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小師父,求你救救我!
「小師父,求你救救我!」
少女嬌嬌弱弱的聲音傳來,婉轉若哭啼。
謝無痕垂眸,只見一隻極為白凈的素手,正牢牢地抓著他的八寶袈裟。
「女施主逾越了。」
他眉間一凝,扒拉下那隻手,抬眸對上手的主人。
少女不過二八年華,身著一身粗布白麻衣,素麵朝天卻美得驚心動魄,尤其那一雙秋瞳含水,正一眨不眨地望著他。
賀蘭芝緊抿薄唇,又不甘地抓住了謝無痕的手,繼續努力道:「小師父,佛家有言,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那祝家想讓我陪葬,我不想死!」
她是丞相府新婦,與祝家大公子成親不過三日,卻也被冷落了三日。
再見新婚丈夫之時,他竟是死在了一個妾姬身上!
婆母為了保全名聲,將所有的錯推到了她身上,說她天生克夫命,便押著她要她陪葬!
如今她身在狼窩,豈能那麼輕易就著了他們的道!
既然無權無勢力可傍身,那便只能另找法子,瞧瞧,眼前這位來做法師的和尚,不就是突破口?
不過原本她聽聞是位高僧,還以為定是個白須老頭兒,沒承想是個二十齣頭的英俊男人。
所以她那句還未脫口而出的「大師」,瞬間磕磕巴巴變成了「小師父」。
「女施主想讓貧僧如何救?」男人撥弄著念珠,連一個神色都未曾給她。
她吸了吸鼻子,柔軟身段盈盈一拜,之前刻意拉低的衣裳幾乎要包裹不住胸前渾圓。
「但求小師父能借一套小沙彌的衣服給妾身,妾身今夜跟著您離開祝府,便能逃出這狼窩。」
「貧僧只是出家人,祝丞相府中事,貧僧不便過問。但祝丞相宅心仁厚,想必也不會做這樣的事。」他薄唇輕啟,乾淨利落地拒絕她。
賀蘭芝石化在原地。
【怎麼跟我想的不一樣?出家人難道不是更該以慈悲為懷么?】
【我都已經這樣兒了,這和尚怎麼還無動於衷?】
謝無痕耳邊突然竄進來一句突兀的話,他下意識擰緊了眉頭。
可他再看,卻只見女子雙眼含淚,唇瓣蒼白一片,根本不見張開過!
謝無痕緊緊盯著那唇瓣,似乎是想將這東西盯出一個洞來似的。
【好凶!】
月光下,少女羽睫微微顫動,紅腫的雙眸活像一隻小兔子:「小師父,如今祝府所有人都要妾身死。能幫妾身逃出去的,只有您了!」
不一樣。
這女人嘴裡吐出來的話,和他聽見的完全不一樣。
謝無痕手中撥弄著顆顆圓潤的佛珠,默默接受了他現在可以莫名其妙聽到她心聲的事實。
他如鷹般銳利的眸子從那張楚楚可憐的小臉兒上挪開,疏離淡漠道:「與我何干?」
賀蘭芝美目圓睜,似乎不敢相信這句話會出自出家人之口。
「他們要殺了我,您,您見死不救?」
謝無痕雙手合十:「阿彌陀佛,貧僧尊重眾生命運。」
「……」【尊重個鎚子!】
謝無痕聽著她在心底罵了自己百八十遍,面上卻還是可憐兮兮。
賀蘭芝從小到大,還從沒在哪個男子身上吃過癟。
她擦了擦淚水,直接握住他撥弄念珠的手,小心翼翼地往她胸口上帶:「只要小師父肯願意救妾身,妾身願意為小師父修行的寺廟,重鑄菩薩金身。再給您捐些香油錢。」
【不能再拒絕了吧?】
【沒有哪個男人不好色,管他是不是和尚,先引誘了再說!】
謝無痕眼底劃過一絲譏笑,這女人還真是表裡不一得很。
明明自己沒銀子,卻還給他開了這樣一個條件。
「貧僧,愛莫能助。」說罷,他正要轉身決絕離去。
賀蘭芝情急之下,乾脆直接撲進了他懷裡,小臉兒埋在他胸膛前「你不幫我,我就一直抱著你,直到你幫忙為之!」
她現在已經無路可走了,唯有纏著眼前這俊俏和尚幫忙。
不得不說,和尚身上帶著一股檀香,沁人心脾讓她差點心猿意馬。
【若是這和尚能還俗……呸呸呸,我在想什麼!】
「此袈裟乃當今陛下御賜絕世珍寶。」謝無痕耳尖不著痕迹地微微一紅,不緊不慢開口,「抓壞了,用你腦袋賠。」
聞言,賀蘭芝如碰到燙手山芋,瞬間鬆手。
正當她還想要說什麼時,附近傳來了雜亂的腳步聲。、
「賀蘭氏,不是讓你去守靈么,你怎麼還在這兒?」婆母祝李氏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賀蘭芝心尖兒微微一顫!
