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2章 幸好，都過去了

她說完后，才發現男人一直沒有反應。

到眼眶裡打轉了的眼淚，忽然又硬生生逼了回去。

轉頭抽了抽鼻子，伸出手拍了一下男人的肩。

可就是這一拍，本是坐得好好的男人，卻忽然坐不穩了似的，整個人都朝前栽倒——

「大叔？！」

顧嬌嬌眼疾手快，反應也算迅速。

在他倒下來的前一秒，終於將人攔住，強行扶著他靠了回去。

再定睛細看，發現男人不知何時已經閉上眼睛，眉宇也痛苦地緊緊皺著，彷彿正在承受極大的苦楚——

「大叔，大叔你怎麼了？」

「你別嚇我！」

她失聲尖叫，眼淚迅速瀰漫開，覆蓋住整個眼眶。

揚高的聲音讓門外守著的陸俊聽到后，立刻推門進來。

看見薄彥辰又昏迷過去，趕緊地推著輪椅往外。

「他身體本就沒有痊癒，只是剛剛醒過來而已。醫院那邊叮囑了現在還不能亂動，可這貨不聽勸。他說他老婆被人欺負，不親自出面不行。」

「又說最近這段時間你已經幫他頂住了很多壓力，如今既然已經醒過來，自然要幫你給足威懾力才行。」

陸俊一邊將輪椅送上車，一邊解釋。

「總之，現在如果重新陷入昏迷，必須馬上送回醫院。」

「好在距離近，幾分鐘就到了。」

說完便一腳油門踩了下去，前後不過五分鐘時間，人已經出現在醫院的地下停車場。

匆匆忙忙把人往樓上送，醫生重新輸上液，插上儀器，做了心率監測后，皺眉訓斥。

「我說了多少遍，剛醒剛醒！剛撿回來一條命，不能瞎折騰！他自己身體什麼情況自己不管，你們做家屬的也不管嗎？」

「哪個病人昏迷了五六天，一醒來就往外跑的？」

「頭一次見這麼不聽話的病人！再有下次，救不回來別賴我。」

甩下幾句警告，醫生轉頭就走。

好在床上躺著的男人，輸上液之後，蒼白的臉色也在逐漸恢復。

雖然暫時還沒醒過來，但總歸……又一次活了過來。

宋雲有些尷尬地站在旁邊，「是我一直跟他絮叨，說你挨了欺負。他醒過來就不管不顧要走。」

「我瞧他當時那樣，也攔不住，就讓他去了。」

「沒出什麼大事就好。」顧嬌嬌守在病床邊，握住了男人發涼的手。

那樣真實的觸感讓她一直懸著的那顆心才終於落下，杏眸垂下，一瞬不瞬地望著面前男人英俊的面龐，發現瘦了好大一圈之後，才忽然意識到，他當真是撿回來的一條命。

思及最近種種，又覺懊悔。

那日兜兜出事之後，自己竟沒有好好安撫他，反而加重了他的愧疚感。

幸好兩人都沒事。

「大叔，我知道你是擔心我。之前的事情……我也不應該怪你。現在我們倆扯平啦，只要你趕緊的好起來，我保證再也不生氣。」

她細細呢喃著，知道男人其實聽不見。

便握住他的手將之貼在自己臉頰上，慢慢靠近，感受著男人身上逐漸升高的體溫。

不知為何，顧嬌嬌竟忽然有了一種十幾日都不曾出現過的安全感。

她好像渾身上下一下子就充滿了力量，一直忐忑不安的那顆心終於也落了下去，直到以前美好的回憶逐漸填充過來，仿若柔軟的棉花糖一樣包裹著全身。

很舒服……

舒服到犯困。

一連熬了好幾天，每天都是看不完的文件，認不完的人。

現在大叔醒了，就像一直晃蕩的小船終於有了個主心骨。

她終於能安下心來好好休息，於是疲倦席捲而來，徹底將她吞噬。

……

薄彥辰再次醒來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場景。

仍舊是慘白一片的天花板，消毒水味濃郁而刺鼻。

