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身世之謎（下）

周父說到這裡，眼中又是一片濕潤，忽的一下子抓住周芷若的手「芷若，你當我為何要送你去峨眉？你父親之仇不能不報啊！！」我沒本事不能替主公報仇，你要是去了峨眉學了上乘武功，定然能殺掉那些蒙古人替主公報仇！」

周芷若此時心中只覺一片冰涼，她以為頂多父親身份不同而已，哪知道自己叫了十幾年的父親不是自己的父親。心中茫然無措，聽到父親說起上一輩的恩怨，更覺得虛無渺茫，決不能將父親口中之人和自己的父母聯想到一起。

又猛地被父親拉住手，她一抬頭就見父親眼中燃起的火光：「也就是說我的媽媽是被我…我爹爹害死的？」

周父沒想到周芷若不問她的身世，居然問出這麼一句話。梗了一下，避重就輕的答道：「主公…主公是被那個女人迷惑的，並不是真要對主母如何……」

周芷若說：「爹爹你對他那麼忠心，他都死了這麼多年了還惦記這替他報仇，如果他不是要殺我娘，你怎麼會盜走他的兵符？爹爹你真當我是個小孩子嗎？」周芷若無論如何也不能接受周子旺才是自己的父親一事，只能用「他」來稱呼。

周父無奈道：「主公只是被那賤人迷惑，以為…以為我與主母有染，才…才一時氣急……」周父說到一半，也覺得這理由太過牽強，可是周子旺對他來說猶如再生父母，無論如何也說不出不敬之語。

「我本以為主公的仇再也報不了，本想著就帶著你在漢水就這樣平庸的過一生，可是沒想到居然遇見了滅絕師太，那滅絕師太武功甚是高強，你要是做了他的徒弟，那……」

周芷若輕輕的道：「『他』是明教中人，滅絕師太生平最恨明教中人……爹爹你有沒有想過，若是滅絕師太知道我是明教周子旺的女兒，…她會對我這個魔種如何？」

周芷若慢慢的注視著周父，周父彷彿也才想到這一環，茫然道：「你…你不說便是……」

周芷若從始至終平靜的雙眼第一次有了波瀾，聲音顫抖：「原來，我在爹爹眼中也是可有可無的人罷了……我還以為世界上誰都會不顧我的感受，只有爹爹不會…只有爹爹都會一直疼愛我…原來……原來……」原來只是這樣而已。

周芷若放開周父的手，轉身往外走，陽光四散下來，將她的影子拉得長長的，周芷若望著自己面前的陰影，輕輕開口。

「日後碰到為非作歹的蒙古人，我一定會殺…」周父欣慰的笑了。

「……但，絕不會是為了他！！」

周父猛地抬起頭：「你胡說什麼！！他是你父親，你怎麼能不為他報仇！！你可知道？要是主公沒死，你現在就是公主了！！」

這一句話彷彿一下子點燃炸藥的火星，一下子爆開了！周芷若猛地轉過身來：「什麼公主我從來都不稀罕！他是我的父親？他可曾養過我一天？他害死了我的母親，如果真的心中挂念我，又怎麼會這麼多年不來找我！」

周芷若的眼淚大顆大顆的從眼中涌了出來，眼中帶著刻骨的恨意：「我一直以為我是天生就沒有媽媽的，原來…原來竟然是被自己的父親害死的……」

周芷若又想起當年在光明頂刺的張無忌那一劍，當時師傅要自己刺張無忌，否則就要逐自己出師門。自己當時心中茫然不知所措，只想著自己無父無母，師傅就如自己的天一般，要是被逐出師門……天天茫茫自己卻無處可歸……後來師父去了，將峨眉重擔都壓在自己身上，自己那時候要是有父有母，也不會落到那個境地……就連最後自己眾叛親離，離開峨眉，卻也連個落腳之地，都沒有……她一直以為自己命中該是無父無母的……沒想到真相如此不堪……自己的母親被父親害死，父親連自己這個女兒都不知道……哼，周芷若心中冷笑，還不如無父無母的好……

周芷若的抹了一下臉頰上的眼淚，傷極反笑：「公主？哼，剛剛攻下個袁州，就迫不及待的納起妾，誅殺正妻！就他這種人你還指望他真能推翻韃子朝廷？就算真推翻了，也不過又是一個殘暴皇帝……」

周父一下子暴喝出口：「住口！！」手一下子揮了出去！

只聽「啪」的一聲脆響，周芷若白皙的臉上印上了四個指印。被打的人好像還沒反應過來，只是獃獃的捂著臉，盯著地面。

室內一下子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周父一下子癱在了椅子上，良久，周父好像用盡了渾身的力氣似得，擺了擺手：「罷了，你出去吧。」

周芷若慢慢的轉身往外走，輕輕的帶上門……室內又重新陷入一片死寂。周芷若低著頭站在門口，半餉，裡面傳出一聲嘆息。周芷若又默默的站了片刻，輕輕的轉身離去。

第二天，滅絕師太及武當眾人均下山來，還未到周家門口，就見到周芷若已經背著行囊在門口等候，卻不見周父的影子。滅絕見周芷若早在這裡等候，心中甚是滿意。也不拖延，向宋、張二人告別，就要帶領眾人下山。

周芷若轉過頭向家中望去，父親仍舊沒有出來。周芷若心中又是傷心又是憤慨。只能低著頭，轉身跟著滅絕往山下走，張、宋二人，站在原地目送眾人。

周芷若只覺前路一片渺茫，茫然不知所去何處，天地蒼蒼，好像又只剩下自己一人。周芷若抬手拭去淚水，隨手往旁邊一看，一個青色的身影隱在樹從中，露出一片衣角來。心中的堅冰一下子化開了，周芷若又悲轉喜，正要上前，轉而又想起自己即將離去，如今不知何時才能再見父顏。又想起父親頭上的白髮，心中一酸，眼淚又落了下來。

周芷若跑到宋遠橋面前，一下子跪了下來，宋遠橋大驚，連忙要扶。周芷若卻一下子止住：「宋叔叔，我今日將要遠去，不知何時才能回來，我父親年事已高，還請宋叔叔多多照拂！」說罷，就要給宋遠橋磕頭。

宋遠橋急忙拉住：「傻孩子，這是自然的！你們父女對我武當的大恩，我武當上下一直銘記於心。你去了峨眉，周先生我自然盡心照顧，何用行此大禮！！快快起來！」

周芷若這才站了起來，走到父親藏身的樹林，輕輕道：「不管我的父母是誰，我心中將我從小撫養長大的人才是我爹爹，其他人我一概不認。女兒如今遠行，實乃迫不得已，請爹爹多多保重！」周芷若跪下來，向樹林磕了三個響頭。便站起來頭也不回的隨著峨眉眾人離去。

眾女越行越遠，初始還能看見衣衫，漸漸地便消失在迂迴的山道上。樹林中的，一滴水珠落在草叢上，壓彎了小草，一滑而落，湮入塵土。