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墓庭

一陣怪聲霄盪長空，我的眼皮隨之輕翻幾下，一婁強光便前來報告，那大地光明的信息。對於昨晚腦海的一片空白，我相信在那個垂死的時刻，再次暈倒過去。

天際萬里無雲，煙消雲散，洗鍊過一樣雨後晴天。紅陽如日當空，遠處三兩隻大鷹來回傲長，閑時高叫幾下，聲在大地間重複回蕩，重複數遍。大概便是怪聲的由來。

攤在地上的我，即翻了起身，然後伸了回懶腰。回心一想，昨晚累成死人的我，怎麼一下子精力飽滿，傷勢痊癒？

細心分析一下。心卻不怎驚異，因為既然「他」沒把我送上地府，在他眼中的我便依然殘存價值，而解救的原因，也估計答案只有那麼一個。

我投目視線，眼開始張望。眼前是洞口一個，洞口不大，約在三倆個人間大小；洞卻似乎很深，起碼洞內殘存的光線，已經不足以照明一切，黑黑的如同深淵。環視，此見腳下大石長長的成一劍尖形，在山間伸長而出，襯托著山洞；而石的尖點之處，微風中，正挺立一人。此人的破衣盪起而飄，被龐大身軀逼碎的衣布，隨風飄逸，格外引人眼目。那個招牌的舉動，把兩手蹺起的姿勢，還有那張火星生物的臉，其實不用說他是誰——老怪物。

對，是他，他正呆看著我，更甚的是，估計有斷長時間。

「老…老」我口中一頓，老怪物之話差點失口而出。

想起昨晚很大機會被他所救，心算盡了恨，是有點感激的。但隨即想起一切惡遇都是拜他所賜，無理的生擒自己，還要把自己折磨如此。把頭別過，不哼一聲。

「怎麼不說下去？」

「我還能說什麼？」

「說你心裡的話。」

「我心裡無話。」

「無話可說，還是不敢說？」

「一樣。」

世界沉默了一會兒。

「天下之大，為什麼我偏偏選你，想過嗎？」沒見他說話的神情，只知道聲線有點奇怪。

「要是我說想過，你是否會因為同情我，而放過我？」

「不能。」

「那麼我為什麼要去想？反正我一世行的是倒霉運，早死晚死的。」

「這正是答案。」

「……」

「時辰到了，進洞去吧。」

該來的總會來，要躲也躲不掉，就像生命一樣，天生下來便註定短長，任你怎樣尋找不老之葯，時晨到，兩腳一伸，也不到你不離開人世。聽到他剛才之言，知道再怎樣強求都是枉然，於是轉身向洞，慢步進去。

進到洞口，突然想起了什麼。於是把頭調轉，向老怪物說：「要是我有進無回，希望你能幫我轉告一名女孩，那人叫顏紅，年紀大約二十齣頭，身上佩帶魚腸劍。告訴她，那三年之約就此取消，原因是到外地去風流快活，趕不到約。」那臭婆娘，即使死也要氣她一番才對！

他朝著我，冷冷的，沒有回答。

我別過了頭，想了想他的反應，自知剛才之言多半都是廢話。望著眼前一遍赤黑，輕唉一聲，然後咽了一下口水，走向黑暗。

×××

洞內很黑，基本上四周有什麼都是不得而知；空氣間微帶喊味，就像幾十條死魚，腸穿肚爛堆積面前一樣，聞起來不好受。

我觸貼著洞場，一步一驚，萬分留神地「蠕動」。洞場凹凸不平，就像我身上因恐慌而起的雞皮。越往內進，洞壁越感窄小，就像我的膽子，不見得能容下多小恐慌。

走了一陣，我見到光了，路前暗涌得藍藍的。光線卻沒有焦點，只見光強一面，想必是發光之物轉角或是彎位。我心裡麻亂，腳步卻加快，因為我知道自己已無法抵受眼前，仿如千億條臭蟲慢慢一滾而來的恐慌。

我跑，向著眼前湧現的一絲光明跑了過去，也不管地上有多小大石沙礫，狼瘡了幾多下，只知道勁力全發。良久，才到達轉灣之位，光源之地。

原來光源並非對象，而是一度門——一度被藍光堆積而成的氣門。喘氣不斷的我，心裡起伏不定，望著眼前滾騰的藍光，是一陣心虛。

細想過後，後退已是不可能的事實，所以鼓起勇氣，向氣門步進而去。

只覺身體穿越氣門而過，就如穿越空氣一樣，沒什麼感覺與特別。隨之，陣陣陰風拂拂而來，寒意綿綿，身上不禁打了一下冷震。

這麼一進，光線突然變得光亮，洞里也變得闊然開朗起來。遠望過去，空中閃爍點點藍光，光點暗淡不一，明亮異同，仿似千百個會飛的燈籠，凌空弔掛，隨風飄蕩一樣；藉助藍光的照明，洞內不再黑暗一遍，相反洞內的細節卻雲開月明。

明白到一個不小心打草驚蛇，便等著向冥皇報到。於是我把腳步聲壓低，步如小偷，慢慢輕步而行。前方，見不遠處肅立無數座小土堆，小土堆分成兩排，對峙相隔一個的碼位，如般海浪，此起彼落，散聚向前方而去。由於視線所限，小土堆前方黑暗一遍，看不到盡頭之景象，死寂萬分。望著這條唯一的通道，必經之路，極度陰深鬼怖之感，當真如無數毒蜘蛛趴行全身。

一步，心一驚，在小土堆相間的小道慢步而過。不經意打量四周，隨之低頭向小土堆上一掃，堆前「步驚天」三字便如貫入目。一想到這是人名，兩手慌忙立刻堵著嘴巴，差點來不及止住驚呼。

墳墓，眼前的一切都是墳墓！

由於生平第一次見到如此景象，自然嚇得死去活來。身上的毛孔突然變得神經錯亂，總覺得有什麼毛毛的東西在輕爪自己，不禁左手一拍，右手一揮，滿身不自在，心癢難撓。

就這麼神經質當中，逼不得已地步走下去，遠方的景象漸漸變得明朗，再步行一陣，身邊的墳墓一下子減小，如天地分明。抬頭而望，前頭驚現一步階梯，階梯有十來級，看不出用什麼物料建造，暗中發出淺綠之光。最驚人的是，梯與梯之間並無盛托之物，平平的一塊板掛在空中，向深洞直通而上，看得我好不驚訝。

我光著腳，向梯子用力一踩，一賞安穩，才抬步上去。

正寂之際，身後霎時一陣涼風掃近，四周藍光隨之飄搖，沙沙之聲如般泛濫，由遠而來，來勢滔滔。

我迅速回頭，欲辯何事。

此刻墳墓泥土翻騰，一雙雙骨手暴露而出，在墓前晃來插去。幾百骨手，數百個漲裂的墳墓，一下子令深洞塵土散滾，場面完全失控。不久，四周「阿阿」冤叫不斷，屍鳴極是凌厲悲寒，伴隨骨節「咯咯」之聲，一具接一具的死屍竟猙獰活世，翻泥而出，挺立而站，通道一下子變得屍頭涌涌，水楔不通。

藍光影照下，死屍空洞的眼球，目露妖光，數百張凶臉同時向我瞪來，腐爛之味便如狂風卷至。隨之，屍人骨口上下咬動，咯咯之聲寂然暴起，幾百個賤骨頭，沒一句人話，伸起雙手便向我狂奔而來，速度更勝活人。

前路虎口，後有追屍。

是生或死，看來已不是自己的抉擇所操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