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妾身傷心過度
滿園芙蓉春色,祝夫人神色陰沉的將茶盞往桌上猛地一摔:「她敢!」
方嬤嬤頂著滿臉水泡,疼得齜牙咧嘴:「夫人,您是不知道,大少夫人好生張狂,說她不是來咱祝府當奴才的。還說,還說夫人您又不是她親娘,憑什麼要她伺候您……」
「好啊!她剋死我兒,在人前裝得無辜可憐,這才多久就暴露本性了!」祝李氏眼中恨意幾乎噴涌而出,「走,本夫人定要替你討回公道!」
一旁的宋婉兒捏著絹子:「姑母,這事會不會有什麼誤會?表嫂自小養在閨閣之中,不懂這些很正常。」
「哎喲我的表姑娘,她今日都敢縱火燒后廚,難保以後會不會做出火燒祝府這種事!」方嬤嬤故意將事兒往大了說。
只燒到她一個奴僕,自然無關緊要,但若是祝府呢?
宋婉兒心思百轉:「表嫂應當也不是故意的。再說表嫂孤身一人嫁入祝府,咱們還是得好好待她才是!」
「哼!」祝李氏咬牙切齒,恨不得食其肉飲其血。
她賀蘭芝現在還活得好好的,可她的宣兒卻只能一直躺在陰暗冰冷的棺槨里!
「走,去荊園看看!」祝李氏一聲令下,便領著幾個僕從風風火火離去。
在她轉身的瞬間,白衣少女眼底劃過一絲嗤笑。
……
荊園。
此處是祝武宣的院子,雖靈堂已撤,但依舊滿園縞素。
四四方方的小院兒里,此刻正站著十多個哭哭啼啼的女人,她們身上還披麻戴孝,卻沒幾個人是真的在為祝武宣的死傷心。
這些女子,有些是祝武宣從勾欄院里贖出來的,也有的是大街上強搶而來的。
總歸他爹是當今丞相,沒人敢多說什麼。
荊園本該有十八位姨娘,不過如今只剩下十七人了,皆因祝武宣死在了其中一人身上。
祝李氏不曾給那姑娘一個解釋,直接把那姑娘亂棍打死了,現在剩下的十七人個個都憂心忡忡,生怕自己也成了棍下亡魂。
「少夫人,荊園裡所有的女眷都在這兒了。」杏眼兒丫環月姑說道。
賀蘭芝微微頷首。
她嫁入祝家滿打滿算已經七日了,卻還是第一次看見她們。
不得不說,祝武宣這人雖然混蛋,但審美卻是極好的。
「求少夫人開恩,放我等姐妹出府吧!」
不知誰突然開了口,其他人紛紛都跪了下來。
唯有一個容貌嫵媚的女人明顯愣了愣,才慢慢地隨所有人一起跪下,眼底也毫不掩飾的劃過不甘和不屑。
賀蘭芝很快就注意到了她。
月姑見狀,悄然附在她耳邊:「那位是倩倩姑娘,是大少爺身邊待得最久的了,來荊園已經有四年了。」
賀蘭芝心下瞭然。
「都起來吧,我在這府里也沒什麼可說的。」
聞言,那些姑娘這才戰戰兢兢抬頭。
其中一個年長些,相貌素凈的女子屈膝行禮道:「少夫人,妾身王氏。現下荊園所有姐妹都已在此,還請少夫人給大家安排個去處吧。」
王瀾這幾日觀察了許久,知道賀蘭芝跟其他正室夫人不一樣。
賀蘭芝手中摩挲著絹子:「此話怎講?」
「少夫人,如今大少爺已經下葬,祝府是萬不可能留著我們的。」王瀾苦澀道,「還請少夫人做個順水人情,放姐妹們出府去吧。」
沒名分的低賤妾室跟丫環無異。
賀蘭芝擰了擰眉頭:「這事我恐怕管不了。」
她在祝府都自身難保,還想要讓她護著她們?
王瀾有些慌了神:「您是這荊園裡唯一的主子,您若不能做主,那還有誰能做主。」
馬倩倩輕哼一聲道:「王瀾,我就奇了怪了,你一個人想走自己走了便是,何必拉著所有人跟你一塊兒。」
「諸位姐妹當初是怎麼進的祝府,大家心中都明白。眼下大少爺已經不在了,我為姐妹們謀劃一條生路又怎麼了?」王瀾不緊不慢道。
不少人都附和著她,馬倩倩面子上掛不住,頓時急紅了臉:「山豬吃不了細糠,跟著王瀾出去未必是什麼好事。罷了罷了,你們想怎麼鬧騰就怎麼鬧騰吧,反正與我無關。」
她只是看不慣王瀾籠絡人心罷了。
賀蘭芝抿了口熱茶,不動聲色將兩人神情都看了個清楚。
鬧就鬧吧,反正火燒不到她身上。
賀蘭芝把剛剛從廚房順手端來的一碟水晶龍蝦餃重新熱了熱,正要開吃,卻聽見外面傳來嘈雜的腳步聲。
杏眸微微一眯,這時候能來找她的……
是她那位好婆婆?
「賀蘭芝,你好大的膽子!」
人未到,聲先至。
祝李氏氣憤填膺衝過來時,看見那碟蝦餃,頓時怒火中燒:「好啊,這偌大的祝府都成了你賀蘭氏的了!你幹了此等惡毒之事,竟若無其事的躲著用膳!」
「婆母。」賀蘭芝見祝李氏好像想將那盤蝦餃打翻,連忙讓下人端走,就連剛剛還吵嚷得不可開交的十七人,也都噤聲站在一邊。
她手中攥著絹子,早已哭紅腫的眼睛此刻委屈地盯著祝李氏,以及後者身後的方嬤嬤:「嬤嬤您沒事便好,是妾身笨手笨腳的,不小心傷了你。」
此話一出,原本氣勢洶洶前來問罪的兩人,霎時無語凝噎。
怎麼跟她們想得不太一樣?
賀蘭芝柔聲道:「妾身總想替夫君在公婆膝下盡孝,奈何從未進過後廚,更,更是沒用過火摺子。這才燒到了方嬤嬤,妾身正打算一會兒尋大夫給嬤嬤瞧瞧呢。」
不是說賀蘭芝在廚房張狂得不像話么?
祝李氏狠狠瞪了方嬤嬤一眼,怎麼跟她想象得不太一樣。
後者心虛低下頭。
「咳,既然不會,那就好好學。」她清了清嗓子,勉強維持著作為長輩的氣勢。
賀蘭芝小聲嚶嚀:「可夫君剛走,妾身傷心過度,近來身子總是軟綿綿的。」
「傷心?」祝李氏眼底劃過厭惡,「你有什麼可傷心的,之前在外人面前,你可……」
「我可什麼?」賀蘭芝忽閃著大眼睛,彷彿自己什麼都不知道。
「可……」祝李氏氣得咬牙切齒,氣得頭腦發昏,就是說不出話。
她想說賀蘭芝是裝的,但她卻又拿不到證據。
她只能狠狠的揉搓著帕子,就差把那巴掌大的布料扯碎:「終有一日,你的狐狸尾巴一定會被本夫人抓住!傷心過度是吧,那本夫人准許你歇息三日。」
「但從第四日起,以後府里的一日三餐,全都由大少夫人負責。不許任何一個人幫她,更不準教她。」
「若是做錯了一步,那就跪著長長記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