可與之前不同的是，在他身邊趴著一道熟悉纖細的身影。

女孩許是累極了。

握住他的手，就這樣坐在床邊冷硬的椅子上，直接睡了過去。

他臉色微微有些泛白，本是剛醒來極不舒服的時候，可不知為何，當抬起眼望見女孩恬靜安然的臉蛋時，心中便又忍不住多出了些平靜的暖意。

彷彿在無形之中，她的存在，便足夠化去他所有戾氣。

薄彥辰下意識伸出手。

修長的指間幾乎要碰到女孩臉蛋了。

又生怕吵醒她，轉而極其輕柔地撫過她臉上飄散開的髮絲。

眉目微垂，那雙漆黑如墨色的眼眸里，是說不出的溫柔笑意。

直到趴在床邊的女孩忽然察覺到了什麼，在夢裡都有些極不安穩的樣子，身子似乎微微顫了一下。

而後長長的睫毛顫了顫。

她終於從夢中醒來。

薄彥辰緊抿的唇掀開，靜靜望著女孩此刻的模樣，忍不住地低聲開口，「我吵醒你了嗎？

「……沒。」

小姑娘抬起頭，正好看見他灼灼落下的幽暗目光，驀地想到了什麼，澄澈的眸子揚起，露出些細潤的笑意。

「大叔，你清醒啦！」

「嗯。」

「沒事嗎？有沒有哪裡不舒服？現在頭還暈不？」

小姑娘顯然都還記得，之前在辦公室時，這個男人看起來好端端的模樣，可忽然間說暈倒就直接暈倒了過去。

連招呼都不帶打一下的。

直到薄彥辰搖了搖頭，她才終於鬆了一口氣。

低聲說話的時候，還伸出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那就好那就好，不然我還真怕你再和上次那樣，昏迷那麼久，可嚇人了。」

「不會。」薄彥辰低聲安撫，厚實的手掌伸出，正落在女孩乾淨的髮絲上。

他有些眷戀地撫了上去，溫潤的嗓音里夾雜著一些微不可察的寵溺。

半晌之後才終於沉聲開口。

「這幾天辛苦你了。」

「我還好啦。」小姑娘下意識伸出手環抱住他，知道他是病人也不敢用力，便只是粗粗圈著面前的男人，將一顆腦袋的重量靠了過去。

嘴裡卻是溫潤柔緩的音調，「只要你能醒來就好。大叔，這段時間你一直昏迷，真的很嚇人很嚇人，我和兜兜每天都擔心的睡不著吃不好，生怕你出事。」

女孩毫不掩飾自己的擔憂。

這一次，她揚起的眸光里滿是澄澈乾淨，還有透徹分明的依戀。

嗓音軟軟的，卻格外堅定地望著他，「大叔，我和兜兜都不能沒有你。」

老男人心口驀地一窒。

他很難形容這一刻自己心裡頭是什麼樣的感覺。

彷彿憑空之間便從心底最深處湧起來了一股暖意，將整個人包裹住，讓他全身上下都蔓延開一陣陣的熱切。

嬌嬌說。

離不開他。

薄彥辰心下一喜，英俊的面龐上是再也難以克制的笑意。

點了點頭。

「知道。」

「嗯？」顧嬌嬌蹙了蹙眉，細白的手指尖輕輕掐了他一下，「什麼意思呀？人家在跟你表白哎大叔，你就這個反應？」

男人挑眉，很喜歡小姑娘現在這樣向他撒嬌的樣子。

轉而低聲道，「不然我應該什麼反應？」

「……切。」

沒有在他臉上看見意料之中的驚喜，反而大叔一直平靜無波瀾的樣子，讓顧嬌嬌忽然有些心梗。

「算啦算啦，反正人都是會變的啦。」

她低下頭，忍不住的開始咕噥，「反正有人現在沒有那麼愛我了對吧……」

「誰？」

察覺到小姑娘的吃味。

薄彥辰長臂一伸便直接將她攬入懷中，格外眷戀地將人按在懷中，下巴抵在她頭頂，順勢低聲道，「別人愛不愛你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現在此刻、未來，永遠，我都愛你。」

