形象了。
她想啊,若是自己能看見,定能目睹女兒的絕世風姿了吧。
此刻,她眼神中流露出無盡的遺憾和渴望,那黯淡的目光彷彿在穿越時空,試圖看到那個記憶中的女兒。
「月兒,月兒!」太后嘴裡呼喊著自己小女兒的名字,哭得肝腸寸斷。
她的身體劇烈顫抖著,單薄的身子往後傾倒,彷彿隨時都會癱倒在地。
「外祖母!」夏司珩滿臉驚慌,淚水在眼眶中打轉。
「太后!」周圍的人也都面露憂色。
「王爺,東太后的身子,怕是不行了。」軍醫診完,沉重地嘆了一口氣,無奈地搖了搖頭,「早做打算吧!」
她臉上的容光,仿若迴光返照之象。
已然活不過兩日了。
可她身為東臨國的太后,又怎能不熱愛這片土地和子民呢。
她那原本柔弱的身軀此刻卻挺得筆直,臉上帶著堅定與決絕,目光中透著對這片土地的深情。
她不願跟著夏司珩離開啊!
「可惜我的眼睛一直未曾看見,二十多年前沒能見你母親一
面,如今也見不到你一面,珩兒,外祖母這輩子別無所願,只盼著你們安好。」
太后的聲音虛弱卻飽含深情,她伸出手想要抓住夏司珩,卻又無力地垂下。
「外祖母如今形單影隻,哪怕就這樣去了也了無遺憾,只是對你母親的思念和愛,強撐著我活到現在,只為了能與你相見。」
太后的臉上滿是淚痕,眼神中充滿了對過往的回憶和對親人的眷戀。
「珩兒,你娘離開的時候,一定沒有喊疼吧。」太后的眼神變得恍惚,彷彿回到了過去。
月兒小的時候,稍有磕碰,就會哭著喊母后,她是父皇和母后千般寵愛、萬般嬌慣的公主。
每逢此時,母后就會拿糖哄她,月兒吃完后甜甜地笑,說,「有母后在,我再也不會喊疼了。」
是啊,只要母后還在,她不管受了何種傷,不管多麼疼痛,都不會喊一句疼。
她死在大夏冷宮的時候,定然知道母后還活著,故而從未喊過疼。
太后的淚水如斷了線的珍珠般墜落,砸在了夏司珩的掌心中。
夏司珩的手顫抖不停,嘴唇哆嗦著說道,「是啊,母妃沒有喊疼。」
她死之前唯一放心不下的,是自己的母后,以及年幼的他。
斷氣時,她還摸著自己的臉,笑著說,「別哭,母妃不疼!」
原來是這樣!!!
「珩兒,外祖母這次來見你,是為了自己唯一的兒子,我知曉你打到如今已無退路,我也不會勸你放下
戰爭退兵,外祖母只求你一件事,莫要親手殺了他。」
太后緊緊抓住夏司珩的手,目光堅定而又急切。
「他是你的舅舅,外祖母不想你手上沾染殺害血親的鮮血。」太后喘著粗氣,眼神中滿是哀求。
因為東臨國主便是為了皇位,殺害血親,才走到了這一步。珩兒不能重蹈覆轍。
「不管是外祖母愛的人,還是愛外祖母的人,都已不在了,外祖母也不會跟你回去,因為東臨的子民敬愛我,我也希望他們安好!」太后的聲音越來越微弱,卻依然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決。
「所以這次,你便應了外祖母吧。」太后說完這番話,彷彿用盡了最後一絲力氣,緩緩閉上了眼睛。
夏司珩已然泣不成聲,他的雙肩不停地抽動著,眼神中滿是痛苦和不舍。
他明白,事到如今,說再多也是徒勞。
外祖母所交代的,皆是遺言!
——
夏軍退兵了!
這一消息傳回去的時候,東臨朝廷一片歡騰。
眾人紛紛稱讚國主英明,國主回到御書房裡,臉上的笑容始終未消。
他大搖大擺地坐在椅子上,得意洋洋地說道:「接下來,只要朕成功收復了民心,那朕的江山便可保住了。」
這一談和,東臨竟毫無損失。
就連彥國公,都被安然放回。
「是啊國主,多虧有太后識時務,對了,彥國公還說,明日想求見您討要賞賜呢。」莫公公笑得滿臉都是褶子,彎著腰,一臉諂媚。
國主猶豫了片刻,眉頭微皺,眼神中閃過一絲疑慮,
「朕還是不放心他,給他官位和權力可行,但是你得安排人將他的女兒控制住。」
彥國公從大夏軍營歸來,毫髮無損,不得不讓他的猜疑更甚。
「這皇宮之中,都是陛下的人,之前在大夏豢養剩餘的死士,也被刺芒從他手中奪走了權力,如今沒人聽他的,陛下不必如此戒備,老奴會派人在暗中監視呢。」
莫公公彎著腰,諂媚地出著主意,臉上的笑容越發討好。
「好,那朕便安排母后明日去收復民心,此次便派彭太師陪同,若有萬一,彭太師還可為朕擋災。」
東臨國主當即做出了決定,他正笑著,忽然眸光一轉。
看到自己案桌上有一個發了霉的錦盒,眼底閃過一抹厭惡,不耐煩地說道:
「這般骯髒的東西,你怎能放在朕的御書房,還不趕快拿出去扔掉。」
「回稟國主,這是太后的東西,她責令您一定要打開查看,看完您便知她給您的機緣。」
莫公公說完,又瞧了一眼那錦盒,便又垂下了眼瞼。
「責令朕?哼,她從未真心對待過朕,她憑什麼責令朕,把這骯髒東西丟到牆角去,別髒了朕的眼。」
東臨國主原本美好的心情,被這髒東西攪亂,氣得臉色發青,煩躁地揮了揮手。
莫公公親自將那錦盒丟在了牆角。
一場機緣,就此再度被塵埃遮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