「婆婆。」她不得不硬著頭皮,屈膝行禮。
祝李氏像淬了毒的目光死死壓向她,在看見在場還有第三個人在時,又換上了一副悲痛欲絕的脆弱模樣。
「無痕師父還在呀。」見謝無痕淡淡頷首,祝李氏哀戚道:「這幾日老身忙著處理我兒身後事,日夜以淚洗面。府中若有怠慢了師父的地方,定要與老身說。」
「斯人已逝,還請夫人切莫悲傷過度。」謝無痕不緊不慢的說了幾句場面話。
祝李氏眼皮一抬,兩個嬤嬤就上前一左一右架著賀蘭芝。
嘴裡還在嗔怪:「老身這兒媳不懂規矩,倘若衝撞了師父,還望見諒。」
「無事。」
那兩個老嬤嬤藏在月色下的手,狠狠擰著賀蘭芝的手臂。
還在她耳邊威脅,倘若在謝無痕面前叫出一聲,就要她好看!
笑死,她就是死在這和尚面前,他估計也只會抬腳就走吧。
祝李氏幽幽嘆了口氣,像是真在關心賀蘭芝似的:「蘭芝啊,明日宣兒就下葬了,你也該去陪陪他了,以後就再也見不到了。」
「我……」賀蘭芝剛要開口呼救,瞬間就被婆子捂住了嘴!
那婆子還嘆氣:「少夫人和大少爺伉儷情深,哭得真叫人魂魄欲斷!」
「嗚嗚!」
【臭和尚,救救我啊!】
【難道真的要看我死在你面前嗎?!】
謝無痕淡然撥弄念珠:「看來貴府事務繁忙,貧僧不便叨擾,便先行告辭了。明日早晨再來繼續令郎的法事。」
「師父慢走。」祝李氏雙手合十,虔誠地躬了躬身子。
彷彿一個最良善純潔的信徒。
賀蘭芝被生拉硬拽帶到了靈堂,被婆子硬生生摔在了棺材上!
棺材還沒蓋棺,祝武宣那張泛著青色的臉驟然放大,她嚇得跌落在地。
「想跑?」
緊隨而來的祝李氏目光冰冷至極:「看看你那狐媚樣,天生克夫的賤人。你方才去找無痕師父,是想求他救你?」
賀蘭芝緊咬唇瓣,左手捂著磕疼了的手臂,目光緊急搜尋任何能拿來防身的利器。
祝李氏下巴一抬,倆婆子立馬拿來白綾:「識相點,還是自我了斷吧!否則我讓人幫你,就不止受這點罪了。待你走後,我定會多多照拂你母家。」
兩個婆子拿著白綾朝賀蘭芝步步逼近,她下意識想要跑,卻被婆子扯住了長發!
劇烈的疼痛令她妄想掙扎,然而,下一刻,白綾已經繞到了她脖子上——
祝李氏情不自禁的抬手撫摸那張泛著青色的臉:「兒啊,我這就讓賀蘭芝來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