小姑娘頓時有點感動，可下一刻便就又想到了他剛剛不理人的樣子，故意輕哼了一聲。

她不說話。

老男人也不心急，長指挑開她的下巴，低聲道，「有人在陰陽怪氣。」

「我才沒有。」

小姑娘不打自招。

薄彥辰臉上泛起淡淡的笑意，「我可沒說是你，怎麼還上趕著承認呢。難道夫人你，其實是個陰陽大師？」

「你——」

知道說不過他，更是繞不過他的邏輯。

顧嬌嬌臉有些漲紅，便掙扎著要從他懷裡出來。

但剛有動作，就被男人輕而易舉按了回去。

「跑什麼。」

薄彥辰嗓音溫沉，透著一股細潤泛起的無奈之意，「你說你，非得要和我計較這些么？我現在可是病人。」

「嬌嬌……乖，讓我抱抱。」

他說他是病人，顧嬌嬌是不搭理的。

畢竟沒有哪家的病人，手勁這麼大。

可大叔這樣軟言好語地哄著她，讓她乖，讓她給抱抱的話。

小姑娘那顆心啊，便瞬間柔軟了下去。

「那就勉為其難讓你抱一下好啦……看在你今天及時趕到幫上忙的份上。」

還非要給自己找一個理由，才能理所當然地依偎在他懷裡。

薄彥辰也不戳破。

他只是輕哼了哼，順勢道，「那就好，這樣的話，我就可以順理成章好好抱一抱我老婆。」

那個「老婆」，說出來太自然了。

自然到顧嬌嬌心口微微顫了一下，像是聽到了什麼咒語一般，渾身上下的氣息都柔軟了不少。

「嗯哼。」

她尋了個舒服的姿勢，不太壓住他，但卻能讓兩人挨靠得更近一些。

下一刻。

薄彥辰卻笑了笑，心滿意足地閉上眸。

他還活著，真好。

……

兜兜是放學之後才趕過來的。

聽說薄彥辰醒了的消息，書包都來不及放便直接沖了進來。

「爸爸！」

小傢伙清脆的嗓音響起時，裡面相擁的兩人幾乎同時身軀僵硬，便在那一刻迅速鬆開了抱住對方的手。

顧嬌嬌臉兒泛紅，甚至還下意識舔了舔嘴唇。

「唔……兜兜，你來了啊。」

「爸爸醒啦！你是不是好起來啦！兜兜就知道，你才不會丟下我們呢——」小傢伙直接衝過來，緊緊將薄彥辰抱住。

小小的腦袋埋首在他腰間，嘴裡咕噥著一些模糊不清的詞語。

但隱約還是能聽出來帶著些低低的泣聲。

顧嬌嬌愣了一下，抬起頭對上男人詫然的目光。

兩人面面相覷，都能看見對方眼底的驚訝之色。

「兜兜，你怎麼哭啦？」

還是顧嬌嬌彎下腰，低聲在他耳邊詢問。

小傢伙臉頰紅撲撲的，埋在薄彥辰懷裡的臉蛋上透著些濕潤的色澤。

他腦袋上的帽子不知何時被扔了下來，光溜溜的腦袋就這樣在薄彥辰身上蹭啊蹭的。

找到了機會，便趕緊擦乾淨自己的眼淚。

「嗚嗚……兜兜才沒有。」

明明連聲音都帶著哭泣的味道，可他竟還要強壯鎮定。

兩個大人相視一笑，彼此眼底的寵溺笑容都格外明顯。

顧嬌嬌便依了小傢伙的意思。

「好好好，那就是沒有。我們兜兜是小男子漢，才不會哭呢。」

「嗯吶！兜兜就是眼睛忽然有點癢，可能有沙子飄進來了……」

「是哦。醫院裡還有沙子呢。」顧嬌嬌低聲調侃了他幾句，卻識趣地沒有繼續戳穿。

小傢伙對大叔有依賴，能改觀，是好事。

說實話，之前兜兜一直對大叔充滿了敵意那陣子，她內心也有些倉皇不安，也有些不知道要如何處理父子倆的關係。

直到這一次。

薄彥辰摟著懷裡的小傢伙，卻發現他鬧騰了一陣，不知何時已經累到睡著過去。

小嘴微微張開著。

走過來的顧嬌嬌瞥了一眼，便直接走過去將他的嘴巴捏住。

「不能口呼吸，會變醜。」

睡夢裡的小傢伙壓根都沒聽見她說話，但不知為何卻乖巧了許多，小嘴巴頓時閉得緊緊的，睡得也超級香。

「兜兜好像又長高了一些。」

安靜的病房內，男人忽然開口，溫潤低啞的嗓音引起了顧嬌嬌注意。

她回過頭朝兜兜看去。

上下打量了幾眼。

「沒有吧？」

「沒什麼感覺。」

天天都見著，就算長高了一點，大概也察覺不出來。

薄彥辰抿了抿唇，失笑道，「忽然想起來，上次能好好和他說幾句話呆在一起的時候，還是那天在遊樂場。」

「一晃，過去半個月了。」

「這半個月里，發生了好多好多事。」女孩倒了一杯水，在他身旁坐下，瞧著乖巧睡在薄彥辰懷裡的小傢伙，她眉目也格外溫柔。

思及這段時間發生的種種，兩人都不免有些唏噓。

「幸好，都過去了。」

兩人相視一笑，都能看見對方眼底的如釋重負。

是啊。

這番風雨，總算是順利度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